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暑假除了出門上補習班,阮青橘沒得到機會踏出家門半步。
她覺得自己好像童話故事裡的萵苣姑娘一樣,被巫婆囚禁在高塔。所幸除了阮珂,她沒有什麼一定要出門見的人。不出門就不出門罷,反正家裡多了個池揚,她倒也不至於語言功能退化。
她和阮珂也在手機上聊了一個暑假。
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話可說。連窗外的樹有一根枝椏長歪了她都趕緊拍下來發給阮珂。
開學前一天深夜,阮珂分享給她一個新聞鏈接,她點開。新聞報道了a市一個女子光天化日下突然神秘消失的事。
:你說她會不會穿越了。
阮珂問她。
:有可能。
:我在想,我們會不會有一天也突然消失了。感覺這個世界沒什麼是永恆的,隨時都會不見。
阮青橘沒料到她這樣想,一時不知道怎麼回覆,她望了一眼書櫃上的書,又想了想,按亮手機回覆道:有句話你聽說過嗎,叫‘別怕美好的一切消失,咱們先讓它存在’。
對面沉默了許久,就在阮青橘都以爲她睡着了的時候,手機彈出一條回覆:
來吧,先讓它存在。
阮青橘笑了笑,把牀頭充電線扯過來給手機充上電,把手機推得遠遠的以防第二天早上被阮母懷疑她熬夜玩手機了,然後翻個身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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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行事總是這樣大張旗鼓的,阮青橘以爲好歹要進了學校才知道詳細的分班名單。結果剛一下車,就看見校門口擠了一大堆學生和家長,再仔細一看,學校直接把分班名單寫在一塊大紅布上,張貼在大門口。
阮青橘早從阮父那兒得知自己還是在二班沒動,只是不知道阮珂在哪個班。
她對阮母說:“我還是過去看一眼。”然後就鑽進了人羣裡。
她從文科6班倒着往前看,一直看到3班都沒有阮珂的名字,心情有些雀躍起來,到2班的時候,她先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然後目光往左一挪,就看見阮珂的名字端端正正地站在她名字旁邊。她們倆同姓,像這種正式場合的名單都是排在一起的。
竟然真的在一個班!
阮青橘感覺自己好像要飛起來了。她往下看,又看到許多熟悉的名字,興奮的大腦這才稍微冷靜了一些下來。想必這個分班規則應該是如果沒有考上更高層次的班,所填分班志願又剛好不用換班,例如二班的學生填文科,但二班本身就是文科班,就不用再行調整。
但不管怎樣,能在一個班真是太好了。
阮母囑咐了她和池揚幾句就開車去上班了,池揚幫她把行李拎到寢室樓下。因爲他是插班生,所以暫時沒有合適的空牀位給他,這學期阮母便大發慈悲地讓他通校了。
池揚還沒有領校服穿,穿着自己的衣服在校園裡行走,格外顯眼。
阮青橘對他說:“你先去行政樓把校卡飯卡給辦了吧。”然後給他指了行政樓的位置。
池揚點頭,先去了。
她一個人把行李拖到六樓。
寢室外的走廊堆滿了東西,她剛走到自己寢室門口,一箇中年女子正好出來,與她撞了個滿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趕緊說。
“沒事,”中年女子擺擺手,“你是阮青橘吧?”
阮青橘一愣,“……對。”
中年女子笑了笑,“我是阮珂媽媽。”
阮青橘呆住了,“那,你怎麼知道我是……”
阮珂媽媽指了指寢室門上貼的名單,解釋道:“我看其他牀都鋪好了,就你沒來了。”
“哦。”受到不小驚嚇的阮青橘點點頭,把自己的東西提進寢室,擡頭看見阮珂在鋪牀,兩人眼神交匯了一瞬,阮珂就率先把視線移開了。
阮青橘的心不動聲色地沉了沉。
然後她也開始沉默地鋪牀。
阮珂她媽還驚奇地在一旁說,“你倆關係平時不是挺好的嗎?這次又在一個班,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個。”
阮珂沒接話茬,阮青橘拿不準她的意思,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尷尬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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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池揚一起到教室的時,教室裡亂糟糟的。有不少熟面孔,也有不少生臉。
可能因爲剛分班的緣故,大家看到熟人都特別親切。她剛一走進教室,就有個平時連話都沒說過的女生走上來和她打招呼,順便告訴她:“賀老師讓我們先隨便找位置坐。”
阮青橘點點頭,轉頭問池揚,“你想坐哪兒?”
池揚想都沒想,“最後一排吧。”
阮青橘看了一眼阮珂,見她和夏婧她們好幾個留在二班的正站在第二排說話,根本沒留意到自己這裡,她心裡氣性也上來了,“好。”
兩人走到最後一排坐下。
不一會兒,賀嬋拿着班級名單進來了,一副大刀闊斧要改革的模樣。
她先讓大家挨個起來自我介紹了一遍,除了介紹名字什麼的以外還要介紹自己擅長什麼。自我介紹一圈完了以後,她開始調整位置。這學期她不再像之前一樣,安排三人一排六人一組,而是改成了兩人一排前後兩排四人爲一組。
她把分組名單放在投影儀那裡放大。
阮青橘本來不甚關心,沒想到阮珂回頭看了自己這邊一眼,她心生疑竇,從抽屜裡摸出眼鏡戴上一看,好傢伙。
不知賀嬋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把她和阮珂排成了同桌。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正好這個時候不想搭理阮珂,賀嬋卻開口說:“大家看清楚了自己在哪個位置就開始換座位吧。”
沒法,阮青橘只得站起來。
因爲剛發了新書的緣故,大家都不願意抱着書再換位置,索性連着桌椅板凳一塊兒搬了。阮青橘她們的位置在第二排三四列,阮珂離得近一些,等阮青橘搬着桌椅好不容易挪到那兒時,她都已經坐好了。
看見阮青橘搬東西,阮珂立刻站起來上前想去幫她,阮青橘手卻往後一縮,也不看她。
阮珂的手訕訕地留在空中。
阮青橘把桌子放下又去提椅子,結果勁用大了,一下子砸在腿上,惹得她低呼一聲。
阮珂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幫她把椅子放好,又扶她坐下,“沒事吧?”
阮青橘掙脫她的手,“不用你管。”
阮珂剛想解釋,賀嬋就在講臺上叫她,她無奈地嘆口氣,去賀嬋那裡了。
阮青橘兀自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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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中午住校生不用回寢室,阮青橘吃完午飯後從超市買了兩包書皮回來放在桌子上,準備去上個廁所後回來就包。
她上完廁所洗了把臉,剛從後門走進教室就看見剛纔還沒回來的阮珂坐在她的位置上。
正在幫她包書皮。
阮青橘走過去奪過來,“回你自己位置。”
阮珂依言移到另一邊去,“今天上午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阮青橘就來氣,“那你是沒看見我是嗎?”
“不是,主要是我媽在那兒杵着……”
“你媽在那兒怎麼了,我很見不得人嗎?”阮青橘猜到她要這麼說,更無語了。
“當然不是。”阮珂忙說,“就是期末考試我的成績,我媽一直很懷疑。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們倆的事,免得節外生枝。”
阮青橘下意識反問道:“我們倆有什麼事?”
阮珂卻不再回答,只默默地把阮青橘桌子上的書拿過來繼續包書皮。
門外九月秋聲驟起,暮蟬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