少年眼睛裡燃着一團火。
空氣彷彿飛濺起點點火星,噼啪作響。
堅韌!決絕!
瘋狂!銳利!
沸騰!激盪!
旁觀者看到那雙彷彿要灼燒起來的眼睛,竟忍不住心頭一緊,不敢直視那刺痛無比的視線。
瞬息間,他們就讀懂了少年眼神裡的意味,那是一種絕不放棄的決絕,九死無悔的瘋狂。
“他……”
人人噤聲無語,心頭冒着寒氣。
少年果然又開始了行動,顫巍巍的,又邁上一個臺階。
“我聞到了白雲的味道,還有鮮血……”
歐拉拉茫然的看着天空,眼神裡充滿恍惚迷幻的色彩。
“臭水溝,野狗,垃圾堆……真是熟悉的景象啊……”
“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呢?一次偶遇,一次選擇……”
“一筆一輩子花使不完的財富,一個波瀾壯闊的人生,二選一……”
“我不想選那耀眼的紫金幣的,可鬼迷心竅的,我偏偏選了它。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隨着元躍的不斷前進,光頭小胖子似乎陷入了一種恍惚無比的狀態,腦海中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情景,讓他表情瞬間變化萬千,充滿悔恨不已的色彩。
歐拉拉被拉入了一個虛幻的世界。
在那裡,各種埋藏記憶深處的場景不斷浮現,都是他平日裡竭盡全力不去觸碰的傷疤。情景一一重現,就彷彿傷口再次撕開,讓他咬牙切齒,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哪怕銀髮惡魔幫他承擔了壓力,最後九層的煉心幻境他還是躲不掉……”
“胡夫坡三大坎,前面十八層純粹力壓,最後九層,第三大坎,是幻境與壓力同時而來,在摧殘身體的同時,還要摧殘你的靈魂……”
“哪怕能夠承受住符文的壓力,但面對內心的種種拷問,鞭笞入骨,沒有多少人能夠支撐到最後……”
“煉心坡,登天路,真正的考驗,這時候才拉開帷幕……”
不單單歐拉拉,就連牧小白跟常新月,表情也發生了變化,一邊蹣跚向上,表情卻變幻不定,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大汗涔涔。
“胡夫坡,第九層是普通人的意志極限,十八層是意志與身體的雙重極限,最後的九層,卻是深入靈魂深處,全身心的磨練淬洗,第三重的極限……”
“能夠第一次就踏上第九層的人,實力極限四階,堪稱精銳;十八層,極限五階以上,精英中的精英;二十七層,那是絕對天才的領域,未來不可限量……”
“這一次,我們火烈島真是抓到超級大寶貝了……”
空海明神情激動,喃喃自語,俯瞰而下的目光灼熱無比,像燃燒的岩漿,恨不得將周天焚燒一空,只留下中心那最珍貴的一顆珍珠。
他鬚髮漆黑,臉龐如刀削一般冷峻,整個人散發着一股說不出的嚴肅森厲氣息,一身黃袍,飄飄欲飛的大袖底下,卻是纏裹着漆黑繃帶的雙臂,更添冷毅之感。
但此時,他身上的冷肅森厲,都被心中的激動情緒所衝散,多了一股熱情的人氣。
空海明,火烈學院第一教
導主任,首席教官,真正的五階強者。
他的到來,是接到了招生負責人柳中飛的傳訊,得知有新生竟然通過耍無賴,破壞時鐘的手段入學,柳中飛無法決斷,這纔將問題上交。
身爲教導主任,性格古板嚴厲的空海明,對不講秩序,不講規矩的學生,從來深惡痛絕。一聽到這個消息,馬上急匆匆帶人趕了過來。
按他的想法,哪怕柳中飛已經決定將人收錄,他也要狠狠的整治這刺頭一番,讓這刺頭懂得什麼叫學院戒律。
但當空海明看到胡夫坡上那個揹負一人,蹣跚向上的身影之時,之前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莫以名狀的狂熱。
普通的學生要教訓,但真正的絕對天才,那種數十年難得一見的妖孽,則可以法外開恩,有例外特權。
哪怕空海明再古板,但他終究是教師,天生就對好學生,好苗子有好感。
“最後九層纔是真正的考驗,面對幻境裡的種種拷問,一旦迷茫,困惑,畏懼,退縮,壓力就會越來越重,最終將人壓垮。老空,別高興得太早……”
巨大的陰影籠罩過來,空海明瞥眼一看,是一個凶神惡煞的巨人。
三區警備總長,惡鬼兇魔柯人俊,他不知何時來到了頂部廣場,胡夫坡的終點,與空海明站到了一塊。
“能夠揹負一人,踏上十八層,已經足夠證明這銀髮少年的堅定意志!不管他最終能不能實現登頂,我都要將他納入學院當中……”
空海明語氣鏗鏘,堅決無比。
“這小子的仇家可不少,想要找他麻煩的人到處都是,喏,看到那些人沒有……”
柯人俊露出莫名的笑意,但在他那猙獰的面孔下,再溫和的笑容,也變得煞氣滔天,讓人心裡發寒。
他指的正是一邊的亂妖獵人團陰無戾等人,火烈軍上士宣飛星也到了塔頂廣場,神情冷峻的盯着下方衆人。
還有黨飛鷹父子,以及林林總總的各路人馬,都聚集在胡夫坡終點,等待着試煉最終結果。
所有人都被那銀髮少年所震撼,但終歸心思各異,塔頂廣場瀰漫着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氛。
“我火烈學院轄下,學院都市內,誰敢放肆?”
空海明冷哼一聲,眸光一冷,掃了一圈周圍衆人,煞氣十足。
陰無戾扯了扯嘴角,陰森森的笑;宣飛星挑了挑眉毛,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黨飛鷹則是滿臉笑意,熱情十足的朝空海明點頭打招呼。
在試煉結果沒有出來之前,他們都只會靜靜等待,不會去招惹火烈學院這個地頭蛇。
但當元躍等人抵達塔頂廣場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卻是不得而知了。
“銀髮惡魔元躍,一百萬紫金幣的懸賞,大爺笑納了,腦袋拿來吧……”
胡夫坡左側,忽地一聲爆喝,一道帶着金屬光澤,卻又像流水一般的激流轟然爆射而出,帶着森森的寒光,直掠向那顫巍巍的銀髮少年。
那激流邊沿如刀如戟,鋒銳十足,閃爍着刺眼森寒的白光,眼看就要碰到少年脖子肌膚,將腦袋削下。
“白癡!”
“蠢貨!”
“這人笨得像驢一樣!”
人人都是驚詫,羣情聳動,但轉眼間,他們臉上就帶了不屑的冷笑,那種譏誚意味,像會傳染一樣,飛速向外傳播開去。
元躍的脖子處,忽地爆出一蓬耀眼的火星。
鋒銳激流就像切割在金屬板上,瞬間倒卷而回,去勢比來時更猛,閃電一般,轉瞬捲入人羣當中。
人們紛紛避讓開來,露出一大塊空地,還有一個半邊身子化作銀灰色液體的怪人。
他神情愕然,眼神裡充滿了不解與恐懼。
他自己發出的攻擊,狠狠的給了他自己一擊,重若萬鈞。
蓬的一聲悶響,怪人身形扭曲,似乎想要化作液體,但轉眼間整個人卻又恢復原狀,呼嘯着飛了出去,重傷當場。
“給我拿下!”
空海明的聲音從高處傳來,充滿了莫名的憤怒與威嚴。
他剛說了沒人敢在學院都市放肆,想不到第一時間就有人給他一耳光,抽得臉疼啊。
學院都市同樣有警備隊,不過制服與三區的截然不同,帶有學院特有的年輕朝氣,一身鮮活的藍白長袍,兩名年輕人瞬間將那怪人拿下,帶上絕能石鐐銬,朝塔頂廣場尊敬的點了點頭,這才退開。
“我認得那傢伙,是浮萍海來的獵人,叫千變萬化金侃侃,四階九品巔峰,一身金屬能力詭異無比,難纏之極,想不到居然栽在這裡……”
“嗤!什麼難纏傢伙,就是個白癡!來火烈城,居然不知道胡夫坡的禁忌,還傻乎乎的對試煉者出手,想找死也不是這麼個找法……”
“不錯,這傢伙就是腦袋秀逗了!胡夫坡自建立始,就帶有反擊光環,一旦有人攻擊試煉者,光環自動反擊,力道是攻擊的雙倍。這反擊光環,火烈城應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纔對……”
“總會有孤陋寡聞的人存在……”
人們議論紛紛,都在嘲笑那對銀髮少年出手的怪人。
經此小風波,人們被少年一路震撼麻木的心神,這時也慢慢的舒緩下來,變得沒有那麼緊迫壓抑了。
“二十層了……”
但轉眼間,他們的心又揪了起來,那顫巍巍的少年,竟又跨越了兩層,只剩下最後的七層。
又登了兩個臺階,元躍雙腿忽地一軟,似乎要栽倒下去。
但他目眥欲裂,口中發出沙啞卻又咆哮十足的怒吼,身子震顫着,硬硬挺住了身子。
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吼叫聲像垂死掙扎的野獸,充滿了難以言述的痛楚與癲狂。
他的身體,那龜裂的傷口裡,一股股血霧噴薄而出,半空中凝聚成血滴,在臺階上撒了大半圈,暗紅暗紅的。
似乎永無止境一樣,血霧不斷噴出,慘烈之極。
“意志可敬,但身體被壓垮了,可惜……”
旁觀者連連搖頭,露出了憐憫的表情,他們本來想看最終奇蹟發生的,但結局似乎並不如意。
陷入幻境當中的歐拉拉,牧小白,常新月,三人彷彿感應到了什麼,茫然的眼睛不約而同變得清澈,都霍然看向那痛苦嘶吼的少年。
“吾之眷屬……”
“團長……”
“元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