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緊閉的艙室內,光線昏暗。
李唯一將所有錢幣,包括從刑萬興、方通、顏青青三人那裡摸屍得來的,全部倒在桌案上,嘩啦啦堆成一座小山,細細清點了兩遍。
“涌泉幣八十二枚,銀錢一百八十七枚,銅錢八十個。”
一涌泉幣=一百枚銀錢=一萬枚銅錢。
李唯一已經對這個世界的購買力,有一定了解。比如,從姚關到九黎城,九天到十天的航程,一個人的船錢是八枚銀錢。趙勐例外,他是六十四枚銀錢。
託運石棺,則另外收費十六枚銀錢。
每天的餐飲費用,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幸好趙勐離開青銅船艦的時候,用瓶瓶罐罐裝了很多金烏血和黑蛟血可以服用,否則只他一個人,就能吃掉幾十個人的食物。
但金烏血和黑蛟血李唯一也在服用,要不了多久肯定消耗一空。
李唯一問過趙知拙九黎城宅院的價格,嚇了一跳,哪怕只是城外郊域,一座能居住五六人的小院,位置好的,離主城近的,也要數萬銀錢。
位置差的,偏遠一點的,也要近萬銀錢。
滿打滿算,他現在所有的錢幣加起來,也就夠買這樣一座小宅。
那些大的,甚至是城域內的,是想都不敢想。
當然他還有多件法器,有撈的異界棺,都能賣出不菲的價格。
這纔是他敢去九黎城暫時定居的底氣!
“私賣異界棺有風險,得再等等。倒是可以先賣一件法器,但我一個沒有根基的涌泉境外來修士,會不會太扎眼,惹禍上身?”李唯一自語道。
石棺中殘屍道:“可以請黎菱嘛,她是冥燈指路使,也是蒼黎部族族長的孫女。”
李唯一已經將所有的前因後果,詳細講述給衆人,自是惹得一陣啼笑皆非。
衆人一致認爲,只有一處不合理的地方。
那就是,黎菱爲什麼要接近他?
那麼多法器,動不了她的心,她還能爲了什麼?
靈位前輩告訴李唯一,黎菱既然是冥燈指路使,有可能開啓了“感知明慧”。開啓“感知明慧”,也就意味着在指路使的競爭中勝出,成爲了祭司繼承者。
冥燈指路使可以預測一件事大概的吉凶,在逝靈霧域找到正確的路。而開啓“感知明慧”的冥燈指路使,還有一個特殊的小能力,那便是一旦真心愛上一個男子,無論千里、萬里,都是可以憑藉感知將他找到。
靈位前輩覺得,這是唯一的合理解釋,不然黎菱的所有行爲就太怪異。
李唯一從來不敢自戀和膨脹,不認爲自己有這樣的魅力。但讓人頭疼的是,黎菱不釋放惡意,不主動出手,反而越來越真誠。
他只想儘快劃清界限……
請她幫忙賣法器,豈不又產生羈絆?
“鐺鐺!”
一陣駝鈴的聲音,在李唯一腦海中響起。
頓時紛繁雜念和負面情緒涌來,欲要擇人而食一般。他連忙行玉虛呼吸法,花費一刻鐘,思緒才寧靜下來,腦海中的鈴鐺聲消散。
自從他在血海棺塢搖響惡駝鈴,喚出一隻巨型駝鈴,擊殺方通後,駝鈴聲就時不時出現在腦海,像建立了某種聯繫。
“又響了?”石棺中殘屍道。
李唯一點頭:“越來越頻繁,影響更大了……真的沒有辦法解決嗎?”
石棺殘屍道:“虞駝南可不是一般人物,當年在魔國逍遙京,也只有虞霸仙能壓他一頭。惡駝鈴更是聲威巨大,曾讓一座生境爲之動亂,鬧出莫大的血雨腥風。可以說,你掌握的那些法器加起來,也不及惡駝鈴半分。”
“對你來說,惡駝鈴用好了,它將是你一招極強的底牌。現在,你只能喚出一隻三四米高的駱駝,未來可能就是一支駝隊,駱駝也可能會變成龍首橐(tuo)駝。”
“但若壓不住它,被惡意影響了心念神智,後果可就嚴重了,或會墮入魔道。”
“它應該是在你催動法力搖晃的時候,主動認主,但這種厲害的魔器往往也會噬主。隨着它不斷吸收天地間的惡念,魂能會迅速恢復,越來越強。你必須比它更強,纔不會被它駕馭。”
“你若能夠請到,九黎族祭司級別的念師,倒是可以在現階段將它的魂能磨滅,斬去隱患。等它強到一定地步,再想磨滅,可就難如登天。”
現在扔,顯然是來不及了。
靈位前輩道:“你的呼吸法很厲害,但只是在硬抗。你得儘快修煉出靈光,靈光可以壓制法器的魂。到時候,你就可以掌握它,而不是它一直影響你。”
“另外開啓第五泉背心中樞,武者對魂念,也能產生一定的對抗和馴化能力。”石棺殘屍道。
罐師父、靈位前輩、棺前輩,他們顯然遠比禪海觀霧和虞駝南虛弱。畢竟後兩者,都已經可以顯化身形,自由活動。
“咚咚。”
敲門聲響起。
“謝兄弟,四姑娘已經醒過來了。”趙知拙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將所有錢幣都裝放好,李唯一推門而出,笑道:“趙老,今後別再叫我謝兄弟了,咱們自己人,沒什麼好隱瞞的,我真名叫李唯一。叫我唯一,或者李兄弟都行。”
李唯一聽覺何等敏銳,自是早就洞悉黎菱的小動作。
他對趙知拙觀感很好,後者因爲恩情,寧願隱瞞少族長和黎菱,也沒有將法器的事講出。在這個世界,能做到恩怨分明,已極不容易。
趙知拙自是要佯裝剛知道的樣子,錯愕和玩笑了兩句,然後道:“行,我就叫你李兄弟,但你別再叫什麼趙老了,叫老趙就行。哈哈!”
他心中對李唯一更加認可了。
他能理解李唯一隱瞞真實姓名,畢竟修爲低的時候,就應該萬分謹慎才行。若李唯一因爲幫過蒼黎部族,就上蹦下跳,自以爲是了不得的人物了,他反而會盡快還了恩情,然後遠離。
二人沿艙室外的廊道前行,李唯一問道:“老趙,你之前說,你是重新修煉出來的二泉,難道泉眼碎了,還能重塑?”
趙知拙臉上笑容斂去,苦澀道:“碎泉重塑很難,需要莫大的毅力,都多少年了,我也才重塑兩泉。除非能尋到那些最頂尖的法器,用法器之能,或可迅速重塑。”
“但這樣的法器……”
“就這麼說吧,我們整個九黎族也只有傳說中那件遺失了的法器,有此能力。不然,當年部族怎麼都會幫我恢復修爲的……哎……”
趙知拙胸悶而長嘆,從巔峰墜落塵泥,忍受了不知多少屈辱、嘲笑、謾罵,內心本以被磨得平靜,今日卻被黎菱和李唯一勾起了那些痛苦的回憶。
他也曾風光無限,也曾萬人追捧。
不願再談此事,他道:“到了!”
李唯一心中暗暗思量,等打開第五泉中樞,或者修煉出靈光,能夠駕馭惡駝鈴後,要不要試試拉他一把。
這道念頭僅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這種級別的法器暴露,可不是小事,得三思而後行。
黎菱是半仙體,肌膚就像玉蠟一樣細膩凝白,長髮黑綢般垂在臉頰兩旁,在門外夕陽的照耀下,臉上輪廓分明,側顏無比完美。
“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劃清界限,救我做什麼?這樣一來,豈不界限又模糊了?”她道。
李唯一找來一張凳子坐下,道:“我想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會救一救,本來就是順手的事。”
黎菱道:“是嗎?我記得,我重傷失去意識的時候,方通可還活着。要救我,就得先對付他,這可不是順手的事。如此大恩和情義,我怎麼也要報答吧?”
李唯一怕她又說出什麼以身相許的話,趙知拙可還在一旁呢,連忙道:“好,給錢吧!”
黎菱眉頭皺起:“你很缺錢嗎?”
“此去九黎城,處處都要花錢。雖有一些積蓄,但總不能坐吃山空?恰好,你要報答。”李唯一自認,黎菱給再多,自己也受之無愧。
黎菱不再提報答的事了,問道:“方通逃走了嗎?”
李唯一想了想:“逃得很快。”
“有沒有斬下另外兩人的首級?”她很在意這一點。
“沒有,那太殘忍了。”
李唯一知道她想要什麼,將那根雪狼王牙齒項鍊取出,道:“我想,用這個做證據,就足夠了!”
黎菱想要去拿。
李唯一收了起來,盯着她雙眼道:“我很缺錢。”
“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黎菱道。
李唯一道:“在九黎城購買宅院,是一筆很大的花銷,我的錢不夠。”
“有了這串項鍊,我可向族中,爲你申請一座大宅院。”黎菱道。
李唯一搖頭:“我不想跟你們蒼黎部族或者九黎族,產生太深聯繫。地狼王軍一查,就會查到我頭上。這枚狼牙,你對任何人都要說,是你自己奪取到的。你只需給我錢就行!”
“好,我答應你。”
黎菱露出嫣然笑容:“你的考慮是正確的!九黎城的確是銷金窟,再多的錢都花得出去。武道修煉,更是破一境耗萬銀。”
她要去拿狼牙項鍊,李唯一再次縮手:“我還要見蔡羽彤和祁珊珊,她們是我的同伴。”
黎菱眼眸微微眯起:“好,我來安排。”
“你要知道,我跟你談條件,其實是在嘗試信任你。機會,只有這一次!”李唯一道。
黎菱道:“我知道!若出差錯,今後我們別說做朋友,恐怕只能做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