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抽動着,臉上開始有戾色迭起,汪老頭瞥着我:“曉東那個混小子因爲你這麼個離過婚的掉價女人,他爲了逃避我給他安排的這段婚姻,他居然糊塗到去僞造他未婚妻的體檢報告,給他未婚妻硬生生安裝了個難孕的毛病,他更爲了你用盡手段逼迫女方主動上門退婚,他爲你把我汪家的臉都丟光了,你居然還敢大言不慚!”
我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了,這兩爺孫,到底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啊!
就按我內心的感受,我認爲汪曉東這人一向口無遮攔,他有時候就愛瞎扯淡,他胡編亂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我此刻覺得汪老頭扯淡的機率也很大!
我自己幾斤幾兩我清清楚楚,我不信像汪曉東這種在萬花叢中過千帆過盡無數,卻還無法安定下來的男人,他會爲我做出這樣的事來。
總之汪曉東的話不可信,而汪老頭的話也不符合常理,沒邏輯可言。
而我現在得出的結論是,反正不管這兩爺孫的話哪個真哪個假,這個老頭子是要跟我槓上了,接下來等待着我的真不知道是啥狗血淋漓的事。
可我既然被他弄到這裡來,這邊又全是他的人,我就算再能打也禁不住羣毆,我驚恐失措也於事無補,我還不如再淡定點與他周旋,用拖長時間來尋求生機。畢竟到目前爲止,這個老頭兒還沒讓人將我的手機搶去。
蹙起眉來,我對汪老頭的直視不閃不躲,我鎮定自若,客氣依舊:“汪老先生,我不知道你從何判斷汪曉東是因爲我的緣故,才….”
戾色更濃,汪老頭眼眸裡的凌厲越演越烈,他的眼角展開的幅度更大,他的聲調提高了幾個度,粗暴打斷我:“我不需要再去作判斷!就在半年前,那混小子忽然像是改變心性似的,接受我給他安排的未婚妻,我以爲我很快能喝上這杯孫媳婦茶,但無奈好事多磨,曉東自從跑去佛山找你一趟回來,就完全冷落了他的未婚妻。我當時只當他恐婚,需要個時間緩衝下,可我哪裡能想到,就在昨天晚上,曉東那個混小子親口跟我說,他不會再接受我安排的婚姻,不管是羅思雨劉思雨葉思雨,也不管是哪個天王老子的女兒,更不管對方是有多優秀多傾城傾國他都不要,他有想娶的人,他想安定下來,他想認真對你展開追求,以婚姻爲最終目的對你展開追求!他以前,從來不敢那麼忤逆對我叫囂,說那麼多糊塗的混賬話!他以前即使抗拒我給他安排女人,但他還不至於抗拒到這種地步!他現在是完全跟我對着幹,完全聽不入我這個爺爺的話,這都是你的錯!”
猶如有驚雷入耳,震耳發聵下,我的大腦轟隆隆的思維暫時短路,我目瞪口呆怔滯了將近半分鐘,嘴巴張了合合了張,如此反覆好幾次都不知道該如何搭上這個話茬,汪老頭又是冷冷剜我一眼:“以你這種小農小戶出來的家世,你確實配不上我家曉東,但如果曉東堅持要非你不可,我倒是可以對此網開一面,讓他靠靠岸,趕緊給我們汪家開枝散葉。可你偏偏有過婚史,你嫁過的人還是張代,我斷然不會讓外面的人議論紛紛,在私底下恥笑我汪文華唯一的孫子,要不濟到去撿張代玩膩的破鞋來穿!”
我靠靠靠,我說怎麼汪曉東偶爾看起來那麼自以爲是那麼的傻叉到無可救藥,原來這東西是有遺傳的,他分明是從這老頭子身上丁點不漏的遺傳過去的。
真的是醉到不能醒,這老頭子從剛剛畫風突變不斷嗶嗶之後,說的都是汪曉東想對我展開追求啥啥的,他以爲汪曉東追,本大爺就得受啊?他以爲汪曉東要娶,本大爺要就嫁啊?
簡直是不可理喻到了極點!他們這些有錢人,是不是都這麼沒有自知之明,滿腦子的優越感,不管是啥事涉及到啥人,只要他們決定怎麼樣怎麼樣了,旁人就能無條件送上膝蓋去配合着啊!
無力吐槽到了極點,我自知我很難在短時間內將這種完全走歪的觀念掰正過來,我只得擲地有聲表達自己的立場:“汪曉東他怎麼想,我無法控制,更管不着!但我可以在這裡表態,即使有哪天我想重新找一個人攜手共度一生,汪曉東也不在我選擇的範圍之內!我很清楚明白我跟他不適合!”
汪老頭的嘴角頃刻間掛滿不屑:“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夠清高。如果你沒有對着我家曉東耍手段,像他這種沒心沒肺的性格,目光又怎麼可能在你的身上停留。你辯駁再多,只會讓我更覺你嘴臉可憎。”
停頓幾秒,他聲音沉下,裡面帶着讓我莫名其妙毛骨悚然起來的陰鬱:“而且,我今晚把你請過來,其實我壓根不想知道你和我家曉東怎麼搭在一起的來龍去脈,我不管你與他之間誰主動誰被動,我更不管曉東和你的交往去到了哪種程度,我只需要做的事是,杜絕曉東被這個圈子的人恥笑,他撿了張代的破鞋。”
像是被什麼蟄了一下,我的心重重一揪,那些強裝出來的泰然自若散去,我的聲音禁不住的有些顫抖:“你到底想做什麼?”
眼簾微擡,汪老頭淡漠掃我一眼,他語速放慢:“如果你是個大活人,每天生鮮活躍晃盪在曉東的眼前,我確實很難再撼動他的心意。但如果唐小姐你在一個意外事件中死掉,變成了一具腐屍,最終被燒成灰埋入地底或被撒在海上流走,那曉東他雖然會爲唐小姐你難過個一年半載,可他終歸能從唐小姐這個魔咒裡面走出來,迎接更好的生活的。”
渾身一寒,我驚詫地瞪大了眼睛,聲音因爲驚恐變得失真:“殺人是犯法的!”
臉上堆滿鄙夷和輕視,汪老頭氣淡神定:“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需要唐小姐額外提醒。我一向奉公守法,自然是不會做一些作奸犯科的事。至於唐小姐會死,完全是因爲唐小姐誤入到一個速凍冰庫,不小心把自己反鎖在裡面了,裡面又沒有信號啥的,唐小姐無法向外界求救,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溫下,唐小姐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速凍成一個人肉冰棍,我自行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唐小姐意外死亡的場景,真是慘絕人寰。”
渾身的雞皮疙瘩豎起來,我想說話,汪老頭輕笑着再將話語權拽過去:“唐小姐,不管你是拍着胸脯保證以後不再在我家曉東面前晃盪,還是一副與我同一陣營幫我去勸曉東回頭是岸,再或者你撲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求我救救你,別讓這一場可怕的意外奪走你年輕的生命,我想這些都是徒勞。畢竟在我看來,不管一個人能低微到什麼程度去,她活着始終會有影響地球轉動的可能性。只有她死了,變成毫無生息的死物,才能將她身上揹負着的罪惡徹底洗去。”
幾乎是咬合着汪老頭的話尾音,我左邊的位置,忽然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撞擊聲,張代的聲音就混雜在一起,他滿是焦灼,幾乎是用吼的:“唐二,你在不在裡面?唐二,你在不在?!”
就像是在大海中被巨浪攻擊快要絕望之際,我驀然瞟到不遠處浮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我在這一刻完全忘掉我和張代曾經的恩怨過往,我高高懸起的心裡竟有安穩涌動着,我急急張嘴想要回應張代,可站在我旁邊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他箭步上前來,疾疾伸手重重地捂住了我的嘴巴和鼻子。
一下子沒有空氣灌入身體,我頓覺一陣陣的耳鳴目眩胸口發悶,我怕張代得不到迴應會就此走開,我不管不顧的亂蹬着自己的腿,用腳背重重地叩打在地板上。
可能是這裡的隔音不大好,儘管我弄出的動靜不算是太大,但張代聽到了,他在外面用腳連連狠踹了十幾下,一大塊鐵皮板直通通地往裡面倒,他踩踏着這鐵皮板衝過來,他幾乎是瘋了般抓住禁錮着我的那個男人的手臂狠狠一拽,說:“你碰她做什麼!”
被張代這麼一甩,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趔趄踉蹌着後退幾步,他站穩腳跟後似乎又要撲上來,但張代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我從椅子上拽起來,將我半環在他的身側。
沒有再與那個男人動手廝打,他只是用凌厲的眼神一掃,說:“你敢再用你的髒手,碰她一根頭髮,我都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原來氣勢洶洶似乎擁有着壓倒性氣魄的男人,竟被張代輕而易舉喝住,他定在那裡,先是瞅瞅張代,再小心翼翼地看看汪老頭。
臉色沒有多大的波瀾起伏,汪老頭輕輕將手一揮,示意那男人退下,他眼睛半眯起來,睥睨着張代,語氣裡面滿滿是熟絡和親切:“小代,你今晚這麼有空,過來看我這把老骨頭啊。可惜這裡太過簡陋,沒什麼招待你的茶點。”
在這樣明明是劍拔弩張對峙的情況下,汪老頭這番話顯得分外詭異,我還沒從驚悸中緩過勁來,只得像個****似的立在原地,眼睛的餘光不斷在張代的身上浮游。
臉上沒有表情變化更迭,張代直視着汪老頭,說:“汪老先生你不必太過客氣,我也沒給你帶伴手禮過來,我們算是彼此彼此。”
停頓不過三秒,張代又說:“汪老先生,早睡早起對身體好,我們就暫時不打擾你休息了。改天時間合適,汪老先生你又有空,我會帶着唐二親自登門拜訪的。”
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汪老頭嘴角微動:“小代,改天你要到我寒舍拜訪,我無限歡迎。至於唐小姐,她以什麼樣的立場和身份來拜訪我,你不說清楚,我這老糊塗搞不懂。按我的理解,唐小姐還真的沒有資格再踏入我們汪家的大門一步。”
環在我身上的手力道稍微一重,張代眼神一凜,聲音徒然一重:“她以我張代妻子的身份去,夠資格嗎?”
汪老頭輕笑:“小代,我雖然是個老糊塗了,可我還沒有糊塗到分不清楚東西南北的地步,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和唐小姐的婚姻,早在一年前就結束了。”
張代的手轉拽在我的衣袂上:“現在離婚又復婚的人,一抓一大把。汪老先生,我們可以走了嗎?”
肩膀隨意抖了抖,汪老頭子嘴角的笑意濃濃堆成一團:“小代你當然是隨時可以走,至於唐小姐,她恐怕是走不掉了。”
眼眸一黑,張代的目光定了定:“若然我一定要將她帶走呢?”
汪老頭意味深長:“小代,我汪家與你張家雖然談不上是世交,但張老太太在世那陣,我多少與她有些交情,我多少會看她份上給你幾分好臉色。再則我一向對你也欣賞有加,我一直讓我家曉東以你爲榜樣,你別讓我這一把老骨頭臨老了,還要打臉承認我看錯了你,你別讓我發現你有愚蠢的一面。”
在張代與汪老頭你一來我一往的拉鋸對峙中,空氣中似乎有火藥味擴散開來,氣氛也越發的劍拔弩張,我的內心重新踏入紛涌的慌亂中,身體也隨之顫了顫。
在我的手背上安撫般輕拍兩下,張代一字一頓擲地有聲:“我不想與你爲敵,但前提是你別觸碰我的底線!”
接過旁人遞過來的柺杖,汪老頭子往地上一戳:“年輕人,還是謙遜點好。小代,你要知道,我不是曹軍,也不會成爲曹軍,你那些小手段小計謀,在我眼裡不過是小孩兒過家家的把戲。到目前爲止,我還算是比較欣賞你,假若你現在就識趣閉嘴,到這一刻你還是可以自行離開,今晚我就當沒看到過你。但如果你不走,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張代嗓音一沉:“唐二是我的女人!我今晚必須把她帶走!”
汪老頭再用柺杖連連戳着地面數次:“她是不是你的女人,我一點都不關心。我只知道她影響了我家曉東正確的判斷力,讓他變得糊塗,像她這樣引我家曉東誤入歧途的女人,她該死。只有死人,纔不會再時不時浮出水面興風作浪。我喜歡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反正唐小姐無論如何今晚都要死於意外。至於你,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走,還是不走?”
再將我往他身邊一團,張代雙眸噴火:“反正我把話撂在這裡,今晚唐二哪怕只是少了一根頭髮,我後面都會讓你付出成千上萬倍的代價!”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汪老頭的眼睛裡演繹着讓人觸目驚心的惡毒,他環視着掃了我和張代一眼,他語氣淡淡:“可惜,你不會再有讓我付出代價的機會。我已經看在張老太太的面子上,與你好話說盡,既然你非要那麼愚蠢,那你今晚就和這個害我孫兒內心動盪的惡毒女人,一起死在這一場悲慘的意外裡吧。你下了陰曹地府,記得幫我向張老太太問候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