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的現場內,觀衆的沉默並沒有伴隨着音樂聲而停止,幾乎每一個人都想起了往事,在記憶的海洋中慢慢沉浮。
魏翔並沒有急着起身,直到觀衆席上有人出現了第一次挪動時,他才緩緩站起,因爲,一個歌手絕不會打破自己所製造出的氛圍,那是對曾經努力的不尊重。
當他轉身穿着西裝走回到舞臺中央,握着話筒於聚光燈下向四位導師鞠躬時,宋祥春纔算是反應過來。
他也迷失了,在魏翔的歌聲裡迷失了自我,像是走入一片迷霧中,看見了年少輕狂時的自己。
曾幾何時,宋祥春也穿過一身鐵鏈子的皮衣行走於南方的各大夜場,想用歌喉去征服觀衆,成爲天上最閃亮的那顆星。可惜,事與願違,當宋祥春幹了整整十年,明白了藝術行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賦上限時,不得不退出成爲一個喝兵血的唱片公司老闆那一刻,夢想纔算是徹底幻滅。
如今的他,胖的如同一個球,圓滑的正如魏翔最後所唱那樣,即便面對咒罵也只會微微一笑,帶着點無奈說上一句‘別坑我’。
“我喜歡這首歌。”
徐向東是所有導師中最先開口的,曾作爲流行歌曲行業作曲家,擁有過自己的完整流行榜單年的前業內巨頭,他這句話的重量可想而知。
“我不光喜歡這首歌,更喜歡你的表演。”
徐向東站起來了:“你讓我看見了兩個世界,一個世界是現在的我,另外一個世界是現在的我在回憶過去。現在已經很少有歌手能將一首歌完整的唱出層次感了,你卻在層次感中增加了迷茫和無奈的雙重屬性,魏翔,你用自己的演唱奪取了我的共鳴,是奪取。”
嗚。
候場區的衆多歌手同時傳出了驚呼,這個行業中的人沒人不知道徐向東是誰,更沒人不知道這番話的分量有多重。
“他不是網紅麼?一個網紅怎麼會獲得徐教授如此讚譽。”
“網紅?你怕是不瞭解魏翔吧?幾個月以前,徐向東教授在藝校招生考試的時候親自懷疑過魏翔的音樂水平,帶人去他們家驗證,人家的水準是經過考驗的。不信你上網搜搜,網絡上還有他當時演唱的幾首歌曲段落,每一首都是經典中的經典。”
“我想起來了,這個魏翔就是有‘半首歌王子’之稱的歌壇神秘人!”
這個‘半首歌王子’是網絡視頻評論區的一句戲稱,當初徐向東登門驗證魏翔是否抄襲時,他唱了很多半首歌的歌曲,好事者傳上網以後,行內人開玩笑說了這麼一句。當魏翔在網文圈嶄露頭角、於短視頻領域開疆擴土時,這個稱呼已經被人遺忘了,等他再回到流行歌曲行業,這才被人想起來。
有點像汪老師的那句‘半壁江山’,儘管當初所有人都覺着這是開玩笑,可是,只要他一直能紅下去,這句玩笑就會成爲現實。
緊接着說話的導師是藝校的於春來,他是專門教授流行唱法的,儘管沒有教授的之稱,卻是整個藝校中演唱水平最高的。
“呃……魏翔啊,我很想說兩句。”
於春來故意清理了一下嗓音,這纔開口說道:“你這首歌唱的可以說是毫無技巧可言,幾乎沒有假音,完全憑藉肉嗓子在演唱,但是,要是有人覺着這首歌真的沒有任何技巧性,那一定是個外行。”
“首先是現場環境,第一個出場的歌手要面臨極爲不堪的現場環境,一旦發揮不好,就會和觀衆反應形成雙軌,永遠不會相交。你不一樣,你將雙軌變成了單軌,讓所有人都進入了歌聲中,這其中包括表演、聲音掌控等等技巧的使用,事實上在這種環境下,越複雜的技巧越會丟失觀衆,簡單的長髮往往會有奇效。”
“你很聰明,聰明的像是一個……在舞臺上有了幾十年經驗的老歌手,完全知道在什麼場合用什麼表演方式,這讓我很好奇。魏翔,咱們住在同一棟樓,雖然不是鄰居,但我也是看着你長大的,以我對你的瞭解,你好像並沒有什麼舞臺經驗,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讓你做到了今天的地步?”
於春來很簡單,他就是單純的想不通這小子怎麼和老藝術家登臺一樣,今天這要是陸大鈞唱出了這種水平,那純屬正常,前歌神拿捏這種場合屬於輕車熟路,可魏翔……也太讓人吃驚了吧?
“這首歌是原創是吧?那我就來談談編曲吧。”
緊接着開口的,是在藝校教編曲的耿秋華,別看人家現在老師,如今流行行業的很多作曲家都會選擇和她合作,她的編曲總帶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讓人覺着很高級。
“這首歌的編曲非常直白,你甚至可以說他沒下心思,可編曲是爲整首歌的中心思想服務的,講究的就是一個搭配,即便是華麗到西洋樂團的級別,也只能在禮堂那種演出現場,路邊茶館就適合三絃、大鼓。這就是最讓我沉思的地方,年輕人喜歡炫技大家都清楚,可你摒棄了要用技術水準征服觀衆的想法……魏翔,我只能說你很勇敢,並且這一次成功了。”
星期幾樂隊正在面面相覷,幾位導師儘管在粉絲心中的地位沒有陸大鈞、白哲這種當過明星的人高,可在行業內部的水準都是有口皆碑的,況且人家魏翔確實是拿出了高水準的演出,還是在譜曲簡單、節奏明朗、演唱毫無技巧可言的情況下,這分明是用一份西紅柿炒雞蛋在挑戰滿漢全席。
“我也說兩句。”
宋祥春也開口了,他用完整的商業模式說出這首歌的好壞:“我是一個商人,對於一首歌的好與壞,我的評判角度只有一條標準,那就是能不能讓我掏錢。”
轟。
整個現場的觀衆瞬間被宋祥春逗笑了,他們覺着這種真小人的對話方法很能讓人接受。
“什麼編曲、演唱技巧、舞臺表演……對我來說都一樣,你起碼得能拿得出來讓我買專輯的衝動,否則我不會掏一分錢的。”
不是這個道理麼?
這就是最真實的商人,要不然就像是碰到了一個千百前的古董似得,你能說得出朝代、歷史、故事有個屁用,新與老的標準不就在於這東西就一百萬,你敢不敢買麼!
“這首歌,各位,我說的單一的一首歌,如果魏翔想賣,不論價格,節目結束之後我們可以談。”
不論價格!
整個現場都在驚訝的左右環顧,能讓宋祥春這位唱片公司老闆說出這種話來,難道還不能說明歌曲的質量麼?
四位導師的這一番評價,幾乎代表着今天晚上這首歌已經無可超越了,在朱玉面前,瓦礫連閃耀的機會都沒有。
“等一下!”
李子一個箭步就衝上了臺,他連麥克風都沒拿,而樂隊其他成員反應稍微慢了一拍,伸手去抓都抓了個空。
星期幾樂隊的主場穿着皮馬甲、牛仔褲站在舞臺中央時,凝視着臺上的四位導師,他身上那股怒火無從發泄一般。
主持人趕緊追了出來,站在李子的身旁:“這位選手,現在還沒到你的表演環節。”
碰!
李子一把搶過了主持人的麥克風,由於速度過快,讓麥克風發出了巨大聲響,當他奪過麥克風,立即放在嘴邊說道:“我不是上來表演的。”
一句話,滿場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