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羽和薛文皓、孫藥兒三人來到集市上一家酒樓。三人都穿着普通服裝, 此時正值晌午飯點,酒樓裡卻沒有一個客人,冷清的很, 夥計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只有掌櫃一個人垂頭喪氣的在擦着桌子。君羽拉着薛文皓他們在臨近店門的一張桌子坐下, 說:“掌櫃的, 把你們家的好酒好菜都端上來!”
“客官, 小店沒有酒也沒有菜。” 掌櫃愁眉苦臉的說。
“掌櫃放心,我們有錢,有什麼好吃的儘管上, 貴點兒也不打緊!”君羽掏出一錠銀元放在桌上。
“有錢也沒有!”見君羽沉下臉來,掌櫃急忙解釋, “客官莫怪, 幾位客官是從外地來的吧, 你們有所不知,穎州遭遇大旱, 食材短缺,不是我不賣給你們,實在是小店沒有啊!”
“那你們家店裡有什麼?”
“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你還開店做什麼?”
“唉!”掌櫃一聲嘆息,“客官要是打尖就去桂花樓吧,全城只有他家做生意。”
“食材短缺, 按理說全城都一樣, 爲什麼桂花樓就能開張?”君羽不依不饒的追問。
“這……那……”掌櫃支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君羽斷定其中必有蹊蹺。
正在這時, 從店外走進一個粗布書生, 身材不高,十分清瘦, 頭戴書生帽,身穿藍布衫,衣衫已經很破舊了,上面補丁摞補丁。
“掌櫃的,有什麼生意可做嗎?”書生問掌櫃。
掌櫃把書生拉到一邊,小聲說:“實不相瞞章公子,知府有令嚴禁與外阜通信,你就算幫我寫了也寄不出去。”
“竟有這種事!還有沒有王法了?”書生聽後顯然十分氣憤。
“噓!小聲點兒,這事不能談論!”
雖然掌櫃極力壓低聲音,但空曠的店內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楚,君羽等人還是把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進耳裡。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一羣官兵來勢洶洶的衝進對面的店鋪。爲首的看似小隊長的人物一把揪住掌櫃的衣領,指着一張紙問:“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回稟軍爺,小人不不不知!”掌櫃嚇得直哆嗦。
“那你是不是聖母教的?”
“什麼生木膠?小人沒用過啊,小人只用過熟的!”
“沒用的東西!”小隊長將掌櫃扔在一邊,繼續抓店裡其他的人詢問,所到之處桌倒盤碎,人仰馬翻,弄得一團烏煙瘴氣,百姓叫苦不迭。
“哼!狗仗人勢!”
君羽扭頭髮現這句話正是剛纔那名書生說的,書生繼續說:“這幫強盜,欺壓良善,無惡不作,假借搜查之名滋擾百姓,強取豪奪,看不順眼的人就污衊成聖母教抓走!”
“我的爺啊,你就少說兩句吧,仔細他們把你當成亂黨抓起來的!”掌櫃急得之跳腳,恨不能用手裡的抹布堵住書生的嘴。
“抓起來更好,正好可以一探山谷裡的真相!”書生卻不以爲意的說。
書生的話聽得君羽眼前一亮,計上心來。
官兵搜查完對面那家店無果後,又直奔君羽他們所在的店鋪而來。
“你們幾個,知道這個人是誰嗎?”小隊長把一張紙放在桌上,他見君羽幾人穿着不俗,不敢做得太過分。
君羽拿起那張紙,仔細觀瞧,發現原來是一篇文章,筆走龍蛇,力透紙背,鍼砭時弊,入木三分,其中所述穎州旱災真相竟然和高公子所說無異,落款寫着“立早二一”四個字,君羽看得癡了,不由得拍案叫絕,“好文采!”
聽得場內衆人皆是一愣。
“這是亂黨的妖言惑衆,你怎麼能說好呢?難不成你們是一夥的?”小隊長問。
“這篇文章就是我寫的!”君羽肯定的說,衆人又是一愣。薛文皓拉拉君羽的袖子,君羽示意他不用擔心,她自有主張。
“大嬸,想尋死也不是這麼個辦法,你要是再敢戲弄我們,當心治你個妨礙公務之罪,看你也不像識文斷字的人!”小隊長上下打量了眼君羽,嘲諷的說。
“大嬸?你什麼眼神,我還沒她大呢!”君羽氣得鼻子都歪了,指着孫藥兒說,孫藥兒則捂着嘴偷笑。
薛文皓默默起身,把即將爆發的君羽擋在身後,說:“她剛纔跟你開玩笑呢,這篇文章其實是我寫的。”
“看樣子倒像個讀書人,這年頭真稀罕,有人領賞,有人領情,我還是頭一次見有人主動領罪的!”小隊長一臉不相信的神情。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背出來。”薛文皓把剛看過的那篇文章從頭到尾背了一遍,一字不差。
小隊長頓時大驚失色,招呼手下官兵道:“真是他寫的!把他們三個給我抓起來!”
三人被五花大綁,推出酒樓。君羽向薛文皓投去感激的目光,而薛文皓只是笑笑。那個姓章的書生想要說些什麼還是被掌櫃攔了下來。
“把他們先關在谷裡,等我稟明大人再做定奪!”
君羽三人被矇住眼睛,推上馬車,只聽得馬蹄陣陣,人聲遠去,似乎出了城,然後是一路顛簸,許久之後,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聽見負責押送他們的官兵說:“都給我看好了,他們是重要的犯人,可不能讓他們跑了!”
“是!”
之後他們就被關進一間屋子裡。等外面安靜下來,三人互相幫助,解開了眼罩和繩子。
“你突然就做決定,也不和我們商量一下,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薛文皓嗔怪君羽。
“多虧你急中生智纔沒有露餡,謝謝你薛大哥!”
孫藥兒受不了兩人之間的良好氣氛,急忙岔開話題說:“我們現在已經混進來了,你說下一步該怎麼辦吧?”
“首先去找那個叫小丫的姑娘吧!”君羽說。
幸運的是守谷的官兵一看只是一個文弱書生和兩個女子就放鬆了警惕,把君羽三人反鎖在屋子裡就離開了,並沒有派人看守。君羽他們從後窗翻出屋子,向山谷深處走去。
君羽發現這個山谷三面環山,只有南面一個出口,山勢巍峨,易守難攻,怪不得那些官兵放心不派看守,想是認定他們插翅也難飛。谷裡似乎是一個小村落,谷裡零星坐落着些簡陋的茅草屋,有居民往來其間,一個個皆是骨瘦如柴,精神萎靡,君羽他們多番詢問終於找到了小丫的住處。
小丫的家在山腳下,只有一間屋子,屋子四面透風,搖搖欲墜。家徒四壁,屋子角落放着一口釘過的鍋,上面覆着一層灰塵,看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用過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躺在地板上,身上只蓋着稻草,髒污的小臉憋得通紅,發出難受的嚶嚀,一個衣衫襤褸的農夫正跪在她身邊抽泣。
君羽他們一走進屋裡,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君羽從農夫的身形辨認出他就是昨晚所見的那名男子,那這兩個人就是小丫和他父親了。
“大哥,你不要難過了,我們帶大夫過來了,小丫有救了!”君羽柔聲說。
“你說什麼?”男子吃驚的擡起頭來,雙眼通紅,聲音都嘶啞了。
薛文皓點點頭,上前一步說:“她說的沒錯,我就是大夫,讓我看看孩子的情況!”
農夫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倒頭便拜“我不知道你們是哪兒來的神仙,但是求求你們救救小丫吧!”
君羽急忙攙扶起農夫,說:“大哥,你放心,這位薛大夫醫術高明,有他在小丫一定會沒事的,我們就不要妨礙他救人了,我還有些事想問你。”
君羽和農夫走出屋外,孫藥兒才說:“可是我們的藥箱都被搶走了,怎麼治病啊?”
薛文皓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說:“幸好我早有準備,這是師傅珍藏的救命藥,有起死回生之效,這下派上用場了!”
“師兄,那個老狐狸怎麼捨得把這麼珍貴的東西給你,這個該不是你偷來的吧?”孫藥兒皺着眉頭說。
“藥兒不要瞎說,趕緊過來幫忙!”薛文皓不好意思的說,他好像中了君羽的毒,自從跟她要好以後,做了很多對不起師傅的事。
薛文皓專心救治小丫,孫藥兒給他打下手。
另一方面,君羽向農夫解釋,“大哥,我們不是什麼神仙,我們是新來的。”
“我說以前好像沒見過你們。”農夫終於恢復了平靜。
“是啊,我們是從外地來的。”
“那些官兵真過分,已經抓了這麼多人還不夠,連外地人也不放過!”農夫氣憤的說。
“大哥,你能給我講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農夫猶豫片刻,長嘆一聲說:“唉!已經被關在這個山谷裡了,也沒有比現在更遭的情況了,我就告訴你們吧!”
“這個山谷叫翠屏谷,我們原本是生活在這裡的村民,以種田爲生。今年旱災發生以後,我們就想逃出山谷求生,沒想到突然來了很多官兵把我們關在谷裡,不讓我們出去,他們還抓了很多其他人,說是反抗朝廷的亂黨,這些我們不懂,但其中很多我們都認得,就是附近村裡的村民,也是因爲相同的原因被關在這裡,他們連婦女和孩子都不放過!”
“他們派人日夜看守,每天只分給我們一點食物和水,根本就不夠吃!很多人都餓死了,小丫的娘已經沒了,可憐這孩子小小年紀就要遭這種罪!”農夫說着又開始掉眼淚。
“善惡到頭終有報,他們這樣爲所欲爲朝廷不會坐視不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君羽寬慰農夫,“那你知道他們是哪裡的官兵嗎?”
“這種事我們小老百姓怎麼可能知道!”
這時,薛文皓從屋中走出來說:“小丫已經沒事了,大哥你快進去看看吧!”
農夫千恩萬謝,激動的衝進屋裡,君羽剛想跟進去,卻被薛文皓拉住。
“怎麼了,薛大哥?”君羽問。
薛文皓搖搖頭,一臉嚴肅的說:“小丫並不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而是……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