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這一刻,完全明白爲什麼我腹中小逼崽子鬼化了,易凌軒會下那麼大的決心除掉他。
其實,當時易凌軒比我要更加的重視這個孩子。
但是這個孩子一旦變成了鬼,就很可能變得和此時的葛子君一樣。
不管生前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死後就是自私陰毒,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性。連自己的親人朋友,都能下毒手殺害。
“閉嘴!!”清朝鬼脾氣暴躁,哪兒能容得葛子君胡言亂語中的中傷,五根手指頭一收緊。
好似隨時,都能把葛子君脆弱的腦袋摘下來。
葛子君的脖子被掐成了筷子粗細,雖然是靈體,但裡面的脊椎骨喉嚨管食道已經筋脈估計都捏到了一塊去。
眼睛外凸,血液從清朝鬼的指縫中潺潺而下。
它這下是半句話也說不出口,失去了叫罵的能力,無神的雙眼驚恐的看着清朝鬼。張大了嘴想要說話,卻已經發不出聲音。
“允禮,要不……要不算了,我們先找凌軒的下落。”我看葛子君的鬼魂多半是不成了,再這樣下去非要灰飛煙滅不可。
纔出言勸清朝鬼,清朝鬼面色沉冷,將一隻手豎在脣邊,“噓,再等等。”
等等?
等什麼?
此時,就見到遠處的冰面上遠遠走來一隊縱行隊伍。
一開始並不看清楚這隻隊伍的具體的樣子,隨着隊伍的靠近,便看的一清二楚。
是一羣穿着白衣孝服的人結成的喪隊,領頭的那個手裡是一根很長的雞毛撣子,一邊還在撒着白色的紙錢。
尾行而後的四人吹嗩,八人擡棺材。
那棺材也恐怖,竟然是詭異的白臉棺材,棺材臉是一片的慘白。和我們平日裡所見的黑色棺材和大紅棺材,簡直就是兩碼事。
民間可是很少見白臉棺材,除非是少年枉死,成了凶煞。
我腦袋正發着燒,眯着眼睛迷迷瞪瞪的就見到隊伍周圍的紙錢被風吹的,和雪片幾乎是融合到了一起。
怪了!
真是邪了門了。
怎麼冰面上會有送喪隊出現,那白臉棺材看着人心直寒顫,只看了一眼就叫人寒毛倒豎。但轉念想想,也許是葛子君或者其他什麼人的送喪隊,爲了圖方便從對岸過來了。
清朝鬼一直以來,都如同巍峨聳立的崇山峻嶺一般,冷傲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背對着我,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但是我能感覺氣氛的凝重,他似乎在等這個送喪隊走到近前。
等到那些人在往近些,我才猛然發現這些人,白色的衣服上還滴着水呢。
可是天兒這麼冷,哪怕是流把鼻涕、撒泡尿都得凍成冰柱子了。
偏生是這幾個人一路走來一路滴水,冰面上滴着水漬還不會幹,也不會凝結成冰。甚至地上的紙錢,也被沾染了這些水,表面的水漬也暈染開來。
風吹衣風鼓,他們一身白色都要和整個雪景融爲一體了。
本來想仔細看看他們的臉,來確定他們是不是屯裡的熟人兒。
可是風雪太大,他們帶着孝帽又寬又大,走路又是低着頭根本就看不清。
走到近前,那嗩吶吹出來的聲音突然就在耳邊驟響,即吵鬧有顯得十分的悲愴。爲首的那個手持雞毛撣子,細看之下,身上穿的並非那種連帽的麻衣孝服。
腦袋上是白色的高帽子,方形的帽子頂。
帽子上還用豎着寫了一行字在上面:一見生財。
身上是古代人穿的那種衣服,看着寬鬆,卻略微有些修身。腰間是一根白色,紋冥錢的腰帶,將細長的身子勾勒出基本的身形輪廓線。
細腰,窄臀。
身材倒是不錯,就不知道這麼個詭異打扮的傢伙,到底長的是什麼樣。
忽然,他陰測測的擡頭了,橫眉冷對掐着葛子君脖子的清朝鬼,“大膽!!居然敢傷陰間所要人犯!”
那人擡頭,我已然是一身冷汗。
他……
他竟然是沒有臉,在臉部的位置是白板一張,沒有任何的五官。慘白一片之下,就好打麻將的牌面,讓人用鏟子給削平了一樣。
一想前邊的冰洞,是陰司的路口。
想來這幫子送喪隊,滿身溼淋淋的就跟落湯雞似的,該不會是從冰洞下面的河裡出來的吧?
我全身不禁打了個寒戰,嘴裡咕噥道:“不會是……陰差吧……”
這話說出口,算是惹下了大禍了。
喪隊裡其餘低頭的那些東西,也都紛紛擡頭,一個個那臉上都沒有任何的五官。看着就讓人寒毛直豎,心跳都彷彿漏了半拍。
就見到清朝鬼緩緩的鬆開了被他掐着脖子提起來的葛子君,語調難得的謙和,“你見到這鬼魂少了一根毫毛了?本王……只是跟他開個玩笑罷了!”
真是睜得眼睛說瞎話,葛子君的鬼魂已經被他掐的都脫形了,還說自己只是跟人家開玩笑。
“來人,帶人犯走。”那白衣人舉着雞毛撣子,重重的一揮舞。
從棺材末尾立刻來了兩個沒有臉的,身穿白衣孝服的手下,上來要用紅繩將葛子君綁了丟進棺材裡。
擡棺材的苦力,已然是把棺材放在地上,打開棺材蓋。
即便是遇到連清朝鬼都客客氣氣的送喪隊,葛子君也是保留了強烈的求生慾望,想要奪路而逃,“我不……我不走!!我不要死!!”
“閻君要你三更死,你還想活過五更天嗎?凡人,休要做無謂的反抗!”那拿雞毛撣子的白衣人雖然臉上看不出表情,氣勢卻好像是一名秉公執法的陰差。
一腳踹翻葛子君的靈體,銀線滾邊的白靴踩在他胸口。
手執加長版的雞毛撣子,拼命的砸他額頭,只重複一句話,“跟不跟本官回去?跟不跟本官回去?跟不跟本官回去……”
敢情陰差辦差都是暴力執法,也不用多說。
只要暴力脅迫了鬼魂同意,就必須跟着走,去陰司受審。
葛子君生前就是個軟骨頭,活着的時候他爹一打他就求饒。死了雖然性情大變,可是被生生打了這麼幾下。
額頭骨都凹陷進去,登時是頭破血流。
沒兩下,就討擾:“無常老爺饒命,老爺饒命,我去,我去……”
葛子君一討擾,旁邊等着的兩個白衣陰差,手執紅線上去就將它手腳捆了。直接就丟進棺材裡,合上棺材蓋子。
我心頭還在想,葛子君可真是沒用的東西,這幾下就熬不過去了。
沒想到那手持雞毛撣子的傢伙,突然就將雞毛撣架在清朝鬼的肩膀上,好像隨時要把他抹脖子,“它的宿命本是殺親還魂,也就是殺了他爹,重新還陽就是他的宿命。叫你多管閒事破壞了因果,自己說怎辦?”
我還是頭一回聽說,陰差贊同鬼魂以至親性命換自己的命。
一開始我還想不通爲什麼陰差辦事,會被清朝鬼看天的時候,說成妖物要出現。
這哪兒是陰差啊,分明就是魑魅魍魎!
“本王跟你們走一趟便是了,範無救,看在這麼多年交情。你能容本王做一件事嗎?”清朝鬼似乎和這個沒臉的雞毛撣子男還有幾分交情,知道他的來歷叫什麼範無救。
不對……
不對啊!
範無救這個名字,怎麼就這麼的耳熟呢?
我心頭一凜,範無救,謝必安!!
謝必安是民間傳說中的黑無常,範無救其實就是白無常。它手裡拿的哪兒是雞毛撣子啊,那就是一根專門勾魂奪魄的哭喪棒。
“你說來聽聽。”範無救比清朝鬼還傲,如果有長鼻孔,那必定是鼻孔來看人。
這黑白倆兄弟也真是絕配,一個說不了人話,另一個偏生不長人臉。
清朝鬼回過身來,眯眼看了我一眼,似是咕噥一般低聲的說:“她發燒了,我想先送她回去。”
“允禮,你……”別跟它走!!
我是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他,我不知道清朝鬼和範無救走一遭是吉是兇。我只知道這一次惹下大禍,是他少有的管了一次閒事。
我不能看着清朝鬼,爲了救我們屯子裡的葛大叔,被陰差叫去喝茶。
我想留住他,他卻用食指堵住了我的脣,眼底帶着一絲冷冽,“顧星,你正在感冒發燒當中,難道不頭暈嗎?”
頭暈?
我是頭暈啊?
可是,他一直幫我抵擋風雪,我頭暈的症狀並不嚴重。
只是這麼一想,便覺的頭疼欲裂。
一時間還有好多事情沒有想清楚,意識卻猛然間消失了,整個人都沉入了一片虛無之中。我就像是一個傻子一樣,變得什麼都不知道了。
猛的睜開眼睛,周圍一片的漆黑,但是我心裡知道我正睡在家裡的臥室裡。
打開了燈,小豆豆正在桌上睡的踏實,時不時還會發出微弱的鼾聲。
清朝鬼和易凌軒都不在,四下裡安靜無比,就好像之前遇到的一切都是一場清夢。我在迷迷糊糊之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腹隆起的月份很大了,這至少可以證明我和易凌軒相識的過程不是夢。
只是睡的糊里糊塗的,纔會夢境與現實分不清楚。
腦子正在一陣混亂時候,門外走進來一箇中年婦女,她一臉擔憂的摸了一下我的額頭,“顧星星我的小祖宗你終於醒了,還有難受的地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