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比涵印小了將近八歲,在八歲以前他是見過涵印的。每次見面都是在夢裡,那是一個很溫柔的大哥哥。大哥哥教了他很多道理,教他最多的就是要孝順,要懂事,不要給爹孃惹麻煩。
後來,老九才知道夢裡的大哥哥是真實存在的。其實他就是自己的大哥,在自己八歲的時候,大哥回來了。
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爲什麼大哥走了這麼多年,爹孃和姐姐都不記得大哥。是因爲有人把爹孃和姐姐的記憶消除了,直到他們相見,才彼此想起來。
涵印在老九心裡的位置,有時候比爹孃還要重要。所以他一直很尊重涵印,對涵印的話言聽計從。
然而他們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個叫做江夢蝶的姑娘,他喜歡那位姑娘。他想和涵印說,把江姑娘讓給他吧。
爲了江夢蝶,他做了很多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他第一次和涵印起衝突,第一次和涵印打架,第一次和涵印鬥心眼……
但,結果都是他輸了。沒有人願意站在他這一邊,就連他愛的那個人也不是站在他這一邊的。他一次次放手,一次次捨不得放手。
有時候記得比忘記更爲痛苦,他很想忘記。
他清楚的記得,那天他一個人走進安慕錦的藥鋪房,一個人拿着忘情水。在喝下之前,他想了很多,都是關於江夢蝶的。
他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喜歡上她的,總之就是喜歡了,牢牢的喜歡上然後忘不掉了。
喝忘情水的時候,他的心是苦的。喝下之後,他以爲自己會忘記,結果卻記得比以前更爲清晰。
安慕錦告訴他,忘情水對他沒用。他有點難過,又有點欣喜。忘不掉就忘不掉吧,留在心裡默默的想,也不錯。
他和安慕錦保證,他一定會努力忘記,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不敢留在山莊,一個人孤獨的回了皇宮。
景軒前有一大片荷花,他心事重重的走過去,遇到了一個寫錯字的小宮女。他忍不住告訴她寫錯了,宮女還不服氣,說自己寫的是對的。
他也沒有心情和宮女計較,問了句你是信她們,還是信我。宮女猶豫半天也沒有告訴他,其實他想聽她說信他。
因爲那時候他的心情真的很糟糕,若是有個人信他,就代表那個人是站在他這一邊的。他多希望有個人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可惜沒有。
也許是他錯了,他不該喜歡江夢蝶。
第三天,他沒事又去看荷花,沒想到又遇到了那個宮女。
宮女蹲在地上,手上的樹枝在地上胡亂的畫着,不像是在寫字。
“你在做什麼?”老九自然的開口,卻把單冰香嚇了一跳。
單冰香丟了手中的樹枝,轉過身來,褔身道:“給九少爺請安。”
“你叫什麼名字?”老九問。
“容軒的姐姐們都叫我雙香。”單冰香老實回答。
老九點了點頭,雙字開頭的宮女是三年前入宮的宮女。三年前,他還和幾位皇子去看過這批宮女,裡面有一個叫雙雙的宮女長得是最好看的。
三年前啊,三年前他還不知道情愛是什麼,那時候真是無憂無慮,快樂的很。
“你是三年前進宮的?”老九又問道。
其實單冰香不是三年前入宮的宮女,她是後來補上來的宮女。她想了一下,自己快入宮兩年,馬上就要三個年頭,說三年前也沒有關係。
“恩。”單冰香點頭。
老九沒有再說話,轉頭看着池子裡的荷花。風吹過,陣陣清香,讓他想到了身邊的宮女,她的名字不就有一個香字嗎?
雙香,這個名字也算普通,卻也有着說不出的奇特。就像這一池的荷花,風一吹,有荷葉的清香,也有荷花的粉香,很有雙香的味道。
單冰香看老九不說話了,想着雙冉的交待,沒事不要到這邊來。她悄悄的往後退,慢慢的走。
就在她快要走出老九的視線的時候,老九突然出聲:“你要去哪裡?”
單冰香頓住腳步,支吾了一下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因爲她是從容軒偷跑出來的。
“你哭了?”老九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認真看除了江夢蝶以外的女子眼睛。
她的眼睛算不上漂亮,卻看着很乾淨,讓人覺得舒服。她的眼眶紅紅的,明顯是哭過了。
“沒有啊。”單冰香風輕雲淡的搖了下小腦袋,心裡想着她不哭好一會兒了,他是怎麼知道的。
“該不會是和人吵架了吧?”老九猜的還真準,一下猜中了單冰香的心事。
單冰香之所以會和好姐妹吵架,還都是因爲老九呢。要不是老九說她寫的字是錯誤的,她也不會去找好姐妹求證。
結果一求證才知道,那個一直被她當做好姐妹的人,到底是如何看她的。好姐妹根本就不把她當姐妹看,說她傻,還幾次陷害了她。
她知道後,一怒之下和好姐妹打起來了。這事被管事姑姑知道,管事姑姑首先罰了她,因爲好姐妹給了管事姑姑好處,她沒有給。
管事姑姑罰她跪在地上,她覺得委屈,趁着沒人注意就跑了出來。
宮中像這種欺負人的事情常有發生,老九都見怪不怪了。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聽被欺負的宮女和他說這些事情,心中有種莫名的悸動。
“既然你在容軒總是被欺負,不如到景軒來當差吧,景軒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老九淡淡的開口。
“不!”單冰香一口拒絕,眼裡突然冒出一股熊熊火焰來,倒是讓老九吃了好大的一驚。
宮裡的人都知道,在兩個地方當差待遇最好。一個是勤政殿,一個是景軒。有多少人想要到勤政殿或者景軒當差,而他剛剛也說了可以讓她到景軒來,沒想到被拒絕了。
老九微微的有些受傷。
“我的夢想不再是會寫字了,我的夢想是當上管事姑姑。只要我當上管事姑姑,不僅可以隨意懲罰別人,還可以收受賄賂。”單冰香捏緊拳頭,鼓着腮幫子,看了老九一眼道:“九少爺,景軒好像沒有管事姑姑吧?”
景軒的宮女都是他親自挑選,規矩都是他自己定下的,誰犯了錯都由他來懲罰。再說景軒的宮女乖的很,很少犯錯,就算犯了錯,他也不會真的懲罰。某種程度上說,他是個不錯的主子。
看到老九點頭了,單冰香道:“所以我不能去景軒當差,我要繼續留在容軒,努力當上管事姑姑。”
管事姑姑哪兒有那麼容易當的呢,老九看着她鬥志昂揚的,倒也不忍心打擊她。
她到底是認識太淺,以爲當上管事姑姑就很了不起。管事姑姑上面還有主子呢,主子不高興,誰都會遭殃的,而且首先遭殃的就是管事姑姑。
這些話老九都沒有告訴她,想着等她當上管事姑姑的那一天就明白了。在宮裡,除了主子,哪個奴才的日子好過了。
再見單冰香,已經是好多天後的事情了,他都快忘記這個叫做雙香的宮女了。
那天他和涵印又起了一次爭執,想要帶走江夢蝶,卻被涵印教訓了一頓。他那時候才知道他哥的武功有多高,根本就不是他能打敗的。
他心情低落的很,跑到安慕錦那裡把涵印告了一狀,沒有得到多少安慰,又氣沖沖的回到了宮裡。
“九少爺,飯菜備好了,請去用膳吧。”宮女環珠上前說道。
“不吃。”一想到涵印爲了江夢靈,置江夢蝶於不顧,他就難受的很,哪兒有心情去吃飯。
環珠知道心情不好,也就沒有說什麼,退了出來。
老九一個人坐了一會兒,又覺得餓了,就去了飯廳。結果看到單冰香正在偷吃東西,而且吃的是他的飯菜。
“你在幹什麼?”老九心情本來就不好,又遇到宮女偷吃,他的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單冰香剛吞下一塊雞肉,被老九一嚇,雞骨頭卡在了嗓子眼。吐也吐不出來,吞也吞不下去,憋的小臉通紅。
老九看她站在那裡不動,走過去一看,還是個認識的宮女呢。看她憋的滿臉通紅的樣子,心情不知怎麼就好了。
“你怎麼在這裡?”老九問她。
單冰香快憋死了,想着既然被發現了,橫豎都是一死。就算要死,也要死的舒服一些,不能這麼難受的死。她又撕了一大塊雞肉,沒有嚼就吞下去了,把那根卡在嗓子眼的雞骨頭吞了下去,頓時好受了許多。
“我是御膳房的宮女,特意來給九少爺送飯的。”單冰香舒服了,老老實實的回答老九的問題。
“你不是要當管事姑姑嗎?怎麼又跑到御膳房了?”老九不解,按着桌子坐了下來,拿眼看着她,她似乎比以前胖了一些。
估計是去御膳房當差,經常偷吃的緣故吧。
“不當了。”單冰香拿着袖子擦嘴,抱怨的口吻:“聽說當管事姑姑要和太監成親,我可不想和太監成親。”
“噗……”老九剛喝一口茶,聽到她這話,沒有忍住噴了出來。連忙放下杯子,優雅的擦着嘴角問:“這話是誰和你說的?”
“宮裡的人都這樣說,容軒的管事姑姑就和李公公成了夫妻。還有那個蔡姑姑,還有……”
“好了,你別說了。”老九打住她的話,“你認識的也就那幾個姑姑,還有很多姑姑是沒有和太監成親的。”
“可是我要成爲管事姑姑,就一定要和太監成親,這是徐公公告訴我的。他說只要我和他成親,他就讓我當上管事姑姑。如果我不和他成親,我永遠也當不上管事姑姑。”單冰香一本正經的說道。
“哪個徐公公?”老九明亮的眼神閃了閃,心裡莫名的窩了一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