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坑很深,卻不算陡,但即使如此,石辰依舊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不斷向黑暗中繼續滑落沉淪,一如心底深處的悲哀在不斷沉澱,壓得他心頭無比的痛。
蹲幾年局子當然只是兩人都心知肚明的屁話,而隨着他身份的暴露,那麼當年的幕後黑手一定會想辦法殺了他,這樣的話,幫他頂罪的徐秋生可就萬分危險了,即使事後驗明瞭身份,天知道那些人會不會嫌麻煩直接將那傢伙給直接殺掉。
石辰不甘心,他想向地面爬去,身體卻不聽使喚的難以動彈,稍稍一用力,劇烈的痛苦就讓他臉色慘白,嘴脣發抖,發出無意義卻悲涼無比的嘶嚎。
“就算兩個人一起蹲局子也好啊!爲什麼要騙我!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啊!”石辰眼眶裡漸漸溼潤,漸漸黯淡,嘴裡發出癡語般的呢喃,最終歸於沉寂。
石辰再次醒過來時,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只是覺得很痛很累很餓很虛弱,身上的汗液和血跡早已乾涸,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稍稍一動,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和疲憊從骨髓深處傳來,讓疲憊且脆弱的他好想就這樣繼續睡下去,徹底忘掉那些令人心碎煩惱且痛苦的事情。
但理智卻是告訴他不能繼續睡下去,在這礦坑底也不知道躺了幾天,沒有食物也沒有水,他的體能已經接近耗盡,若是再不出去,很可能就會在這坑底變成一具乾屍,且沒有人會發現,也許運氣好的話,幾千上萬年後,就會變成戰爭使徒一樣的古董,被人挖出來放進博物館。
他痛苦的翻了個身,就這樣靜靜的躺在黑暗的坑道底,睜着那雙有些腫脹卻乾澀無比的眼睛,看着坑道中的黑暗,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將心頭萬般念頭壓下,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才艱難扶着巖壁爬了起來。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終端,已經過了兩天。
然後他帶着惶恐的心情開始瀏覽這兩天的網頁,果然,關於戰爭使徒的事情已經沸沸揚揚,政.府沒有選擇全面封殺這些網絡信息,而是給出了一個官方解釋。
聯邦新型戰略武器在試驗途中忽然失控,對此向泰坦的市民表示歉意並作出補償,而新任不到一年總督的蘇耶蒼娜對此次事件表示負責,並於前日正是辭去泰坦總督一職,乘坐蘇伯里昂號離開了泰坦星。
看到這則訊息的石辰陷入沉思,“已經離開了泰坦?難道是因爲走的太急,忘了驗明徐秋生的身份?”
不過按照這樣看的話,徐秋生的生命安危暫時還沒有問題。
確認了這一點後,石辰開始聯繫小初:“你們怎麼樣?”
“飛船目前位於土星軌道暗面,不過泰坦星軌道區域加大了巡查力度,我沒有辦法突破封鎖去接您。”
石辰想了想道:“不用過來接我了,告訴莉雅,我還活着,不用擔心,我確認些事情,就會想辦法去往首都星圈。”
小初那邊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已經將您的話轉告與莉雅,她有話對您說,是否進行轉述?”
“是。”
“石辰,真沒想到,你在那種情況下,竟然還能活下來,這樣看來,我對你如蟑螂般的生命力與運氣,又要提高一個評價了。”
小初的聲音忽然變成了莉雅特有的音色,不過由於是小初的轉述,平靜而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不過她那口氣依舊是那麼的尖刻而令人難忘。
久違的話語雖然充滿了刻薄和嘲諷,卻是給原本低落的石辰帶來一絲暖意,笑着迴應道:“謝謝誇獎。”
“好了,閒話不提,你有什麼困難需要我的幫助嗎?”
石辰想到對方神通廣大的技術和能量,加上他急需去往首都星圈確定徐秋生的生死,也沒客氣,道:“我需要一個新的身份和一筆去往首都星圈的錢。”
“姓名?”
石辰沉默了片刻,堅定道:“石辰。”
“還是石辰?也好,反正這個普通而又庸俗的同名多的是,倒不是什麼問題。六個小時後你可以去往十三區警察局第二分局辦理補辦身份證,然後去運通銀行泰坦分行進行銀行卡補辦,錢我會匯在你的卡里。”
“我們還會再見嗎?”二人確認了一些細節問題後,石辰帶着些希冀問道。
那邊沉默了一陣,道:“短時間恐怕不行了,我有些事情需要去處理,等你到了首都白楊星後,小初會告訴你一個地址。作爲報酬,千琳就拜託給你和小初照顧了。”
石辰有些憤怒了,“有你這麼做孃的嗎?千琳她纔多大?”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石辰沉默了,然後結束了這段簡單的對話。不過好在千琳會留下來,算是一份溫暖的慰藉。
他扶着巖壁,拖着着虛弱的身體,開始向坑外攀爬。
當他爬出礦坑時,一陣寒風吹來,險些凍成一根冰棍兒。
原本被軌道炮轟出的深坑中,戰爭使徒早已經沒了身影,顯然是被軍方回收走了,被蘇伯里昂號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首都星圈。
不提已經損毀的古柯地下研究所,經過石辰鬧出的這場風波,這臺活性十足的戰爭使徒必然會被帝國人知曉。
一臺有生機的戰爭使徒,必然值得帝國人爲之瘋狂一把。
就在石辰離開荒原時,位於遙遠白楊星首都西城區的國家檔案局地下中央電腦,接受到了一道混雜在常規信息中的數據,後臺數據庫中一份公民檔案出現了變化。
它不是石辰原本的檔案,就像是多少年前就被安插進的白紙,在需要時,就如魔法般自動出現了修改。而在遙遠星區的一具空殼,便被某人穿上。
這種變化相對於整個檔案局,就像是一滴雨水滴入了大海,沒有泛起多少漣漪,自然也沒有人及時發現。
回到十三城區的石辰確認各大熒幕上都沒有關於自己的通緝令後,在經過某公寓樓時順了一件乾淨的大衣,找了一家小旅館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叫了份套餐。
即使肚子很餓,餓的發慌,但還是先喝下一碗粥,才慢慢開始吞下食物。他沒敢一次性就叫太多,連續兩天沒進食,若是一回來就直接狼吞虎嚥,即使不出人命,很可能也要出些大問題。
做完這些,他再次睡了一覺,這一覺很沉,足足睡了一整天,待再次睜開眼睛的剎那,眼神從原本的迷茫漸漸變的堅定。
然後他來到鏡子前,開始易容,不過這一次易容卻不是簡單的製作人皮面具,而是對本來的面目輪廓進行了細微調整。
比如加粗了眉寬,粉底通過光影增強了鼻與臉頰間的立體感,脣角宛若刀削,如果說以前的他看上去只能算陰柔俊秀的話,那麼此刻便多了些陽剛之氣,看上去儼然已經變了一個人。
他對着鏡子發了會兒呆,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從這一刻開始,他告別了過去的自己,他將踏上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