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一回到長安城就發現了故鄉的變化。
屋舍的排布沒有什麼改變,主街還是那條主街,依舊會有很多小販推着他們的小攤在街道的兩邊賣東西,你來我往的叫呵聲絡繹不絕。夏染戴着面紗在齊華的保護下走在主街上,混在人羣之中她的氣質也格外顯露些,這大概就是與生俱來的。
“小姐,當時的屠城我們已經調查過了,所有不願意俯首稱臣的全部都被殺了,屍體被丟棄在了亂葬崗。”齊華上前對她耳語,“新皇登基,天下大赦,老爺夫人去面見聖上了。小姐,我們要不要去……”夏染微微側頭:“安排祭祀儀式,我們去亂葬崗見一見那些亡靈。”
“是。”女郎轉身前往偏遠的亂葬崗,逆着人流而行。
這回陪着夏府的人回來的手下並不多,當初的夏府近衛差不多都死在了那場攻城之中,沈氏派了十幾二十個打架的好手陪着已經仁至義盡。原先的夏府庭院被叛軍一把火燒光,如今的舊址只剩下一堆尚未重建的廢墟,木頭被燒得焦黑透出幾分原本的碳的顏色,不怎麼討人喜歡。“爹爹孃親現在住在哪家客棧?可都安排到位了?”夏染疾步而行,頭上的步搖晃的幅度微小不可察,還是很穩當。“回小姐,都安排好了,不會有問題。”
“那就好,爹爹身子骨剛好,出了什麼問題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夏染停下了腳步,“去安排吧,我在亂葬崗等你。”齊華對她行了個禮後離開,只留夏染一個人奔赴向亂葬崗那處極陰寒之地。
長安城都有些奇奇怪怪的講究,就像說生者不能靠近墓地,會被冤魂附身是極其不吉利的事情。夏染之前就聽夏軒講過很多關於亂葬崗的故事,裡面因爲什麼而死的人都有,而大多也就是拿塊破席子裹了就扔進去的,常年散發着屍體的腐臭味,相當難聞。那一處地方偏僻難尋,怨靈沖天就連天空似乎都比其他地方昏暗些。
總之,如果有錢買塊墓地把已逝之人好好安葬的話是不會有人願意把自己親友送去那裡的。
夏染走路慢,齊華又是出了名的做事效率高,她趕到的時候亂葬崗門口已經布好了一個簡單的祭祀儀式。夏家資金一向雄厚,如果不是戰亂落寞倒也不至於只能佈一個那麼簡單的儀式。夏染按照邊上站着的法師的指示走到已經準備好的蒲團前站着,跪了下去,以示虔誠。
“吾乃南唐舊臣夏軒之女夏染,吾所思慕之人遭到叛軍屠城,屍骨被拋棄在此處。諸位先人遺靈還望原諒小女所作所爲,只願帶回所愛之人屍骨,不擾各位清淨。”夏染雙手合十,俯下身子磕了個頭。
說到底,她也只是想帶他回家。
夏染走進亂葬崗,三年之前的屠城讓這裡屍橫遍野,散發着讓人難以接受的腐臭味,她皺了皺眉,拿手捂住了鼻子。此地位於郊區,邊上綠林遍佈,小溪流過,倒是個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按道理來講倒是討人喜歡的。
夏染小心地不踩到屍體,走的踉踉蹌蹌站都站不太穩,這裡擡頭就是死亡的氣息,戰爭的後遺症給長安城倒是沒帶來什麼,但是對於這裡的逝者來說就是毀滅性的打擊。“那!那是我的玉佩!明初!”一張破席捲着一個已經看不清楚人樣的屍體漂在一旁的小溪裡,伸在外面的手上死死地捏着一塊綠色的物件。
她提起裙襬奔跑過去,外面的齊華連忙追上,從溪水中抱出了那具屍體。他不敢讓夏染看,在溪水裡泡了三年即使還有皮肉也早就腐爛發脹,怕她接受不了。夏染倒是懂事,穩穩當當地跟在他後面,沒有多說什麼話。
“把他送回江東的沈氏祖墳,不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