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刃折魂斷貽長卷(二)
安倍齋仁抱着安倍明太的遺體,卻已流不出淚來。一夜之間失去三個親人,這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已經沒有了哭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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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子輕輕跪坐在安倍齋仁身旁,輕聲喚道:“爺爺。”
安倍齋仁緩緩轉過頭來,渾濁的目光失神地望着安倍晴子:“晴子,晴輝呢?”
安倍晴子道:“晴輝堂兄還在。”
安倍齋仁忙道:“快去把晴輝叫來。”
安倍晴子點頭,回頭見安倍晴輝早已從昏迷中甦醒了過來,正站在自己身後,神色黯然。
安倍齋仁伸手攬過安倍晴輝和安倍晴子,悲痛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欣慰:“還好,你們還在,你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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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結束。逝者已矣,生者凱旋。只是,這樣的勝利,實在太過沉重。
安倍祖宅的餐廳內,衆人圍坐在飯桌旁,默默無語。日間,安倍齋仁得知安倍晴子即將回國,便命人備下了豐盛的飯菜,準備一家人一起吃個團圓飯。其中有安倍晴子愛吃的烤秋刀魚,有安倍晴輝愛吃的三文魚,有安倍明吉愛吃的火鍋,有安倍明太愛吃的天婦羅,有安倍晴川愛吃的咖喱蝦。只是現在,這滿滿一桌的美味,在安倍齋仁眼中,倒似是一枚枚的鋼針,狠狠地刺痛了他的雙眼,痛進心裡,痛進骨髓裡。
安倍齋仁顫抖着拿起筷子:“大家都餓了,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夾起一隻咖喱蝦放在嘴裡,咀嚼了兩下,卻又想起了剛剛死去的安倍晴川,忍不住扶額痛哭。
原本期待的團圓飯,卻變得如此沉重而悲痛。此時本應坐在一起吃晚飯的家人們,只剩下了一半。
安倍晴子起身道:“爺爺,您累了,我扶您進去休息吧。”
安倍齋仁輕輕點頭,在安倍晴子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幾個小時前還精神矍鑠腰板筆直的安倍齋仁,此時已經失去了原有的風華,背也略略佝僂了起來。
兩個兒子和一個孫子的死,對這個老人來說,是多麼沉痛的打擊!
安倍晴輝上前道:“晴子,這裡還有客人,還是我扶爺爺進去吧。”
安倍晴子點了點頭。安倍晴輝小心地扶着安倍齋仁,緩緩向後堂走去。
餐廳中,一時鴉雀無聲。
“啊!那個……”爲了緩和氣氛,馬蓉嬉拼命地尋找着話題,“對了,龍進,你怎麼知道玉藻前不敢誘惑同性戀啊?”
龍進伸手夾過一塊烤秋刀魚,一邊挑魚刺一邊道:“這是祖上流傳下來的秘密,具體情況不方便透露。”
馬蓉嬉繼續問道:“那麼昨天晚上,你跟老鷹接吻就是爲了噁心玉藻前?”
龍進點了點頭:“差不多。”
吳翼奇道:“可是,你怎麼知道玉藻前沒走遠?”
龍進道:“狐妖生性狡猾多疑,小心謹慎。我覺得,玉藻前不會那麼輕易就跑了,定要躲在什麼地方確定我們不會追上去纔會放心離開。而當時,既能夠藏身又能夠清楚地看到我們的一舉一動的地方,只能是窗簾之後。所以在玉藻前消失之後,我就先看向窗簾附近,果然發現月光將她沒藏好的一截尾巴映照在了地上,所以我便當衆親了老鷹,把玉藻前嚇跑了。”將挑好刺的烤秋刀魚放進口中。
嗯,味道真不錯。
陳黃鷹若有所思道:“那這麼說來,狐妖的天敵就是同性戀了?”
“話也不能說得太絕對,也許還會有例外。”龍進伸筷子指了指滿桌的菜餚,“我們還是吃飯吧,真的是太累了。我都困了,吃完飯早點睡覺。”不再理會衆人,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這可是封靈龍家的大秘密,怎麼可能隨便透露!
其他人見他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一時間卻又找不出別的話題,便都不再言語,默默吃飯。
他們的心裡,都在擔心龍夢凌。尤其是馬蓉嬉,在看到張凌那般絕望地衝向空中之時,她的心狠狠地一疼。
她知道,張凌最爲寶貝的人便是龍夢凌。那種感情,不是愛情,卻遠遠勝過愛情。如果龍夢凌出了意外,恐怕張凌也會跟着她一起去。
想到這裡,馬蓉嬉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急忙向嘴裡猛扒了幾口飯,將一聲嗚咽頂了回去。
不多時,安倍晴輝推門走了進來。
安倍晴子急忙站了起來:“晴輝堂兄,爺爺怎麼樣了?”
安倍晴輝搖了搖頭:“不太好,整個人一下子就沒了精神,父親、三叔還有晴川的死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爺爺一直在自責,口中唸叨着如果他多關心一下晴川,他們也就不會……”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死去的人,同樣是他的至親骨肉。
輕輕走到吳翼面前,安倍晴輝雙手捧上一份古卷:“這份古卷,是爺爺吩咐我帶給你們的。爺爺說,這東西本就是從中國來的,如今也該還給中國了。”
吳翼輕輕接過,並沒有心情打開來看,隨手放到了乾坤袋裡:“替我們謝謝你爺爺。”
安倍晴輝道:“爺爺身體不適,就不來陪衆位客人了。”轉身盛了一碗湯,鼻子一酸流下淚來。
“爺爺其實早就餓了。爲了在晚上這頓團圓飯時能夠陪着親人多吃一點,爺爺中午只喝了一碗粥。只是現在,面對着一桌子能夠勾起他回憶的東西,他心中難過再也吃不下了。我端一碗湯給他,衆位客人請自便。”安倍晴輝說着,向衆人微微躬身,擦掉眼角滑落的淚珠,轉身出去了。
餐廳裡,再次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安倍晴子輕輕撕下三張支票,遞給龍進:“這是剩下的委託金。”
龍進輕輕接過。三張支票,都是空白的。也就是說,他們可以隨便在上面填寫數字。每張支票最高金額是五千萬,三張便是一億五千萬。
龍進皺眉想了半天,一番天人交戰之後終於極其難得地抽取其中的兩張支票遞迴給安倍晴子:“一張便夠了。剩下的,留着安撫其他死者的家屬吧。”把支票放在安倍晴子面前後便急忙收回了手不去看那兩張支票,生怕下一秒就忍不住會因爲後悔又把支票拿回來。
安倍晴子默默將支票收起,垂頭不語。一晚上,她都一直隱忍着,沒有流出一滴淚。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中,其實比誰都難過。
沒有流淚,不是因爲不心痛,而是因爲,她不想讓自己的爺爺更難過。
這種沉默的忍耐,讓人感到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