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跑着,無休止般。這一次,卻被憑空擋出的一支胳膊攔住。
修擡頭,看見來人,皺眉,意識到什麼,緊緊握了拳。他亦說不出此刻的心情。——震驚,激動,憤怒,或是悲涼……
“你莫不是……那個人?”他使勁兒平復了心情才問這樣一句。
“你看到的,已然夠多了。”來人平靜地回答。
修又向前邁一步,卻被他穩穩擋住。
“都是你搞出來的事麼?”修冷笑,“枉我和樓之前那樣信任你!那樣尊崇你!?織襲呢?織襲在哪裡?你把她送去了哪裡?”
來人只微笑,眼中幾許無奈,“你有你需要知道的事,她亦有她的……”
“那她知道……”他苦笑着埋頭,“總歸,是要知道了麼……”
總歸,她是會知道,兩世,他都傷害了她愛的人麼……
辰,靳樓,甚至是那個叫碧兒的丫鬟。
“我做不得主的。她能看到什麼,要看她心裡最在乎的究竟是什麼。”來人答。
“所記不錯,你叫白默城?”修復又問,“我不管她會恨我還是如何。若她有什麼事,我付出一切,都要跟你鬥下去!”
白默城搖頭,又嘆出口氣,“說你是什麼都不在乎,到底還是被一些執念束縛。比如靳樓,比如冷織襲。不過,你這份對人的真摯情誼,白某佩服。”
“呵,那你在這兒是爲何?樓和王紗涼在哪裡?你把他們怎樣了?”修又凝眉。
“他們麼……他們的事,總要自己解決。靳樓,比我想的……還要偏執啊。”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修緊盯着他的眼睛道,“不管是神,還是快要成神的人,你們太自以爲是,自詡太高!你不瞭解我,不瞭解織襲,更不瞭解靳樓!呵,神?六界之主又如何?這樣的人,要來何用?”
“神不是來拯救萬物的。他只是維持一種秩序。天道有常,萬物有因有果,今日種下的因,他日必有果。神所做的,不過是維持這種秩序,不讓它被打破。”白默城略皺眉道,“我便再對你說一次。我也不是神,是一個恕罪的人。”
修冷眼,“與我無關。我只要樓和織襲,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我面前!”
白默城再嘆口氣,揚起手,靈力使出。眼前倒退着變幻的色彩。
再回頭,又是滿目深藍。
自己,已然回到空明之界。
他驚喜地看見不遠處的冷織襲,又開始奔跑,卻在幾步之遙處停下,忐忑而躊躇。
冷織襲已聽見步伐聲,轉過頭來,張口,聲音如天籟。
“修——”等了那麼多年,不過是爲了喚他一聲名。
修愣了片刻,繼而眼裡涌現出狂喜,“織襲……你好了!你好了!”
織襲笑了,眼裡開始閃着淚花,馬上捂住嘴,怕自己哭出聲。她跑過去抱住修,“一個姓白的公子治得我。修……我……很怕。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只看到周圍都是火……還有從未見過的華麗宮殿。還有你……你啊,我居然看到你爲救我死了……修!我……我從前對你,是不是太冷漠了……我……”
修搖頭,回擁住冷織襲。心裡感慨萬千。
“她能看到什麼,要看她心裡最在乎的究竟是什麼。”
——這是白默城剛纔說過的話。
那麼,織襲最在乎的,是自己麼?
不待本最擅言辭的他回答,冷織襲又帶着哽咽的聲音笑道:“是我自己以前錯了啊,老是放不開,平添了許多煩惱。修……織襲與你生死與共,再也不分離,好不好?”
“最後一個放手的人,一定是我修。”修不禁捧起冷織襲的臉,俯身吻上。聽見她羞澀的驚呼聲,沒入濃情與溫暖。
打斷兩人的,是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修和冷織襲回頭,正見韓茹頗有些艱難地走來,一臉塵土。
不待他們發問,韓茹張開乾裂的嘴脣便道:“他……怎樣了?皇上他,如何了?”
修剛鬆開的眉又攏上,其實也早已窺測到韓茹對靳樓的不尋常,只道:“還沒有他的消息。我和織襲,也墜入幻境,才逃出來。”
“那要怎麼辦?”韓茹有些失魂落魄,“王紗涼……也沒有消息麼……”
冷織襲也皺眉,鬆開修,上前攬過韓茹,道:“阿茹,先休息會兒吧。修他會想辦法的。”
韓茹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方纔點頭。
冷織襲拉着她,苦笑,“莫非,你也有不好的預感麼……”
“我不知道。只是……一路上很擔心。就算不是爲他,也爲自己……”韓茹有些無力地站着。
“怎麼了?”冷織襲凝眉問道,她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韓茹。
“沒事。”韓茹擠出一絲笑,而後捂住心口,突然就哭泣起來。忘了眼前的冷織襲,亦忘了一旁的修。從來如大家閨秀、極有休養的她,就那樣旁若無人地哭着,聲嘶力竭。
冷織襲有些無助地望向修,修便上前一步拉住她,亦一臉凝重地說:“可能……她落下流沙時看見了什麼吧……或者,她亦才從幻境裡出來。”
冷織襲便又回過頭望着韓茹,自己眼裡也有了晶瑩。——她在幻境裡見到的,又何止修一人?
一根線,牽扯出巨大的悲涼。每個人,似乎都經歷了一場創鉅痛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