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號,8月初的第一個星期日,每月學兵師固定的會操比武日。上午八點鐘左右,任丘軍營寬敞的訓練場上,聚集着來自各防地的參演團隊。
學兵師的會操比武細則是摸索中慢慢健全起來的,由於任丘周邊地方的防務是以團爲單位進行駐防和輪換,所以今天來到這裡的都是已經經歷過初賽,由各團選拔出來的獲勝連隊代表。這不是學兵師的第一次會操比武,不同的是多了憲一團的三支隊伍。這樣一來,三旅九團九支,加上任丘特警大隊和特務團,一共是11支參賽隊伍。
參賽隊伍以旅爲單位共分成五個方隊,整齊的排在訓練場中央,在他們對面是一個土坯砌成的主席臺。主席臺上坐着兩撥人,一撥是以歐陽云爲首的學兵師軍官;另一撥則是由潘毓桂、康達夫、王東北等士紳友人組成的軍容評審團。
首先開始的是隊列會演(也就是分列式),當一列列衣着整齊,手持鋼槍的士兵在操令官的統一口令下做出整齊劃一的各種分列式動作,儘管並不懂得其中內涵,潘毓桂等人還是使勁的鼓起掌來。尤其是潘毓桂,在他想來,能在評審團獲得一席之地,至少說明歐陽雲對他的感觀已經有了改變,那麼自己的現任官職甚至身家性命就多了些保障。作爲親日分子,久被“皇軍威武”感染,很自然的,他不禁將眼前的隊伍和日本軍隊做了比較,得出結論是,學兵師在軍容氣勢上更勝一籌——從主席臺下面走過的隊伍,不管隸屬於哪一支,士兵們身上有着這樣的共性:皮膚黝黑透亮,臉上棱角堅硬分明,眼神凌厲而沉穩,不帶一絲一毫的驕躁。聯想起在灣村的經歷,潘毓桂暗自慶幸,心想當時選擇慌不擇路的逃跑看來是正確的,不然的話就是和石友三一樣的下場,哎,這就難怪那兩百多個皇軍會毫無勝算了。只是,憑藉一千多人就能夠霸佔東三省的皇軍,怎麼遇到歐陽雲的部隊會如此不堪呢?!腦海中不禁泛起這樣的疑問,他偷偷的看了看坐在自己右手邊的歐陽雲,見他一臉的沉靜,心中不自禁的打鼓,暗忖:也許自己應該和日本人保持距離,畢竟漢奸的名聲並不好聽,而且隨時有着生命危險。潘毓桂這樣想着,目光閃爍,掠過圍坐在四周的觀賽士兵,在一片白大褂中發現了自己侄女的身影。
盤媚人黑了,瘦了,不過精神看上去不錯。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一個方向,潘毓桂順着這個方向看過去,目光又落到了歐陽雲那張少年老成的臉上。“冤孽啊!”他這樣想着,幽幽的嘆了口氣。
分列式之後是各項比武,先是射擊,接着是投彈。槍聲響起,軍人們還好,表情依舊。軍容評審團裡的士紳們卻顯得有些激動。似潘毓桂這類膽小怕死之人,聯想到的是萬一這些士兵瞄準的是自己,以他們兩百米距離發發不離紅心的槍法,那自己鐵定是死定了。似王東北、康達夫這類心存國體河山的,則是感到興奮和高興,王東北仔細的數了數,發現參加射擊比賽的一共有143人(包含單人和團體),這些人最差的成績是10發79環,其中有三個人是滿環,奪得第一名的王謝冰,十發子彈竟然全部擊中紅心,所以靶紙上只有一個圓孔——就算這些士兵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那學兵師的戰術素養之高也是相當的駭人哪!他這樣想着,看看歐陽雲,不禁非常期待經過他們培訓後的救國軍會形成怎樣的戰力!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對李鐵書、吉星文、張鎮他們這三個軍事主官來說,還要看自己部隊的表現。射擊項目成績亮出來以後,儘管想表現得大度一些,李鐵書和吉星文的臉色還是變得非常難看起來,因爲射擊個人第一名和團體前三名竟然全部被張鎮的學一旅給收入了囊中。
對於這個結果,有兩個人心中有數,歐陽雲和張鎮。開玩笑,憲一團士兵的選員基礎可是兩百萬之衆的國軍,他們被選出來的時候無一不是本部中的兵王,再經過德國人的培訓篩選,最後能留下來的自然是尖子中的尖子。
自己主官的臉色一旦變得難看,下面的士兵臉色自然也好不了了。隱隱的,忽悠之間,潘毓桂等人忽然感覺到了一點異樣——這炎熱盛夏的訓練場上怎麼忽然變得有點陰森森的,不,不是陰森森,而是充斥了一股子殺氣。
潘毓桂都能感覺出氣氛的異樣,歐陽雲等人自然也不例外。歐陽雲看了看張鎮,見他的臉色有些凝重,他聳了聳眉頭,嘴角一咧掛出一抹冷笑——憲一團參加會操的人員顯然是經過精心安排的,在進行分列式的時候,其中有幾個人不時用閃爍的眼神往主席臺上瞄,有時還會互相交流一下,顯然是“有備而來”,至於他們究竟想幹什麼,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了。
投彈比武開始了,首先開始的是團體賽,根據各隊的預報成績,學一旅的三支隊伍排在了最後面。其中,一旅一團三營二連一班成績最好,所以最後一個出場。
因爲上一次在和張大力的投彈比賽中出了醜,這讓單人雄覺得非常的丟面子,時時想着要報這一彈之仇。得知學兵師每月有會操比武這個規矩以後,他自請降職,到一班當了個班長,然後精心挑選了十個投彈一流的,組成了這支投彈霸王班。
剛纔的射擊比賽中,學一旅出盡了風頭,這讓單人雄心中癢癢的,分外期待自己上場的那一刻,乃至在其它隊伍開始投彈的時候,他在一邊指手畫腳的,顯得非常的招搖,這讓二旅、三旅的士兵感覺非常的不爽,不少人投彈完畢之後便開始用目光向他挑釁。
單人雄不甘示弱,以更凌厲的目光回擊之,同時對班裡的成員說:“兄弟們,大家一定要盡全力投,讓這些學兵師的傢伙長長見識,什麼纔是真正精銳的部隊!”
雖然憲一團併入學兵師已經一個多月了,但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不管是從軍官還是到普通士兵都沒有將自己視作學兵師一員,所以單人雄才會如此出口成章的說出這番話。
一班第一個投彈的名叫張巴兒,來自四川,他和站在他身後的方大山、龔一劍對個眼,站出來說:“單老大,您就瞧好吧,老子保證一彈打響!”說完,他朝左側的主席臺上溜了一眼,冷冷一笑,用左手肘碰了碰腰間。那裡,藏着一個圓溜溜的堅硬物體。
單人雄沒聽出他的話中有話,拍拍他的肩膀,學着他的四川腔說:“你娃辦事老子放心!嗯,到你了,上吧!”
“上了,”方大山和龔一劍同時說道,然後兩人同時向主席臺上溜了一眼。
張巴兒嘿嘿一笑,走到白線前,彎腰用左手從框裡撿起一顆手榴彈,皺眉道:“怎麼沾上泥巴了?!”放到腹部衣服上擦了擦,右手卻趁勢伸進了衣服裡,摸出一顆手雷來,左手將手榴彈一扔,抓住拉環一拉,緊跟着就像主席臺衝了過去。
當他舉起的右手上開始冒煙的時候,單人雄立刻驚醒過來,叫道:“張巴兒,你幹什麼?!”然後本能的撲了上去。然而,好像早料到他會有這個舉動,方大山早就侯在了他的身後,見狀右手一掌切在他的頸動脈上,立刻將他放倒了,然後他和龔一劍同時摸出顆手雷,方大山叫道:“歐陽雲這個亂黨不聽中央指示,結黨營亂,我們奉上峰命令除掉他,不關其他人的事,識相的都呆一邊別動!”與張巴兒一前二後,前衝幾米,三枚手雷往坐在主席臺上的歐陽雲扔去。
張巴兒等人針對歐陽雲的這次刺殺行動是經過周密部署了的,他們三個一動手就是信號,圍坐在四周的足有五十多個原來憲一團的官兵站了起來,槍口放平對準了四周非憲一團的官兵,其中一個佩戴上校軍銜的軍官朝天開了一槍,大聲說:“我是楚成,我證明張巴兒他們確實是奉命行事,原憲一團的幫忙維持次序,其他人都呆在原地別動,否則別怪我們的子彈不長眼睛!”
全場皆驚,不少人愣在那裡一副不知所措狀,而學二旅、三旅的許多官兵第一時間醒悟過來,可是,他們毫無準備,因爲規定雖然帶有槍可是卻都沒有帶子彈,和楚成等人對衝起來的結果可想而知。楚成也真下得了手,帶頭向向已方發起衝擊的士兵射擊,一個人就放倒了三人。在他的帶領下,其他參與這次任務的憲一團官兵一邊開槍射擊,一邊往主席臺衝去,訓練場上一時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