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一陣嘻笑聲四面而起。
那馬臉秦人悶不吭聲的,只是驅趕着驢車加速。
那小白臉見他不吭聲,不由大樂,他嘿嘿笑了幾聲後,策馬靠近,叫道:“小兒,且擡起頭來讓你家爺瞅一瞅。”
玉紫沒有擡頭。
那小白臉有點惱怒,他長鞭一揮,再向玉紫湊近一點,舉起那鞭杆,想擡起玉紫的下巴。
玉紫見狀,擡起頭來。
她這一擡頭,頓時吆喝聲四起。一陣歡叫聲中,那小白臉向後面叫道:“孟娘,孟娘,快來看一看這小兒姿色如何?”
這話,分明是起了覷探之意。那馬臉秦人臉色一青,額頭冷汗直冒,一時之間卻沒有了主意。
一陣馬車加速駛來,馬車中,伸出一個三十來歲的濃妝婦人,她伸出頭朝着玉紫的臉細細瞅來。
只是一眼,她便歡喜地說道:“這小兒臉上塗有灰塵呢!善,大善!若是洗去塵土,便憑她那烏黑的眼眸,那細白牙齒,便是不凡了。來人來人,把這小兒請了去,爲他寬衣沐浴!”
她竟是三言兩語,便把玉紫當成自己掌股之物,直接安排起來。
這一下,馬臉秦人怒極,他咬得牙齒格格作響!那隻握着驢鞭的手,更是漸握成拳,青筋暴露!
而這一切,已收入那小白臉的眼中。他右手一揚,幾個劍客慢慢策馬,圍上了馬臉秦人。
玉紫沒有動,她只是安靜地擡着頭,任由衆人對自己上下打量。在聽到這夥車隊準備僱用狼鏢來保護的那一刻起,她便放棄了繼續跟隨馬臉秦人地打算。
衆劍客漸漸圍上了馬臉秦人。
在衆人眈眈地盯視中,那馬臉秦人嘴一張,猛然一嚎!
他嚎叫了一聲後,頭也不回地喝道:“下去!”
喝叫的,自然是玉紫。
那小白臉聞言哈哈一笑,他拍打着劍面,道:“算你這匹夫識相!”
而圍着那馬臉秦人的衆劍客,這時也策着馬向後退出。
在衆人地盯視中,玉紫低着頭,下了驢車。她剛一下車,兩個大漢便一左一右地夾着她,道:“走罷。”
玉紫低着頭,向前走去。
轉眼間,她全被推到了孟娘前面。孟娘跳下馬車,伸手擡起她的下巴,細細瞅了瞅後,圍着玉紫轉了一圈。
她伸手掐了掐玉紫的臉頰,突然笑道:“卻是個女娘!”
那小白臉一驚,失望地皺起眉頭,道:“是女娘?卻是便宜孟娘你了。”
孟娘格格一笑,她朝着小白臉揮了揮袖,笑道:“到得咸陽,定令人弄三四個美丈夫給你過足癮!”
說罷,她伸手朝着玉紫胸襟一掐,怪笑道:“去去,去把臉洗淨了,換上一襲好裳服。”
“諾。”應答的是兩個侍婢,她們推着玉紫向後面的一輛大馬車走去。
馬車中,只放着一個大木盆,玉紫還在怔忡間,一個侍婢說道:“愣着做甚?速速寬衣洗沐。”
另一個侍婢把一套薄如蟬翼的裳服放在几上,笑道:“許是個美人呢。”
玉紫見到兩女一點離開的打算也沒有,當下走到那水盆前,她伸出手放在水盆中,只是攪了兩下,清澈的水便烏黑一片。
她回過頭來,兩侍婢似乎對水變得這麼髒視若無睹,她們皺眉喝道:“猶豫作甚?”
玉紫聞言,只好再次把水放在水盆中,她伸手解開綁着頭髮的繩子,開始清洗頭髮來。
兩個侍婢似乎沒有催促她地打算,只是懶洋洋地盯着她,彼此嘰嘰喳喳地交談起來。
在一陣俚音中,車隊不緊不慢地駛向隔城。
從打溼的頭髮縫中,玉紫看向外面那一片片荒野。荒野中,到處都是牛蹄印和馬蹄印,以及車印的壓印,偶爾還可以看到散落的衣布碎片和屍骨。這一切都在告訴她,不久前,這時曾經有大軍跨過。
這時,一個侍婢叫道:“我說女娘,你別拖拉了,你已入了我車隊,若是美人兒啊,也許我倆還會派來侍婢你,你也會有自己的馬車,自己喜歡的豔色旗幟呢。”
玉紫沒有回答。
突然的,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那女娘可洗乾淨了?”
“無。”
“加快一點,孟娘等着一賞呢。”
她剛說到這裡突然車簾大開,披散着溼發,小臉玉白潔淨的玉紫伸出頭來,清聲說道:“稍侯。”
她向馭夫輕叫道:“停車。”
馬車一停,她便走了下去。
兩個侍婢望着她的背影,呆了半晌,一人才叫道:“噫,她都不曾洗浴,不曾換上這蟬翼羽裳呢。”
不過這時,玉紫已跟在那傳令的侍婢身後,向孟孃的馬車走去。
這時刻,每個回頭看來的人,都是一呆,不知不覺中,已是越來越多的目光聚集到了玉紫臉上。
這麼一張素淨的臉,說不上絕美,卻也絕對的不一般。至於哪裡不一般,在場的人都說不出來。
隱隱中,有一個人低低地說道:“我車隊中,怕無一人有此姿色風儀。”
在一片肅靜中,玉紫被那侍婢領着來到孟孃的馬車前。孟娘正在與小白臉說話,說到歡處,她格格的笑得直如花枝招展。
就在這時,那小白臉的目光朝孟娘身後一瞅,不由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喃喃說道:“怪不得那馬臉漢子激憤如此!”
孟娘一怔間,那侍婢向她說道:“女娘帶來了,孟娘快瞅瞅。”
孟娘回過頭去。
這一回頭,她的雙眼刷地大亮。
她呼地一聲掀開車簾,縱身跳下,她朝着玉紫轉了一圈,伸手擡起她的下巴,把她的眉眼細細瞅了瞅,歡喜地叫道:“竟是如此一美人,發了,這次發了!”
孟娘歡叫到這裡,眉頭一皺,喝問道:“怎地沒有穿上蟬翼羽裳?”
那侍婢一怔,轉眼朝孟娘福了福,“女娘還在洗沐呢。願再領回去。”
“且慢。”孟娘喝叫一聲,她再次圍着玉紫轉起圈來,伸出手,在她的背上,腰上,臀上按了按,孟娘格格笑道:“我車隊中,都沒有這等有貴人之氣的美人,這一次,可真是發了!”
孟孃的笑聲肆無忌憚,漸漸的,越來越多的馬車中,伸出一個美人頭來,她們紛紛叫道:“何等模樣,何等模樣?”
叫聲中,孟娘把玉紫身子一扳,令得她面對着諸姬。
瞬時,驚歎聲不絕於耳,隱隱中,更多的是妒忌的目光。
就在這時,前面傳來了一陣驚呼!驚呼聲雖然不是很響,卻含着難以形容的恐慌!
衆女一怔。
突然間,那小白臉慌亂地叫道:“是,是盜賊!還不曾進入隔地,怎有如此多的盜賊?”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所有回過頭的人,都看到了,不止是前方,連他們的左右山林中,都現出了密密麻麻的盜賊。一個個蒙着臉,手裡持着長戟的盜賊,正緩慢地向她們逼近。
衆女呆了一陣後,此起彼落的尖叫起來。就在這時,那孟娘扯着嗓子顫聲喝道:“慌什麼慌?我們都是婦人,大不了伺奉他們幾朝,又不會失了性命去!”
這許很有道理,一下子,衆女的驚慌慢慢消去。
孟娘見到衆人安靜下來,目光一瞟,向左右看去。
這一看,她急叫道:“兀那女娘,你往何處去?”
嗖嗖嗖。
無數道目光同時順聲看去。
在她們不解的目光中,溼發披肩,一襲髒亂深衣的玉紫,正緩步向前方走去!
孟娘急急地喚道:“快回來!你這女娘,你,你想做甚?”
玉紫沒有回答她,也沒有理會任何人。
她在孟娘和小白臉等人地注目中,穩穩地大步向前,不一會,她便越過一衆馬車,越過一衆劍客,來到了車隊之前。
衆人張着嘴,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就在這時,盜賊中,傳來一個粗嚎冷漠的聲音,“這一次,只劫財!無論男女,一律誅絕!”
‘無論男女,一律誅絕!’這話清楚地傳入衆人的耳中。
衆女先是一驚,轉眼尖叫聲四起,驚慌地叫聲中,一個一個美人從馬車中爬下來,哭叫道:“壯士饒命,壯士饒命!”
這一下,連孟娘等人也陷入驚慌中,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會遇到誅絕令!
無數的慌亂地叫聲中,玉紫穩穩地走到了車隊之前。
她這麼一個弱女子,在這種兵慌馬亂之時走到隊列之前,本來便是一件令人驚異的事,何況她的表情是如此鎮定,如此雍容?
圍着車隊,跟他們只有五十步之遠的衆黑衣盜賊同時移過目光,定定地看向玉紫。
玉紫還在向他們走去。
她的身後,衆姬還在慌亂地求着饒,哭喊着,她的前方,是一動不動,宛如山嶽的衆黑衣盜賊。
一步兩步。。。。。玉紫慢慢向前走去,當她走到第三十步時,她的眼角瞟到草堆上躺着一具屍體,那人赫然正是馬臉秦人!
他,死在這裡!
當玉紫走到離衆黑衣人只有二十步遠的地方時,站定了。她目光定定地注視着位於左側,排在第三個的黑衣人,清朗的,一字一句地說道:“妾,齊太子寵姬也。請諸君手下留情!”
清朗的聲音衝破平靜的天空,遠遠地傳盪開來。
二月最後一天了啊,大夥把粉紅票扔給林家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