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趁青洋帶着鬧情緒的歡歡出去玩，將我拉到了家裡的廚房，他拿過一盆青菜，坐在家裡那個已經有些年頭的小木椅上，開始擇青菜。
“爸，你讓歡歡把青洋支走是有話要告訴我吧？”我也拉過一個椅子，放在他的對面，坐下幫他摘青菜。
他不緊不慢的盯着盆裡的青菜，自言自語:“我人老了，管不了你們年輕人那麼多，不過，丫頭，你真的決定和餘生離婚了嗎？”
“爸，其實你一開始也不希望我和餘生在一起吧？”
我隱約看見父親本來烏黑的一頭黑髮間已經出現很多泛白的髮絲，錯落在黑色的發間，格外明顯。
“我當然不喜歡你和他在一起，他爸差點搶走你媽，我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允許他再搶走我的寶貝女兒，而且那小子看你的表情，我總覺得他的心思很沉，可是你那麼喜歡他，我能有什麼辦法？我不過是想你能夠幸福。”
淚水毫無防備的襲擊眼眶，父親一直都很疼我，從小到大，不允許我受任何委屈，他一直都很寵我，所以儘管當初他不同意我和餘生在一起，可是他還是笑着祝福我們。
父親看我哭的淚流滿面，放下手裡的青菜，聲音也帶着嗚咽:“不過啊，丫頭，餘生那小子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揚起頭，父親衝我印證般點點頭，眸子裡是信任的碎光。
“你還記不記得你母親去世的時候，當他知道你母親沒有從手術檯上活着出來的時候，他拉過我的手，一臉堅定的握着我的手衝我說:“爸，你放心，我一定會還給你一個快快樂樂的江小舟，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丫頭，他是真的很愛你。”
手裡的青菜被我揪的不忍直視。父親實在看不下去，從我的手裡搶過青菜，皺了皺眉:“小舟，你真的想清楚了嗎？陪你回來的那個男人，我也看的出來，他是真的很愛你，歡歡也很喜歡他，如果你真的決定要和他在一起，就和餘生好好談談吧，你不在的這幾年，餘生每逢過節都會來鳳城看我，還總是笑着聽我給他講你小時候的事情，有一次下大雨，他站在你屋裡的窗前，一直咳嗽……”
我手裡的青菜掉落在面前的瓷盆裡，站起身，走到水池邊打開水籠頭。
冰涼的水劃過皮膚，喚醒了沉睡在身體裡的細胞。
“爸，我……”
水籠頭已經被我關上，還有破碎的小水珠樂此不疲的向下滴着水，滴落在手背上，我轉過身，將身子靠在水池邊。
“丫頭，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這歡歡我也見了，你們在這裡吃過午飯就回去吧，回榮市和餘生見面談談，既然決定和青洋在一起，就不要再和餘生糾纏，這樣傷害的就不只是一個人了。”
我點點頭，青洋剛好推開門，歡歡坐在他的脖子上，兩個人都流了不少的汗。
“伯父，我來做飯吧。”青洋慢慢的把歡歡放下來，然後歡歡一路小跑跑到我的面前，我彎下身子，他撲進我的懷裡，抱着我在我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弄了我一臉口水。
“小洋第一次來，就好好坐着吧。”父親拉過椅子，幫青洋倒了杯水。
青洋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脫掉
自己的大衣外套，伸手向上挽袖子。
看到他的頭上一層薄汗，鏡框上凝起一片水霧，我走過去，擡起手拿過紙巾幫他擦汗。
青洋沒有反應過來，楞楞的站在那裡一臉的受寵若驚。
“青青臉紅了。”鄒鄒人小鬼大的捂着嘴偷笑，父親勾了一下他的鼻子，也跟着笑出聲。
中午還是青洋做的飯，他做了兩道菜，酸辣魚和糖醋排骨，還弄了紫菜蛋花湯，父親一直對他的廚藝讚不絕口。
吃過午飯，我們又陪着父親說了一會兒話，走之前，我曾試探性的詢問父親是否願意和我們一起去榮市生活。
父親拿起桌子上母親的相片，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塵，一臉寵溺的對着相片裡的母親溫柔的笑:“我就留在鳳城陪你母親，她最害怕孤單了，你們什麼時候想我了，記得回來看看我就好。”
我拗不過父親的脾氣，只能和青洋帶着歡歡回了榮市，下午到了榮市，青洋先回公司上班，我就帶着歡歡將行李放在了以前住的公寓，然後拉着歡歡去超市買東西。
歡歡一直看起來不太開心，我給他買了很多他平常喜歡吃的東西他也低着頭無動於衷。
我拉過他的小手，將他扯在了角落裡，彎下身，捏了捏他的臉頰:“怎麼了，歡歡？”
他的小手緊緊的扯着我的袖子，糾結了好久，才緩緩開口:“鄒鄒，我什麼時候能夠見爸爸啊？”
手中的食材應聲滑落，我沒有想到歡歡會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在法國的四年裡，歡歡一直很聽話很懂事，就連在託兒所裡，他被被人詢問自己的爸爸在哪裡，他也只是笑着不說話，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問我要爸爸。
如果我和餘生離婚的話，他要將歡歡帶走，我該怎麼辦？
仔細想了想，我決定先不讓餘生知道我已經回國的消息，等到我想好對策，再和他見面，詢問他離婚協議書的事情。
“歡歡，如果讓你在爸爸和媽媽之間，選一個，你會選擇誰？”
他苦着臉，淚水順着臉頰滑落，鼻涕流了下來，他只是用力擦着眼淚，撲在我懷裡:“鄒鄒，你不要離開歡歡，好不好？”
我正在安慰歡歡，背後響起熟悉的聲音:“江小舟！”
我的肩膀微抖，後背發涼，感覺到身後距離我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我閉了閉眼，站起身。
餘生和四年前我離開時並沒有太大差別，依舊很瘦的身材，他看到是我，嘴脣勾起一絲自嘲的輕笑，看着一臉害怕抱着我雙腿的歡歡，他走到我身邊，在我身邊慢慢站定。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修身風衣，頭髮已經到了該剪的地步，有些長，斜斜的遮住眼角。
他的臉上塗了很厚的粉，額頭上冒出幾顆紅色的痘痘，他一直對粉底這種東西過敏。可能他剛參加完某個重要的活動，所以看上去有些疲憊。
我還沒想好如何和他見面，可是他就這樣毫無預兆的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擡起我的下巴:“江小舟，你可以啊，一聲不響帶着我的兒子離開，現在終於捨得回來了？你難道不覺得你還欠我一個解釋嗎？”
我支支吾吾的說不出
話，我能說什麼？問他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還是問他是否已經和秦玥在一起了？
我連和他見面的腹稿還沒有打好，他就這樣出現，幾年不見，他身上只屬於他的那種氣場還是讓我緊張的說不出話。
我暗自想，明明是他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愛情，爲什麼我要這樣害怕？
於是，我毫無思考能力冒冒失失的從口裡吐出一句話:“我寄給你的離婚協議書，你簽字了嗎？”
他握着我下巴的手用力，我努力忍住疼痛，他突然嫌惡般鬆開自己的手:“我爲什麼要簽字？再說了，就算我們要離婚，孩子的撫養權應該歸我吧？”
我慌忙扯着他的衣服:“餘生，你不能這樣，歡歡他是我的，我不能離開他。”
他好笑的望着我，喧鬧的超市裡，我們兩個人再次陷入了尷尬的局面。
都怪我不應該一時衝動去提離婚協議書的事情，現在結果變成了這樣，我要怎麼做……
“師父！”眼前突然冒出一個身影，秦玥笑着將手挽在他的臂彎裡，然後纔看見我般，詫異的盯着我:“小舟姐，你怎麼在這裡？”
餘生任由秦玥挽着他的手臂，看我一直站着不說話，他冷笑:“江小舟，想要和我離婚的話，就把兒子的撫養權給我，不然我們就法院見。”
我猶如被一道電擊過，楞楞的看着他們兩個人並肩消失在我的面前，歡歡緊緊摟着我的腿，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麼抱着歡歡離開超市的，只是當我回到公寓時，猝不及防的看到站在門口的身影，他的指間是忽明忽暗的亮光，腳下是一地的菸蒂。
“我就知道你來這裡了，收拾東西和我一起回家，沒有離婚前你還是我的老婆。”
他扯過我的手就要往外走，歡歡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用力的捶餘生的身子。
“不想讓他哭的話，就乖乖跟我走，江小舟，我現在對你沒有任何耐性。”他冷冷的衝我開口，扔掉自己手裡的菸頭，用腳踩滅。
我只能拿出鑰匙打開門，然後在他的注視下簡單的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剛想把拖鞋和歡歡的玩具塞進行李箱，餘生沒好氣的諷刺我:“我餘生已經窮到沒有錢給老婆買拖鞋沒有錢給兒子買玩具的地步了嗎？”
我不說話，放棄和他爭吵。
走出公寓，他從我的手裡奪過我的行李箱，用力塞進車子的後備箱，還解恨的用力甩上車門。
我抱着歡歡走進後座，從我的口袋裡摸出一根巧克力味的棒棒糖，撕開包裝紙，遞給哭花臉的歡歡。
歡歡一邊吃棒棒糖，一邊口齒不清的低聲詢問:“鄒鄒，他是誰？好凶啊！”
我剛想開口，餘生輕咳說話的聲音裡帶着隱忍的怒火:“江小舟，你可真有本事，一聲不響的帶着我一歲多還不記事的兒子消失，現在他連他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你說我這個父親失敗嗎？”
我聽不慣他話裡的諷刺，發泄自己的委屈:“你確實是個失敗的父親。”
車子猛的向前，我的身子重重的撞在了車子的後座上。
“江小舟，你爲什麼突然變的這麼莫名其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