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喻橙臉色刷地白了,前一刻看到婚紗的欣喜不復存在,滿眼都是焦急擔心。
蔣女士往日的冷靜也消失了,聲音帶着明顯的哽咽:“我……我也不清楚具體情況,醫院那邊說是酒駕。”
腦子嗡地一聲,手機從喻橙的手中滑落,掉在被子上。
酒駕?!
“怎麼了?”周暮昀將筆記本電腦放下,轉頭就見她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臉色和脣色都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我、我爸爸出車禍了。”喻橙脣瓣顫抖。
周暮昀看了眼還未掛斷的電話,連忙拿起來接聽,問清楚了人現在送到哪個醫院,立刻翻身下牀:“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那邊蔣女士也並不瞭解情況,正收拾東西準備去醫院。
喻橙滿心慌亂、六神無主,直到聽到周暮昀的提醒,才後知後覺地從牀上下來,胡亂地將一件件衣服往身上套。
出門的時候,差點連鞋都忘了換,周暮昀蹲下身來,將一雙鞋放在她腳邊,她慌慌張張地穿上,跟他出了門。
他坐在駕駛座上,一路將車開得飛快。
周暮昀握住她一隻手,她手指冰涼,一絲溫度都沒有。他抿抿脣,冷靜道:“別擔心,現在還不清楚情況,說不定傷得不嚴重。”
酒駕啊,怎麼可能傷得不嚴重。
她後悔了,當初就該跟蔣女士統一戰線,讓老魚同志把酒戒了!早戒了酒,就不會發現今天的事了。
有時候她還覺得蔣女士對老魚同志要求太嚴苛了,現在才知道都是爲他好。
喻橙低下頭,越想腦子越亂,想哭卻哭不出來。
萬一……萬一爸爸真的出了什麼事,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她搖搖頭,使勁將不好的想法甩出腦子。
蔣女士又打來一個電話,告訴他們她已經在前往醫院的路上。
喻橙這才知道,原來爸爸今晚是陪幾個領導一起吃飯,可想而知飯桌上會喝多少酒。既然喝了酒,就不要開車啊!
她心裡急得不行,卻還冷靜下來安慰蔣女士:“爸爸一定會沒事的,我和周暮昀也在趕去醫院的路上。”
蔣女士撐着額頭,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又再次涌出來。
聽到那邊壓抑的哽咽聲,喻橙也忍不住流淚,擡手偷偷抹掉。
怕自己的聲音泄露了情緒,她吞嚥了一下,努力讓語氣聽起來沒有異樣:“媽媽,你要相信爸爸他吉人自有天相……”
知道這個時候安慰她也沒用,周暮昀沒再講話,擡手在她腦袋上撫了撫。
兩人到達人民醫院時,正巧在門口遇上了蔣女士。
見到女兒,蔣女士頓時有了依靠,拉着她的手,兩人一起往醫院裡走。周暮昀緊跟在她們身後。
到了大廳,他先去前臺問了情況,找到喻宗文的病房。
在來的路上,周暮昀已經託人找了關係。不多時,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周暮昀跟他說了幾句話,男人卻笑了:“沒什麼大事。”
喻橙:“……”
蔣女士:“……”
醫生說:“喻先生輕微腦震盪,右腿骨折。”
蔣女士呼吸一滯,握住喻橙的那隻手忽然攥緊了,這麼嚴重還叫沒什麼大事!喻橙的手背被掐得有點疼,卻沒有出聲,一雙眼緊盯着醫生。
聽他講完事情的經過,瞭解了具體情況,大家鬆了口氣。
還好喻爸爸沒有酒駕。
事情是這樣的
今晚他確實有個很重要的飯局,但是喻爸爸感冒了,臨走前蔣女士再三叮囑過他,不要在飯桌上喝酒。還放出話來,他要是敢一身酒氣回來,就別想進家門。
吃了感冒藥確實不能喝酒,再加上蔣女士的威嚴不容挑釁,喻宗文就真的堅持在飯桌上沒有喝酒。
喻宗文在業務員的崗位上幹了這麼多年,早就是人精一個。爲了躲過喝酒,還不會讓人覺得他是不給面子,於是他就假裝成病入膏肓的樣子,說兩句話就咳嗽一通。
領導非常感動,心想人家都病成這樣還來陪自己吃飯,自己這得是多有面子啊。既然都生病了,讓他喝酒就太不人性了。
喻宗文不僅沒被灌酒,還被領導特別關照,連茶水都免了,就喝熱熱的白開水。
飯局結束,開車回家的路上,他神清氣爽,感覺自己的感冒都好了。
可老天爺偏要跟他作對,他是沒喝酒,卻遇上了一個酒駕司機,對方開着車直直地朝他的車撞來,他慌忙打方向盤,結果還是沒有躲過。
兩車相撞,出了車禍。
醫院這邊忙作一團,通知了緊急聯繫人,但因爲表述不清楚,讓蔣女士誤以爲酒駕的人是喻宗文。
現在知道不是他酒駕,心裡的擔憂少了一點,卻又想到他受了傷,一顆心又高高掛起。
醫生帶領他們進了喻宗文的病房。
他人還沒清醒,躺在乾淨的病牀上,顴骨有輕微擦傷,手臂上也有幾處擦傷。右腿打了厚厚的石膏,露在被子外面。
蔣女士僵立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走過去。
醫生站在門口,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裡,說:“估計再過一會兒就會醒來,別擔心,做過全身檢查,其他地方沒受傷。”
醫生說沒什麼大事,不是因爲見慣生死,而是那樣大的一場車禍,這位先生只是右腿骨折,已經算是老天爺賜的福氣了。
對比一下那位肇事者就知道,那個男人到現在還躺在icu。
周暮昀頷首,朝醫生道:“麻煩了。”
“周公子客氣。”醫生看了眼病牀,“我先去忙了,有事叫我一聲。”
喻橙站在牀邊,看着病牀上的爸爸,又看向那條打石膏的腿,心情慢慢平復下來,接受了這件事。
還好還好,情況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蔣女士拿了張椅子守在病牀邊,剛坐下沒多久,喻宗文就睜開了眼睛。
“爸。”喻橙湊到他面前。
蔣女士也跟着站了起來,眼圈紅紅地看着他:“你感覺怎麼樣?”
“頭疼,腿疼。”
“……”
腦震盪,加上小腿骨折,能不疼嗎?
喻宗文人清醒了,遠沒有昏迷的時候看上去那麼嚴重,緩了一會兒,甚至還能跟蔣女士說說笑笑:“那輛車撞過來的時候,我憑藉着多年的車技盡力避開了,沒想到還是撞上了,有幸撿回一條命就算我福氣大了。對方可是一輛裝滿貨物的貨車!”
這也算是驗證了醫生的話,發生這樣的事故,他受輕傷就算他福大命大。
喻宗文在周暮昀的幫助下坐起來,背後墊着兩個大枕頭,看看左邊的女兒,又看看右邊的老婆,笑眯眯地說:“都嚇到了吧?我沒事了,都回去休息吧,不用留在這裡陪我。”
眼下已經十點多,病房外的走廊依然有人來回走動。
發生了這樣的事,誰還睡得着,聞言,蔣女士和喻橙都沒動。
蔣女士見他精神好些了,開始數落:“雖然這次你沒喝酒,但你看到喝酒的危害了嗎?我在路上就想,要是你真酒駕了,你就等着老來打光棍吧!我要跟你離婚。”
喻橙和周暮昀兩個小輩不敢參與媽媽教育爸爸的環節,默默地站在一邊看着。
喻宗文慫地縮了下腦袋,小聲反駁:“我喝車不開酒,不,我喝酒不開車。”
周暮昀好笑。
喻橙慫起來的樣子跟岳父大人如出一轍。
蔣女士不想當着兩個小輩不給他面子,揉了揉眉心:“別的先不說了,把傷養好纔是最關鍵的。橙橙還有三個月就舉辦婚禮,你這個當父親的難道要拄着柺杖帶着女兒走紅毯嗎?”
喻宗文一愣。
腦海裡立刻浮現出清晰的畫面,他穿着西服拄着柺杖,臂彎裡搭着女兒的手,她穿着潔白的婚紗,他帶着她一瘸一拐地走紅毯,把她交給新郎……
不能想了,這個畫面實在是太醜了,有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喻宗文語氣堅定道:“放心吧,我一定好好養身體,到時候做一個最帥的爸爸,帶我的女兒走紅毯。”
喻橙哭笑不得。眼角還有驚嚇出來的淚,嘴角卻上揚起弧度,這一刻真的有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感覺。
畢竟經歷了一場生死,喻爸爸陪着大家說了一會兒話就有些困了。
周暮昀又將升上來的病牀放下來,讓他能平躺下去。
一看時間不早了,蔣女士轉頭對他們說:“你們也都回去吧,我一個人留下來照看就好了,小周明天還要去上班。”
喻橙看着蔣女士:“還是我留下來守夜吧。明天週三,媽媽你也要上課,餐廳那邊不需要我守着,我最閒。”
蔣女士想了想說:“這樣吧,今晚我守,明早你再過來。”
喻爸爸傷的是腿,行動不便,身邊必須有個人守着,方便照顧他。
一直寡言少語的周暮昀卻忽然說:“聽媽的。”
這邊是vip病房,房間裡除了病牀,還有給家屬住的牀,衛生設施也齊全,休息一晚不成問題。喻爸爸的情況確實需要人守着,但也不需要時時刻刻都在旁邊不合眼的照顧。
喻橙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十一點,兩人出了病房往外走。
喻橙渾身的力卸下來似的,耷拉着肩膀。
電梯裡除了他們沒別人,她便靠在他肩頭,閉着眼睛長舒口氣。
“累了?”周暮昀攬着她的肩膀,讓她更舒服地靠在他身上。
她輕蹭了下:“有點兒。”
身體和精神緊繃了太久,猛地放鬆下來,只覺得渾身都透出股疲憊,眼睛一閉上好似就能睡過去。
“到車上再睡。”他不自覺壓低了聲音,輕緩落在她耳邊。
“嗯。”
她眼角的睫毛有些溼潤,周暮昀不動聲色地擡起指尖輕撫過她的眼角。這個愛哭包,逢事都要掉幾滴眼淚,偏生在人前表現得無比堅強。
那會兒在車上,她明明擔心難過得不行,蔣女士的電話一打過來,她立馬收拾了心情,打起精神安慰媽媽。
讓人心軟,也心疼。
電梯“叮”一聲打開,周暮昀攬着她走出去。
夜色沉沉,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喻橙裹緊了身上外套,等坐到車上,車載空調的熱流徐徐涌出,身體纔回暖。
周暮昀將車開出來,拐入大道,笑着跟她開玩笑:“你說,如果有路人拍到我們深夜出入醫院,會不會第二天的新聞標題就是《周太太疑似有孕,周公子深夜陪同孕檢》。”
得益於最近看了太多關於兩人的娛樂新聞,他都學會媒體的套路了。
喻橙終於不顧擔憂的情緒,撲哧一聲笑出來。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
她終於笑了,周暮昀也就放心了,揉揉她的腦袋:“困了就先睡會兒,到了我抱你進屋。”
他說着,將副駕駛座放倒,方便她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