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娘娘看着瀾心臉上那人畜無害的笑容,不知爲何,心裡一驚!
瀾心笑着說道:“明妃娘娘對六皇子照顧入微,時時記得太醫的話,實在是令人敬佩。只是一些細節上的事情,也不容疏忽的。比如,拿杯子的時候,手最好不要抖······”
“你的意思是說,我故意將杯子砸碎,把六皇子嚇哭的?!”明妃娘娘厲聲喝道。微眯着眼睛,周身散發着一股不可挑釁的氣勢。
宮裡的這些主子,動不動就要那氣勢壓人,真是沒有意思。
瀾心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掂起一塊桃脯放在嘴裡細細地嚼着。拿起旁邊疊放整齊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糖漬。
脣角微揚,笑着說道:“明妃娘娘想多了。我只是提醒一下,你卻扯到了那隻摔碎的茶杯上,這似乎無法不讓人多想。”
“玉瀾心,你欺人太甚!”明妃娘娘用力拍着桌子,大聲吼道。那修剪整齊的小指甲都被震斷了。
瀾心淡淡地掃了一眼明妃娘娘的小手指,真心替她疼。嘴角含笑,輕聲說道:“明妃娘娘這句話,就讓人聽不懂了。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一下而已,怎麼就‘欺人太甚’了?!”
眼角的餘光掃到六皇子眼睛裡的一抹狠戾。瀾心嘴邊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
難怪這對母子上來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現在終於明白了,那就是六皇子的眼睛。
一個身體孱弱,常年被病痛折磨的人,怎麼會有一雙神采奕奕,炯炯有神的眼睛呢?
見瀾心的目光掃過,六皇子眼睛裡的譏誚一閃而逝。雖然掩飾地很好,但還是被瀾心捕捉到了。
宮裡的孩子,真的不能以平常人家孩子來看!
只是瀾心一直不明白,他們母子二人剛到亭子來的時候,明明是抱着與自己結交的心思的。爲何突然間畫風一轉,變成了眼下這個局面呢?
如果自己順從了明妃的意思,將自己的東西分給六皇子,會是什麼樣的一個局面呢?
六皇子身體孱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或許會大病一場。那麼,自己便成了讓罪魁禍首。皇上怪罪下來,明妃娘娘和六皇子必定會將所有的錯誤攬到他們自己的身上。
向皇上稟告說,都是他們自己的錯,跟別人沒有關係。
到時候,自己這個尊皇郡主便會欠他們一個人情。既感謝他們母子的大度,又對六皇子心存愧疚。
“呵呵!”瀾心在心裡呵笑道,“這對母子的算盤打得還真是響啊!”
瀾心笑着說道:“明妃娘娘也不必動怒。瀾心生於鄉野,長於鄉野。雖然如今蒙皇上恩典,被冊封爲尊皇郡主,但是骨子裡還是透着一股鄉野氣息的。
而六皇子生於宮中,長於宮中。即便是身體孱弱,但也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瀾心自知自己粗野,是永遠都無法高攀的上的。”
六皇子的心裡一驚,她說的話正是自己心裡所想!她到底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還是巧合呢?無論是哪一點,他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低垂着頭,適時地抽噎幾聲。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瀾心眼睛的餘光掃了六皇子一眼,繼續說道:“太后老佛爺心慈,讓我這個鄉下的土丫頭住在慈寧宮的凌波殿中,增長一些見識。可是,總有一天,我還是要回去的。畢竟那裡纔是瀾心的家。
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這皇宮裡的繁華,對於瀾心來說,終究只是過眼雲煙。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瀾心不管對面的母子臉上那精彩的表情,淡笑道:“時辰差不多了,瀾心也該回去了。就不打擾娘娘和六皇子了。”
紅綃躬身將自家主子從錦墊上攙扶起來,珍嬤嬤指揮着小宮女們收拾着東西。
主僕幾人忙而不亂,井然有序地將東西收拾妥當。
待瀾心一行人離開亭子後,明妃娘娘臉上的笑容終於繃不住了。她癱坐在錦墊上,大口地喘着粗氣。
原本以爲只是一個受祖上餘蔭,交上了好運的鄉野丫頭。沒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的伶牙俐齒!不僅如此,更可氣的是,她居然如此通透,一下子便猜到了他們母子的目的。
“母妃,兒臣冷。”六皇子仰起淚痕未乾的小臉兒,可憐兮兮地說道。
明妃娘娘強打起精神,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拉着六皇子的手,低聲說道:“我們回吧!”
回到寢宮後,伺候的下人全部被打發出去,屋子裡只剩下了明妃娘娘母子二人。
六皇子從暗格裡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攤到明妃娘娘的眼前,熟練地抽開盒子的夾層。拿出一個巴掌的玉瓶,倒了一滴液體到帕子上。
動作嫺熟地擦拭着自己的臉。帕子所到之處,臉上的肌膚都變得紅潤而有光澤。
六皇子一邊擦拭,一邊問道:“母妃,兒臣今天還要吃那小藥丸嗎?”
“不必了。”明妃娘娘靠在軟榻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爲什麼?”六皇子好奇地問道,“您今天在亭子裡將茶杯摔碎,不就是要用裝病這條計策嗎?”
“這條計策確實好用。否則,也不會讓你父皇大怒,把那個賤人打入了冷宮。”明妃娘娘嘴角微翹,呵笑了兩聲。說不出是得意,還是譏諷。
她擡手憐惜地摸着六皇子的頭,低聲說道:“只是這次不成了。”
“爲什麼?”六皇子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問道。
唉!明妃娘娘嘆息地搖了搖頭,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看着自己的兒子眼巴巴的樣子,笑着接過他手裡的帕子,替他將整個臉擦乾淨。
嘴裡嘀咕道:“這種粉以後最好還是別用了!一來這粉比較難得,二來嘛,這粉用多了傷皮膚。再者,這······”
“爲什麼?”六皇子執拗地問道。
明妃娘娘放下手中的帕子,無奈地說道:“因爲,我們已經被人家識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