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可能和林凡有什麼關係啊!”林嘉若隨即又搖着頭說,“也許是巧合,他們兩個在某些方面很神似。”
“也許吧,”姚景明若有所思地望着阿墨的背影說,“你真的瞭解他在暗夜國的全部嗎?”
“我。。。”林嘉若哽住了,是的,她真的瞭解阿墨嗎?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出身,他的背景,他又爲什麼會爲暗夜澈去看守那個溶洞?沉默了一會,她擡起頭堅定地說:“我並不瞭解他的全部,可是我相信他。表哥,是他救了我啊!”
“你如此相信他,也許不僅僅是因爲他救了你,”姚景明轉過臉望着她的眼睛說:“也許是因爲他像林凡。。。”他眸中有一些莫名的情緒在流動。
“恩?”林嘉若不解地望着他,姚景明眸色一暗,垂首說:“沒什麼,我想我們還是儘快起程,和慶一他們會合後再想辦法去找林凡!”
“表哥。。。”看着他突然暗淡下去的眼神,林嘉若心中彷彿忽然被人壓了塊石頭,沉沉的,讓她覺得呼吸好重。頭又有些痛起來,腦子裡有些東西在拼命掙脫着一條看不見的繩索,卻又掙不開,只被那繩索勒的傷痕累累,鮮血淋漓。
“好疼!”眼前突然一黑,她抱住頭,痛苦地伏倒在姚景明懷中。
“嘉若!嘉若你怎麼了!”
***
聲音遠了,又近了。
“她還是燒的厲害,鳳兒你快點再去取點涼水來。”是姚景明焦慮的聲音。
“哼,又要讓我跑腿。。。”鳳兒滿是不情願的語氣,踢踢踏踏地走開了。
“阿墨,你也守了一天一夜,先去休息一下吧!”
“我們兩個都守在這裡也沒用,你先去休息,天亮了來換我。”
很輕的腳步聲,阿墨離開了。
林嘉若竭力想睜開雙眼,眼皮卻如同被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她想張口說話,喉嚨卻也一樣如同被濃炙的液體灌滿了般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明哥,水來了!”鳳兒的聲音,“明哥,你臉色好蒼白,去休息休息吧,反正她只是睡着,不用這樣陪着啦!”
“鳳兒先去睡,不用管我。”
“不要,我要陪明哥!”
“一會阿墨會來換我,你要是決定留下就留下吧,和阿墨兩人也好做個伴。”姚景明的聲音淡淡的。
“啊!不要!”鳳兒彷彿被針蟄了般地叫道:“我要去睡了!我好睏!”
林嘉若雖看不見,卻聽的清楚,知道表哥故意用阿墨來治住鳳兒,心中覺得好笑,無奈口不能言,只能略卻了動小手指。
靜悄悄的沒有聲音,不知過了多久,右手忽然一暖,被包入了一個溫暖的掌心之中,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嘉若。。。我忘不掉,不管怎麼強迫自己也不能夠忘掉。。。”
林嘉若覺得手被輕輕舉起,指尖有着最輕柔的觸感,她的心如同被電流擊中般微微顫抖起來,表哥他,他在吻着她的手。他的脣很燙很軟,讓她想起從暗夜逃出那晚,在夢中的星空下與少女執手相望的少年。是的,此刻,在綠霧中模糊的身影忽然清晰了起來,那長長的眉,那如寒星般明亮的眼,那又薄又軟的脣。。。
淚珠悄悄從眼角滑落,滲入雪白的枕頭裡不留一絲痕跡。牢牢捆結在她腦海中的繩索已經開始在鬆動,她彷彿聽見其中某一根清脆的斷裂聲,被遺忘的記憶如同一眼被封住的泉水般,開始漸漸向外滲出時大時小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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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還是沒有退,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如果不能退燒,她會有生命危險!”長時間的不眠不休,再加上焦急與擔憂讓姚景明的雙眼深深凹陷下去,“我們得帶她去飛雪城,去那裡看大夫!”
阿墨的臉色也同樣不好看,他對姚景明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我看她這可不是普通的發熱呢,飛雪城的大夫未必治得了哦!”鳳兒坐在竹椅上晃盪着雙腿興災樂禍地說。
“別胡說,你又不懂醫理。”姚景明臉色一沉,其實鳳兒是說中了他心中不敢面對的想法,他早就發現嘉若這次不是一般的發熱,所有的身體徵兆都與普通的誤寒發熱不同。
“明哥!你怎麼可以這樣不相信我嘛!我伯父可是四城裡有名的醫聖,身爲他的閉門弟子,我雖然不是十分但至少也有□□分的精通醫理!”鳳兒嚷嚷道。
想到那天在沙攤上她爲姚景明包紮時那笨手笨腳的樣子,兩人一齊用懷疑的眼神望着她。
“唉呀,我是隻學高深的醫術,那些包紮上藥的事兒自然有低級的醫士去做。”鳳兒繼續大言不慚。
“那你爲什麼不早說,也不爲嘉若醫治?”姚景明對她醫聖弟子的身份仍抱着幾分疑慮。
“我只是看的出她的病,卻治不了。”鳳兒又抱着茶壺開始不淑女地灌水,“不過。。。”她抹了抹嘴開始賣關子。
“不過怎樣?”姚景明忙追問道。
“不過我卻有一個讓她好起來的方法!”鳳兒得意洋洋地說。
“什麼方法?鳳兒快說!”
“明哥,我身子好沒勁,你過來扶我一下好不好?”她嗲嗲地向姚景明撒起嬌來。阿墨面無表情地走到她身邊,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提了起來,“唉喲!醜八怪你做什麼!明哥救我啊!”
姚景明並不理她,只對阿墨說:“鳳兒身子沒勁,阿墨你陪她回房去休息吧!”
阿墨微微一笑,拎着鳳兒向屋外走去。
“不要啊!我不要嘛!明哥,我說我說!”鳳兒一聽要和阿墨獨處,嚇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哪裡還敢再賣什麼關子。
姚景明對阿墨使了個眼色,阿墨纔將鳳兒重又放回到椅子上。鳳兒拍開阿墨的手,嘟着嘴說:“飛雪城城主的宮殿裡有一眼溫泉,這泉水對病體有神奇的功效,你表妹,只要能到那眼溫泉裡泡一下,再輔以我柳家獨傳的金針渡穴,再重的病也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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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城。
飛雪城位於蜃海之北,每年的十月至次年的四月,城裡雪花紛飛,銀妝素裹,是以名爲飛雪。
紅柳林與飛雪城相隔不過數裡,柳林裡冬陽暖暖,飛雪城裡卻是銀白一片。
一片奇異的清涼落在林嘉若的眼睛上,她顫動着睫毛,在這片清涼的輕撫下微微張開了眼睛。她現在是在姚景明的懷抱裡吧,熟悉而溫暖的胸膛,讓她覺得很安心。輕輕轉動眼睛,眼前的景色讓她驚呆了。漫天飛舞的雪花,如白色精靈般在天地之間飄蕩,它們嘻笑着,玩耍着落向各處。不時有幾片小小的雪花乘着風兒飛落在她的眉稍臉頰上,好想伸出手將它們掬在掌心之中,可是,除了可以費力地轉動眼睛之外,全身的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無力。表哥爲她裹着厚厚的棉袍,她覺得好熱,雙頰一定是灼燙的吧,那些調皮的小雪花落在她臉上很快就融成了清靈靈的小水珠,滾落在她乾澀的脣上。
好累,眼皮又變的沉重起來,她努力着最後一次擡起眼睛望向姚景明在紛亂雪花中有些模糊的側臉,他瘦了,表哥他真的瘦了,上一次這樣抱着她的時候,他的臉沒有這麼清癯,但是,上一次究竟是什麼時候呢?緩緩閉上雙眼,林嘉若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鳳兒,你真的知道通往溫泉的秘道?”姚景明將懷中人摟緊,對在雪地中又蹦又跳的鳳兒問道。
“當然啦!在這城裡,不會有第二個比我更知道的人啦!”她自信滿滿地回答。
姚景明望着她火紅的身影心裡忽然一動,“柳家的金針渡穴”?昨天鳳兒是這麼說的吧,他在飛雪城裡呆了這麼久,當然知道飛雪城裡姓柳的只有一家,擡眼望向不遠處那一片掩沒在皚皚白雪之中的殿脊,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阿墨走到他身邊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他手臂上滲出點點殷紅皺眉。不知道什麼時候,傷口又裂開了,姚景明看了看傷口,不在意地搖了搖頭說:“別擔心,不礙事。”
阿墨搖了搖頭,指了指他懷中的林嘉若,示意由他來抱。
姚景明不知爲什麼,下意識地將嘉若摟的更緊了,“謝謝,我沒關係!”
“唉喲,明哥!你就給醜八怪抱吧!你一路上手鬆都不肯鬆一下,當真不累嗎?要是把傷口搞的惡化,你表妹醒過來也會難過的。”鳳兒跑了過來說。
姚景明遲疑了一會,終於點了點頭,阿墨伸出雙手,從他懷中輕輕將林嘉若抱了過來。
鳳兒眨着眼睛望着阿墨說:“你這醜八怪,戴上帽子看不見臉倒覺不出難看來了,光瞧着身材和明哥還有幾分相似哩!”
阿墨也不理她,只是抱着林嘉若快步向前走着。
鳳兒撇撇嘴衝着他的背影說:“哼,臭脾氣!以爲戴着個帽子就變樣啦?你還是醜八怪!”
“鳳兒!別這麼說話!”姚景明打斷了她對阿墨的惡語相向。
“明哥!”鳳兒又粘上他的身:“明哥,我口渴!”
姚景明拈起一團雪往她嘴裡一塞說:“這樣就不渴了。”
“綿(明)。。鍋(哥)。。。”鳳兒一邊咬着口中的雪團一邊委屈地揪着姚景明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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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所說的秘道?”姚景明望着正趴在地上使勁扒着積雪的鳳兒問。
“是啊!沒有比這更方便的路啦!離溫泉也最近!”鳳兒埋頭掏雪,頭髮眉稍上被雪花沾成一片白色。
姚景明與身旁的阿墨對望一眼,兩人表情皆是無奈,這哪是什麼秘道,明明就是個狗洞。
“明哥!快來啊!”鳳兒已經身先士卒地拱了過去,她從洞中探出頭來對他們說:“明哥你先過來,醜八怪把病秧子塞進來,我們倆接應!”
姚景明與阿墨雖然無奈卻也別無他法,阿墨對姚景明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鳳兒的辦法。
姚景明苦笑着鑽進了洞裡,這種事他十歲以後就再沒有做過,即使還是頑童時,他與丁慶一做的最多的也是在別人家屋頂上跳來奔去,沒想到眼看着就要過二十的他,竟然還要鑽狗洞!
阿墨小心冀冀地將林嘉若從洞中遞了過來,自己卻半天沒動靜,鳳兒眼珠一轉大叫一聲:“不好!”便將頭伸出洞外喊道:“醜八怪!你可別仗着自己功夫好就想不鑽洞從牆上飛過來!”
正準備縱身上躍的阿墨一下子被釘在了原地,被鳳兒說中了,從一開始他就打定主意絕不鑽洞,這宮牆很高,抱一個人飛過去很難,可他自己要躍牆而入卻並非難事。
“笨蛋!這牆上被布了千蛛靈網,肉眼看不見,但只要你從上面一過,宮裡的侍衛馬上就會像螞蟻一樣蜂擁而至!老老實實地給我鑽洞!聽見沒?”鳳兒一幅總指揮官的架勢,總算是逮到一個教訓阿墨的機會,她豈會輕鬆放過。
她笑嘻嘻地看着從洞裡拱出來的阿墨,心情大好,“哼,你當你是千金之軀鑽不得狗洞啊?本大。。。小姐我都鑽了,你這醜八怪還怕什麼?”
阿墨低着頭也不理她,只到姚景明處查看着林嘉若的情況。
“好了,鳳兒!快帶路吧!”姚景明低聲說。
鳳兒撅了撅嘴說:“跟我來吧!”說完便貓着腰貼着牆角向前走去,姚景明和阿墨抱着林嘉若緊隨其後。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假山的洞裡,鳳兒忽然停住腳步不走了。
“鳳兒,爲什麼不走了?難道溫泉就在這裡?”姚景明四下打量着如謎窟般的山洞問道。
“非也,非也!我們只是暫藏在這裡罷了!你想啊,現在天還亮着,就算到了溫泉那裡也沒辦法洗啊,只有等天黑了以後我們才能去。明哥,你先坐下歇息一下,我來幫你看看傷口!”鳳兒挨在姚景明身邊拉着他的手不放。
阿墨聽了鳳兒的話便抱着林嘉若找了塊乾淨地坐了下來,低頭看着林嘉若時而赤紅時而蒼白的臉頰,他垂着頭髮出一聲滿是憐惜又低不可聞的嘆息,將身上的披風解下細心地爲她籠上。
姚景明靜靜望着阿墨的一舉一動,心中的迷惑更甚,從他最初的判斷來看,這個奇怪的少年絕不簡單,嘉若單純,想不到也不會去想表相後面隱藏的秘密。但他不同,他早已學會在看似平滑的面具上尋找不易察覺的縫隙,阿墨的身份從一開始就有太多讓他猜測不已的縫隙。撇開別的想法不說,單是他接近嘉若的動機就應該是別有用心,他努力在他的眼神中尋找更多的痕跡,那是人最容易泄露內心秘密的地方。但是,他的眼神總是那麼清澈無邪,他對嘉若所流露的關懷也是情真意切,難道阿墨真的只是因爲喜歡上她而發自真心的爲她做了這一切?是他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