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是個賞花的好日子,皇宮迎來了許許多多的官太太官小姐,各色各樣的軟轎聚集在皇宮門口,排着長長的隊伍等待岫心殿的人檢驗請帖。一眼望去,色彩斑斕,好不熱鬧。
微風吹過,宮門外的大樹枝椏輕輕搖曳,抖落一地的星星點點。
樹下那一藍一白的兩道身影,寧靜如畫,似與周遭的熱鬧格格不入。
“你說,我們穿的會不會太寒酸了?”莫默整了整自己剪裁得體的水藍裝下襬,又伸手摸了摸追月身上的白色錦衣,撅嘴道:“你身上這套衣服質量好些……”
風追月用“鳴煌刀”輕敲了下他的頭,道:“你身上這衣料可是皇上賞賜的蘇杭貢品!”
莫默摸了摸被敲的地方,不滿的嘀咕道:“我一直懷疑它是山寨版的僞名牌……”
“……”
“攝政王妃到一一”
莫默和風追月一致地扭頭望向官道,一頂淡的八擡大轎在一羣僕從的簇擁下,以衆星捧月的姿態緩緩而來。原本堵在宮門口的各頂軟轎立刻向兩邊退開,衆官太太小姐紛紛下轎行禮。
莫默看得直咂舌:“哇!這陣勢多像皇后出巡啊!”
風追月抱刀倚樹,懶洋洋地開口:“這就是仇麟的原配夫人了。”
“怎麼仇麟還娶了很多二奶嗎?”
見風追月疑惑地看來,莫默改口道:“額……就是……啊小小妾!”
風追月冷笑道:“他的侍妾,堪比後宮佳麗三千,只多不少。”
“哇!他都一把年紀了行不行啊?既然他有這麼多女人,怎麼就仇連霸一個兒子啊?而且還是個白癡?”莫默摸着下巴壞笑道:“他包養那麼多情人不會就是爲了掩人耳目吧?其實他已經不行了?嘿嘿嘿……”
風追月沒好氣道:“攝政王有十幾個女兒,卻單單隻有一個兒子,那是因爲攝政王妃的關係。估計仇老賊私生子也不少,只是沒一個敢接進府,攝政王妃畢竟是仇世子的親孃,要是有人威脅到自己兒子的地位,她豈會坐視不管?”
“攝政王妃?”莫默一愣,下意識地望向那頂雍容華貴的八擡大轎,那轎子毫無停留地進宮去了。
風追月微訝道:“難道你不知道攝政王妃的身份?”
莫默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不就是攝政王的老婆?”
“我的意思是她未出嫁前的身份。”
“這個我怎麼知道?怎麼?她身份很特殊?”
風追月無力道:“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聖朝子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莫默瞪他:“說不說?”
“攝政王妃仇褒氏是當朝太師褒義的大女兒,雖說現在天下兵權在仇麟手中,但是天下儒生多是太師門生,特別是這幾屆的狀元,都出自太師府。如果說仇麟大權在握,那麼褒太師就是民心所向。正因爲褒太師的態度一直不明確,攝政王對他有所顧忌,所以纔不敢冒然造反。可以說攝政王和皇上都有意拉攏褒太師,但褒太師卻似乎想保持中立。”
莫默皺眉道:“既然仇老賊是他的女婿,他爲什麼不肯站在他那邊?”
“也許是因爲他曾在明宗帝駕崩前發誓,有生之年絕不會讓江山落入異姓人之手吧!當年褒太師與明宗帝一起打下江山,開闢了大聖王朝,明宗帝很依仗他,他感念其恩也說不定。而他不肯幫皇上的原因,也許是因爲南郡王。”
“南郡王?”
風追月張望了下四周,才低聲說:“南郡王是聖上的哥哥,原本帝位是他的,可是他卻選擇了當江南一帶的藩王,將帝位讓給了當今聖上。這個雖然不是秘密,但是卻是禁*忌,你可千萬別在皇上面前提起啊!”
莫默暗歎:果然是非多在帝王家啊!
“可是這與褒太師有什麼關係?”
“當年堅決要孝宗帝立南郡王爲儲君的,就是褒太師了。也許在褒太師眼裡,只有南郡王纔是大聖王朝真正的君主吧!”
莫默只覺得胸悶難平,忍不住道:“那他也太奇怪了吧!這又不是皇甫瓚的錯,是那個什麼南郡王自己的選擇好不好?莫名其妙!”
沒想到這次風追月並沒有反駁或是斥責他,反而也點頭附和道:“沒錯!南郡王這個人本來就莫名其妙!我也覺得當今皇上比他好上不止百倍!”
“就是……咦?不對啊,”莫默狐疑地看向風追月,“二哥,你這語氣不太對啊,你和南郡王有過節啊?”
風追月面色一僵,忽然一肘子擊在樹幹上,“誰跟他有過節!?我跟他沒關係!”說完,憤憤地朝宮門那邊走去。
莫默瞪着不停往下掉的樹葉無語。
好不容易等到那些轎子都進了宮,追月和莫默正要拿出請帖給岫心殿的兩位公公看,那兩位公公卻說:“莫侍衛,風總捕頭,二位就不用檢查了,這宮裡誰不知道太后娘娘就請了兩位男子參加賞花大會啊?兩位大人就隨奴才進宮吧!”
莫默、風追月:“……”
那他們在那邊曬了半天到底是爲了什麼?就爲了發揚“女士優先”的精神!?
御花園。
莫默望着荷花池邊風姿綽約的美女們,不禁感慨道:“真是賞心悅目啊……哎呀!”側頭瞪向風追月,“幹嘛打我!?”
風追月低頭看着一池的荷花,小聲道:“賞花就好好賞,別東張西望!”
莫默猥瑣地笑道:“我覺得這賞花大會的名字別有深意啊!”
風追月終於將視線從那些荷花身上移到莫默臉上,“什麼意思?”
莫默嘿嘿笑道:“此花非彼花啊……哎呀!”
風追月默默地收回鳴煌刀,繼續盯着那一池的荷花看。
莫默剛想擡腳將他踹到池子裡去,忽聽身邊有人道:“那是誰?賞花大會怎會有男子?”
莫默趕緊站直身子,整了整衣襟,擺出自以爲很帥氣的造型。風追月一回頭就看見他低着頭,左手抱腰,右手曲起握拳撐着額頭做沉思狀,不解道:“你怎麼了?頭疼嗎?”
莫默差點吐血,這是造型造型OK?!
“哇!快看那個白衣服的,那是誰?”
“那是哪家的公子……”
“你們一個個的也不害臊?盡盯着男人看,還是大家閨秀呢!”
“你自己還不是看得眼都不眨?瞧你那呆樣……”
荷花池的那一頭傳來曖昧的鬨笑聲。
莫默惡狠狠地瞪了身邊渾然不覺的風追月一眼,追月被瞪得莫名其妙:“怎麼了?”
“哼!”莫默扭頭就走,居然搶我風頭!
太后還沒有來,荷花池畔的涼亭裡坐着李鬆兒和另兩個衣着華麗,氣質不凡的女子,一個是濃妝豔抹的貴婦,另一個卻是隻有十幾歲的妙齡少女,兩人的五官有些相似,不難看出這是一對母*女。
“皇后姐姐,她們在看什麼?”少女伸長脖子望向傳來鬨笑聲的地方。
李鬆兒微微笑道:“媚兒,你身份高貴,切莫與那些庸脂俗粉走得太近。來,嚐嚐這宮中的糕點。”轉而又對貴婦道:“義母,您也嚐嚐。”
貴婦垂下眼瞼,淡淡道:“謝皇后賞。”
李鬆兒苦笑道:“這又沒外人,義母何必如此拘謹?”
仇褒氏依舊面無表情道:“尊卑有別。”
李鬆兒心知她的脾xing,也不再多說,轉而與喚作“媚兒”的少女閒聊。
莫默站得累了,便坐到池外的護欄上,問看得津津有味的風追月道:“這不就是荷花嗎?你有必要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嗎?”明明池邊那頭有那麼多圍着看他的美女,他卻對荷花情與獨鍾,真是太不解風情了!
風追月笑笑道:“這宮中的荷花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看的,你這俗人又豈會明白惜花之人的心?”
莫默不屑地撇嘴道:“是啊是啊,我是俗人,你是仙人!惜花?我看你是拈花纔對!”
“拈花?此話何意?”
莫默用下巴指了指荷花池對面,風追月回頭,就被那些擠破頭爭着看他的姑娘們嚇得回過頭來盯着莫默看,臉色微僵道:“這是怎麼回事?”
莫默酸溜溜道:“你風總捕頭風liu倜儻,英俊不凡,自然容易招蜂引蝶了!還說什麼名媛淑女大家閨秀,個個跟花癡一樣!哼!沒眼光!”
風追月哭笑不得。
“太后駕到一一”
衆人急急忙忙跑出來接駕:“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可能是天熱的緣故,太后並沒有穿正裝,而是穿着層層疊疊的輕紗薄裙,由慶公公扶着,後面跟着倆打扇的宮女,就這樣清清爽爽簡簡單單地走到跪在地上的衆人面前,笑得溫婉動人:“都起來吧!今兒是賞花大會,也是我們女兒家的日子,大家都隨意點,無需拘束。”
“謝太后!”
莫默和風追月對視了一眼,嘴角齊抽:女兒家的日子?
宮裝打扮的李鬆兒帶着仇褒氏和媚兒走到前面來,欠身行禮:“給母后(太后)請安。”
“起吧!”
太后笑眯眯地拉過媚兒的手道:“這丫頭,一年比一年漂亮了,再過幾年,就要壓過當母親的了。”擡頭看仇褒氏,“素蘊,你好福氣啊!”
仇褒氏也有了淡淡的笑意:“太后過譽了。臣妾老了,太后卻依然風華不減當年,纔是真的羨煞旁人。”
太后笑罵道:“胡說八道!”
莫默衝風追月一挑眉,怎麼太后和仇麟他老婆關係不錯的樣子?
風追月湊過來小聲道:“她們是金蘭姐妹,雖然現在彼此的身份尷尬,但情誼依然深厚。不過也有可能是逢場作戲而已。”
莫默偷偷盯着仇褒氏看了一會兒,忽然低聲問:“她是仇連霸的親生母親嗎?”
“是啊,怎麼?有什麼不對?”
莫默搖頭嘆道:“沒有,只是爲仇連霸可惜。明明母親基因這麼好,他偏偏遺傳到他爹的,嘖嘖!”
風追月:“……”
“莫大人,風總捕頭。”
躲在脂粉堆裡的的兩個大男人立馬曝露在衆目睽睽之下。原本還低着頭裝鴕鳥的二人一個激靈,疾步上前拱手道:“參見太后。”
“不必多禮。”
“謝太后。”
背後的鶯鶯燕燕立馬不安分地唧唧喳喳討論起來,莫默感覺自己像進入女兒國的唐僧……不,確切地說,是豬八戒……
“大家一定很好奇,爲何今年的賞花大會會有男子參加?”
莫默和風追月十分默契地點頭:我們也很好奇!
太后的目光滑過風追月,與莫默一雙充滿好奇的眼對上。莫默不禁打了個顫,再看時太后的目光已轉向別處,笑容依舊溫婉,目光依舊柔和。
莫默暗自皺眉,是錯覺嗎?剛纔無意間對上的那一眼,好嚇人……
“想必大家也都聽說了吧,這兩位就是兩年前出兵西蜀的莫無聞莫大人和風追月風大人,他們都是皇上的親信……”
莫默微蹙眉:這個太后到底想幹嘛?
“一年前皇上加建行宮,引來很多非議,有很多傳言說皇上是爲了莫大人所建,呵呵呵,哀家也知道,後宮是非多,閒言碎語是免不了的……”
太后說到這時,幾個後宮妃嬪霎時白了臉色。
“不過哀家還是希望,莫大人能對此事做個解釋,好消除衆人心中的疑竇。莫大人這麼個……忠臣之士,應該也不願聽到別人在背後罵你佞臣吧?呵呵呵……”雖然太后的口吻像是在開玩笑,但是她看向莫默的眼光,卻充滿警告和質疑。
風追月緊張地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莫默,天啊!你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啊!?
莫默暗道:啊~原來是召開“記者招待會”,想讓我替皇上澄清,好堵住悠悠衆口,這樣一來皇上還是那個英明神武的皇上。這個皇太后不簡單啊!換在21世紀,絕對是個王牌經紀人!而且……我怎麼總覺得太后像是已經知道我和皇上的關係曖昧了……
“莫大人?”皇太后的笑容微微僵硬,目光也變得有些凌厲。
莫默瞭然一笑,往前邁出一步,轉過身面對所有人好奇的目光,好些人流露出不屑和厭惡的神情,莫默一概視而不見。
“Ladiesandgen……啊,似乎這裡只有女士……”
風追月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兩眼一翻撒手人寰。
“各位夫人小姐們,正如太后所說,謠言止於智者,不管各位聽到什麼傳言,那都是小人造謠生事。皇上之所以加建行宮,其實是因爲……”
所有人都凝神看着他,伸長脖子屏息等下文。
莫默狡黠一笑:“皇上想學游泳。”
“……”
全場靜默三秒,忽然像炸開鍋一般熱烈的討論起來。站在莫默身後的太后,攝政王妃及李鬆兒皆面面相覷,媚兒天真地問:“什麼是游泳啊?”
風追月掩面,不動聲色地往不起眼的角落退。
莫默自信的笑容垮了一半:“你們不知道什麼是游泳?”
所有人一致搖頭,睜着一雙或大或小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面對這麼多古代美女的關注,莫默忽然有衝動拿個麥克風大唱“對面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他被自己詭異的思維震撼了三秒,隨即用力甩頭,想把腦袋裡詭譎的念頭甩掉。
風追月才退了三步,就聽見莫默突然叫道:“追月!”
於是,他再次被釘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中。
忍住拍死莫默的衝動,風追月很有風度地扯了扯嘴角問:“莫侍衛有何見教?”
“你們游泳怎麼說來着?”
風追月在心裡暴跳如雷:我怎麼知道!?
深呼吸口氣,風追月強顏歡笑道:“請莫大人具體描述一下?”
莫默張開雙臂努力做着蛙泳的姿勢:“就是像這樣,在水裡遊啊遊啊遊啊!”
“……”
全場又詭異地靜默了三秒,隨即是一陣蓋過一陣的噴笑聲,原本還站得規規距距的姑娘們個個笑得花枝亂顫,前俯後仰,全沒了大家閨秀的形象。
媚兒指着莫默“咯咯”地笑道:“母親,您看他好有趣……”
攝政王妃先是驚訝,隨即冷漠的臉上也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李鬆兒冷笑:譁衆取寵!
太后目光復雜,若有所思地盯着莫默的背影。
風追月已經看不下去了,抹了把臉望着藍藍的天空道:“大人指的可是泅水?”
莫默絲毫沒有尷尬之色,以前在21世紀那會兒,他和師父經常出入美女雲集的舞會酒吧,也常常用很多小伎倆逗女孩子開心,正如師父所說,取悅女孩子是紳士所爲!所以說,師徒二人都很會泡妞。
聽風追雨這麼一說,莫默擊掌道:“對!就是泅水!皇上在行宮內建了個好大的游泳池,就是爲了跟我學泅水!”
有個大膽的姑娘掩嘴笑道:“你這樣如何是在泅水?簡直就是……就是……”
“青蛙!”
“噗哈哈哈……”
“呵呵呵呵……”
莫默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憨笑道:“見笑了見笑了……”
看他那呆樣,衆人笑得更厲害了。
風追月實在是不忍再睹,幾步上前將他扯跪在地,對着表情複雜的皇太后道:“太后恕罪!無聞不懂規矩,絕非有心冒犯。”
正笑得歡的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這裡是皇宮的御花園,她們面前站的可是當今皇太后和皇后,立馬嚇得面如土色,紛紛跪了下來。
太后扯了半天嘴角,才讓自己僵硬的表情重新戴上微笑:“這是幹什麼?哀家何時說要怪罪你們了?都起來吧!”目光別有深意地瞟向莫默,“莫大人果然幽默風趣,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這話說得刺耳,莫默跪在地上,擡起頭來不卑不亢地與她對視,尤帶幾分笑意道:“謝太后誇獎。太后不愧爲一國之母,對於那些空來風的謠言皆是充耳不聞。”
太后的笑容一冷,眼中閃過隱隱的殺意,但很快便被更深的笑意掩去。
“都起來說話吧!今兒是賞花大會,大夥兒切莫拘束。”
“是,太后。”
莫默剛站起來,就聽太后道:“莫大人若是不介意,可願陪哀家走走?”
風追月再遲鈍也察覺到了莫默與太后間無形的暗涌,不禁有些緊張地看向莫默。
莫默莞爾一笑:“不勝榮幸。”
太后朝他伸出纖纖玉手,莫默愣了一下,慶公公朝他使了個眼色,他才反應過來,幾步上前用手背虛扶住,心道:這回真像小太監了……
太后對李鬆兒道:“皇后,你帶大夥兒賞花,不用等哀家了,直接開宴吧!”
李鬆兒將敵視的目光從莫默身上收回,“是。”
太后又對追月點頭道:“風大人,你隨意。”
風追月拱手道:“恭送太后。”
再擡頭時,莫默已隨太后走出老遠。風追月皺了皺眉,正琢磨着要不要偷偷跟上去,一轉身,卻發現自己已被姑娘們團團圍住。
“你是六扇門的總捕頭?”
“聽說你武功高強,破案無數?”
“你同我們說說案子吧!”
風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