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輅帶隊出去之後,席蘇進了帳篷,他一面聽飛行獸不時地回來傳訊,一面撫琴而坐,靜心彈奏手中的長琴。他曾聽過厷宵吹的幾支神曲,聽而不忘的本事,讓席蘇能記得很牢。再一次重現神曲之音對他來說不在話下。
用古琴彈出的神曲,跟洞簫吹出來的的感覺不同,有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摸擬出一首神曲不難,席蘇便是這方面的高手。
此時,要有人進了這間帳篷,便能看到一個長睫微閉的撫琴男子,青色衣袍的邊角被稀落的陽光鑲成了一條水線,隨着他手上動作的加快,冷香蕩在空中,琴絃上勾起一抹絕世之音,迴旋到四周,久而不消。
似綠草叢中開出了一叢鮮花,山澗下響起深潭魚兒們的嬉水聲,陡峭兩側的冰霜中盛入出了朵朵雪蓮,萬物在那一剎那間靜如混沌之初。
許多人在聽聞到席蘇的琴音之後,自動進入了頓悟之境。彷彿沙土下面的戰魂和神器殊靈也安靜了下來。它們似從成堆的白骨煞氣中得到一絲清明,久遠的記憶,仿若隨之而來。
或記起了它們曾經的親友,同伴和仇敵。再一同埋沙入骨,一同化爲灰燼。
“錚..”
最後一道神音落下的時候,衆人都清醒過來。大家深深地感激席蘇在武道上又引領了他們一段路。巔峰上的風景似乎又近了一步。
“少主,有飛行獸來報!”
帳外,一名近衛大聲道。“說!”“二公子已帶人找到一處有雷霆果的地方,他們正往下挖掘。到目前爲止,還沒有危及他們生命安全的事情發生。”
“好。繼續保持聯繫!”
“是。”
這時候,席輅帶着小隊人馬,鑽入了一處沙丘下。從平地上看,這片沙土的下面似乎有水源。
因爲,殭屍們出現在這一帶帶出了一股潮溼的味道,它們聞到人肉的味道,便像打了雞血的怪物,一隻只地冒出來。
一行人滿頭大汗地擊殺殭屍,沙丘上無數的火團在飛舞,大家奔回此地時,都有心理準備。在滅掉數十隻殭屍後,他們終於摸清了來路。
正是這條路,穿過了地下一層的天然屏障,直達雷霆果生長的土壤。下面還有沒驚醒過來的屍魈,撥開沙土時很容易驚動它們。席輅找準方向之後,即刻命人向下挖掘。
他和席茵在排除障礙的時候,一面感應着沙土下殭屍們的動靜。儘管,這是在白天,殭屍們可能受不了修靈者手上的靈氣擊打,對他們的一步步逼近,不得不前赴後繼地向上攻。但雙方交手不到半個時辰後,就有了優劣之分。
隱族人確實比大陸其他修靈者強勢得多,年輕一代雖然經驗少,但他們都肯吃苦,很快就適應了糟糕的環境。席輅爲身邊人感到很驕傲。青冥族隱世多年,一直都比另外三個家族的人實力強悍,其中的原因是不難找到的。
席菌跟在後面,有種心悸的感覺。她前進的沒有席輅那麼輕快。其他人分作兩部分,一部分繼續向下挖開通道;另一部分人作爲開路先鋒跟殭屍們戰鬥不休。
“嘶嘶..”
殭屍們發出的聲音令人嘔心,白骨伸得老長,還總是搖頭晃腦的樣子。一根屍爪要是落到人的身上,必定戳出一個大洞來。
不到一會兒,受傷的人數在漸漸地增加,這支小隊的戰鬥力有所下降,傷患的情況也不太妙。從流血的地方看去,那裡變成了青黑一片,屍毒還會慢慢地深入骨髓,再腐蝕受傷者的五臟六腑。
要不是古月送了他們一些急救用的頂級皇丹,這樣的屍毒一旦上身,根本就難爲消除。幾個呼吸間,便能奪人性命。
席茵走在席輅的身後,守護着後方的偷襲。
殭屍們實在太厲害了,它們往上攻擊,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但小隊開路的先鋒就要花大力氣來探明前面的路。席茵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後方還擊,期望能阻擋更多殭屍們的進攻。最終,一隻殭屍還得靠幾個高手合力才能幹掉。
好在這些殭屍不是地下深層處的屍魈,它們的實力在這隊人的實力前是有限的。
往下走了一段路後,時間又過去了半個時辰。
席輅覺得快見到那些雷霆果的枝葉了。但需要解決的殭屍數目越來越多,而最下面的屍魈被靈氣的波動一干擾,便可能從長睡中醒過來。所以,他們必須儘快拿到東西離開。
“三妹,你去摘雷霆果。我讓人護你過去!”席輅喊道。
席茵正忐忑不安,她倒想快一點結束這場戰鬥。來到這裡,本是爲了摘取幾枚雷霆果,並非要把所有的殭屍都滅掉。
“二哥,我過去了!”她腳下一滑,如願地落到有雷霆果枝節的坑洞下面。
下方果然有一些淡水,只不過量很少。流經一個坑洞處,依稀能看見雷霆果的枝葉伸上攀升,上面還垂着十幾枚果子,那些果子彷彿歷經了歲月的考驗,能在沙土中呼吸,有一半已經成熟了。
席輅聽到後面的響聲,趕緊回頭。只見兩隻殭屍向他撲來,因後方沒有席茵守護,他只能自己解決這兩隻殭屍了。不過,只要再堅持一會兒,等席茵從下面拿到東西上來,他就大可與她一同離開此地,不必再跟這些殭屍們糾纏了。
眼下不需要再向下挖掘,先前負責打通地道的幾個人,也參與到戰鬥中。先前在戰鬥中受傷的人,得到換氣的機會回到了地面上。而沙丘上,席輅早已安排了救護的人員爲他們療傷和急救。
席輅的劍雖比不上席蘇的青龍劍,那劍也是相當鋒利的。快速收拾完兩隻殭屍後,他緊盯着席茵的一舉一動,希望她能順利地摘到雷霆果,成敗就在此一舉了。下方靜得讓人心驚,幾乎這一片的殭屍們都跑到地面上去了。
有些殭屍倒在半途中,有些則是灰飛煙滅。幸運的是,離地下層最近的地方沒有殭屍活動,中間隔着一層沙土,有無數的枝杆從下面長出來。
雷霆果的色澤很是豔麗,紅彤彤的一片。席茵靠近之後,覺得腦子有些暈沉,大概是受了屍氣的影響才產生的症狀。有那麼一瞬間,她像失了魂一樣。好在她的身上一直帶着古月送她的清心丹,當發覺到情形不對時便馬上吞了一顆下去,避免了失魂症的發作。
“好了。終於拿到了!”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席茵從枝杆上摘下了十枚成熟的雷霆果。果子帶有一絲香甜的氣味,那味道一下子鑽進席茵的鼻子裡,令她心神一振。同時,通道上方還活動着的殭屍們怒火連連,它們似乎察覺到了雷霆果的丟失。那果子,是它們一直守護着的好東西。
“嗷嗷.。。”
殭屍們發出了可怖的叫聲,似在發泄心中的不滿。席茵有那麼一會兒雙腿發軟,被這些嘶吼聲嚇住了。她最擔心的是下面的屍魈,哪怕是一隻被吵醒了,也逃不出去。
過了一會兒,聲音漸消。
被嚇得夠嗆的席茵未受到攻擊,等她爬上通道口的時候,那附近的殭屍差不多都解決掉了。經此一役,席茵在心中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跟殭屍們打交道了。
“撤!”
席輅一聲大吼,令戰鬥中的人縱身向後退去,通道口被落下來的黃沙掩住了。沙丘上,害怕陽光的殭屍們呲牙咧嘴地站着,這些爬出坑道的殭屍發出一陣陣的咆哮聲。小隊的人從驚心動魄中清醒過來,開始一面阻擊殭屍,一面向後撤退。
“東西拿到了。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席輅轉過身,帶着席茵頭也不回地向前衝。
在兩人的身後,小隊的人都聽從他的指令往回跑。每個人的心裡都想着離那片沙丘越遠越好。
爬出來的殭屍們自然是不肯放過這些口中奪食的人。它們憤起直追。
雷霆果對殭屍的魂魄有很大的幫助,在它們的眼裡,闖進這片區域的人先是挖走了沙土裡的神器,又一次回來挖走它們的雷霆果,這跟挖走它們的命沒啥區別。於是,層出不窮的殭屍被召喚出來。它們似乎知道陽光正在減弱,全從沙土中冒了出來,擋在了這隊人馬的前面。
情況有些不妙,這些殭屍的實力不夠,但數量太多。直接威脅到了小隊人的生命。
“闖不過去也要闖!”就在席輅指揮大家硬拼的時候,遠處有幾隻黑鷹朝這邊飛來。
“二哥,那是古月的黑鷹!”席茵高興的大叫。
他們中間,有一些受傷的人拖了後腿,讓隊伍不能全速前進。這些受傷的人一時半會兒還不能痊癒,因而無法驅使飛行獸或靈劍,其餘的人要照顧他們,又要與前方阻路的殭屍搏鬥,自然是有些受縛。正好幾只黑鷹飛來,它們幫着把傷員們帶離此地。戰鬥中的人就好脫困了。
有黑鷹前來接應,席輅放心了。“把傷員都扶上去!”幾隻黑鷹靈活地轉到戰場的另一側,從空中接住幾個傷員,其他人便可以發揮全力了。
空中有符印在飄飛,殭屍們也怕倒在這充滿陽光的地面上,它們在黑鷹和高手們的夾擊中逐漸處於下風,最後沒入沙土下離去。本來殭屍的神智就是出於生前戰鬥的本能反應,它們並無活人的分析能力。而四周還飄浮着對它們威脅越來越大的東西。
見殭屍像潮水般退去,小隊剩下的人紛紛上了飛行獸或御劍而行。就在衆人將要離開時,席茵的一隻腳卻差點被一隻殭屍手給抓住了。
她急轉身,避開那支屍爪,但靈劍失去了靈力的支撐,從空中墜落下去。“三妹小心!”席輅剛好回頭,見席茵遇到危險,忍不住叫道。他急飛上前,接住了席茵。
“嗖嗖.。。”
幾隻黑鷹是小西帶過來的,另外,古月在安排這件事情的時候,還特意叮囑黑鷹們要注意哪些事項。“殭屍們都怕天火。你們可以用符印對付它們!”爲了不讓殭屍纏上小隊的人,小西身上就帶了許多滅屍符。
這些滅屍符的上面有小型的陣法,可以瞬間定住殭屍的殘魂。殘魂一定,殭屍就無法動彈了。追趕而來的殭屍們之所以退的那麼快,多半的因素便是這些滅屍符造成的結果。
席茵最後被拉到了小西的背上。上了鷹背之後,她仍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與此同時,席輅幫着黑鷹們打出了數十道滅屍符,看着那些殭屍奇怪地停下來,雙手長伸,整個身子都被定住了,其他的殭屍飛快地沉入地下,大家才鬆了口氣。古月製作的滅屍符幾乎都用在了這次撤離行動中。
“好了。我們終於擺脫它們了!滅屍符真好用,小嫂子手上總有別人都沒有的寶貝!”席茵驕傲地想着,她是越來越喜歡古月了。席輅眼神一閃,三妹的話也是他心裡的話。但願從永州回去後,大哥能跟古月修成正果吧!
沙丘上,被定住的殭屍們很快掙脫了束縛,但它們的殘魂在陽光的照射下再次受創,就算掙脫了符咒的力量,這些殭屍也沒法像以前那樣活動了。更多中了符印的殭屍化爲了塵沙。
“扎扎.。。”殭屍們斷肢少腿的退去,留下了滿地的殘骸。
新的消息傳到了營地中,“少主,二公子他們已經完成任務了,正在回來的路上。”
“好。”
離黃昏還有不到半個時辰的時候,席輅和席茵終於返回到紮營的地方。這段路程並不遠,大致有十幾裡的距離。“你說,大哥能不能跟古月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希望如此吧!”席輅的眉宇間,多了一絲成熟的味道。兄妹倆不止一次討論同樣的問題,但都不能肯定結果。
這時,席蘇在帳外站着,迎接他們的歸來。
可以看出,席輅和席茵經過這次獨立的行動之後,有了更多的收穫。
比如,席茵身上的嬌氣都磨掉了,而席輅在元皇高階上穩固下來。因此,席蘇爲自己將來有一天離開家族去往漩渦霧海中歷練時,二弟和三妹仍能守護家族的榮耀而感到高興。
“大哥,我摘了十枚雷霆果。”席輅一邊高興地說着,一邊把雷霆果交給席蘇。
席蘇輕掃一眼,慎重其事地放入納戒中。
這會兒,古月還在修練,他得等她出來後再去交差。其實,現在對古月的感覺,他已經把她看作自己的朋友了,那種信任的感覺,不摻雜什麼男女之情,但仍有一絲異樣在其中。
這一次沙漠同行,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太匆忙,而他的記憶片斷總被什麼干擾着。是的,在過了一段日子之後,席蘇越發察覺到手心上的那瓣花紋的古怪之處了。
每當刺痛感出現的時候,他記憶中古月的影子就淡化了一些,而隱約之間,還有另一道清淡的影子浮現出來。雖看不表那是誰的影子。但在他的潛意識裡,那道影子是一個陌生的女子。
“這一切怪現象都跟那片花瓣密切相關..”席蘇對自己魂影的丟失,更加焦急了。
傍晚時分,古月從帳篷裡出來了。小西把沙丘那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不出所料,她雖然沒有親眼看見滅屍符是如何發揮作用的,但從小西的口述中得知,自己精心刻制的滅屍符確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至少,讓席輅他們沒有落荒而逃,那就是最大的收穫了。
“這些雷霆果可以給小神將們吃了。”古月欣喜無比。
休息了大半天的小威和腓腓跑到跟前,望着一堆果子,膾上都有一絲鄙夷。
“主人,這些東西好惡心喔!他們真吃得下嗎?”
“當然。”
“那些被滅屍符能定住屍魈的殘魂?”腓腓很是好奇。
“屍魈是殭屍中最厲害的一種。今天是運氣好,他們沒有被屍魈留下來。而那些殭屍在追趕的時候都被滅屍符定住了。雖然時間不會很長,但滅屍的作用還是有的。”古月道。
“喔,照這麼說來,屍魈是殭屍們的大王?滅掉的殭屍再不能成長爲屍魈了!”
“應該是吧!”
兩獸聽了,擺出一付賣萌的樣子,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古月。
古月心思不在它們身上,只想把雷霆果早一點交給小神將們服下,於是,便把神識閃入空間內,找到子鼠他們。
“時遷說,有了你們的助力,它的作用就更明顯了。”古月表達謝意。
儘管,事情還沒有落實下來,但準備工作得作好。小獸們跟了過去,看着神將們快活地服下雷霆果,那種香甜的味道聞起很好,不過,它們是死都不願意吃的。
這會兒,小帳篷裡還有一個被無視的人,就是那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席蘇。
“不管你能否記起主人的過往,你都要對她好。”小威暗中警告道。
席蘇冷眼一掃,找了一個靠近簾子的地方坐下來。他的雙眸,深邃得如同高遠的天空,眉角處,微微地皺起。
“廢話!”
“哼.。。”
小威不服氣地趴到了另一邊,離席蘇遠了一點。
這段時間以來,席蘇跟古月的關係變成了朋友一般,它心裡替主子感到不值。可是,它的氣不順又不能在主子面前表露出來,只能找個機會在這個男人面前寒磣兩句。
但對方又不賣它的賬,小威是氣得不行。
席蘇半瞌眼,着一襲白色中衣,倚靠在一張軟榻邊,似睡非睡。鎖骨處,淺淺地露出一角來,如禁慾之惑。他在腦子裡不停地搜索着記憶片斷,努力了半天,仍不得法。突然間,心口處又有刺痛感傳來,臉色不由地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