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1、信使可復 器欲難量
幾個月過去了,嬴稷感到范雎像變了一個人似的。UC小說網:縱然他以前私底下不太愛說話,可討論起事來,還是有條有理行雲流水的。然而現在,他不止沉默寡言,小心謹慎,而且經常神不守舍,有時看着竟如靈魂出竅了一般。
嬴稷兀然發現,這麼多天來,他與范雎的交流,只有那偶然幾次的肉體關係罷了。
他不能由着范雎這麼下去!
思量一番,在臨朝的時候,嬴稷一臉惆悵地嘆道:“寡人聽說楚國的鐵劍非常鋒利而藝妓非常的笨拙,鐵劍鋒利代表楚國對外作戰的實力強大,藝妓笨拙意味着楚人不貪圖享樂,也就是說,楚王會把精力更多地用在國事上,考慮自己國家將來的發展。精明而善於思考的大王統領着勇猛善戰的軍隊,寡人實在爲秦國的狀況擔憂啊。”說到這裡,他又語重心長地道:“現如今白起已死,鄭安平等人或降或叛,外多強敵而內無良將,所以,我們一定要打起精神,做好準備,防範各種突發的亂子,保障秦國的安全與發展。”
秦王說着話,大臣們的眼光竟有不少是朝着范雎投過來的。范雎則垂首不語,臉色慘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嬴稷前腳剛回去,范雎後腳就找來了。他的臉白得嚇人,搖搖晃晃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嬴稷一時沒看出來,還在那裡似笑非笑地道:“丞相,你找寡人何事啊?”
范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王,臣知錯了。”
嬴稷笑道:“哦?你明白寡人的意思?”
范雎道:“臣明白大王的意思,特來引咎辭職,向大王領罪。”
嬴稷站起身來:“引咎辭職?”
范雎埋頭道:“臣的確是犯了大罪,大王忍耐臣到今天,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臣實在是沒有顏面再幹下去了,特請辭去丞相一職,退歸家中。”
嬴稷皺起眉頭:“你在胡說什麼啊。”
范雎道:“大王的話,范雎今日聽得再明白不過,大王要怎樣懲罰臣,臣都沒有二言。”
嬴稷氣道:“你再和我說這種生分的話!……範叔啊,你現在怎麼成了這副樣子?寡人在朝堂上那是想要激勵你,你卻想到哪裡去了!範叔,你最近怎麼了?我可不想再看你神不守舍的樣子了。”
他走過去握住范雎的肩膀,強迫他擡起頭來:“聽着!你根本就沒有什麼錯,寡人不允許你辭職,你給我振作一點好不好。”
范雎目光渙散,喃喃道:“臣病了……大王還是放臣回去養病吧……”
“有病治病,寡人找最好的藥來給你治,你想養到什麼時候就養到什麼時候,但是,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范雎不住地搖晃:“大王,爲什麼不懲罰臣啊……”
嬴稷乾脆把他摟過來:“我爲什麼要懲罰你。”
范雎的頭衰敗地搭在嬴稷肩上:“大王,你怎麼不明白……是我,因爲我,武安侯纔會橫死,秦國纔會遭受這麼大的損失。讓大王如此憂慮,臣該萬死……”
嬴稷安撫地拍打他的背:“沒有的事。你不明白,不要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你好好做你的丞相,替寡人出謀劃策……”
范雎道:“不……臣是真的病了,臣想不出什麼富國強兵的計策來了,沒有辦法再輔佐大王了,大王就讓臣走吧……”
嬴稷被他一再的堅持給惹惱了,他忽得站起來,到案頭抱過一堆冊子,甩給范雎:“看!這都是你寫的!這個,這個,這個,這麼多,……你過去做的貢獻,誰又能否認的掉!不是你的‘遠交近攻’,我秦國又怎會擴張至此!”他突然又拿腳把一堆冊子踢開:“更何況,就算沒有這些,就算什麼也沒有,我還愛你,我要你留在我身邊。”
他喊出最後一句話,直愣愣地瞪着范雎,范雎也把目光從那堆冊子上離開,仰起頭呆望着他,許久之後,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句類似於呻吟的話:“大王,遠則親,近則怨,兩個人的感情,最終會演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臣真的不想看到和你有猜疑厭憎,反目成仇的那一天啊……”
“不會的,不會有那一天的。”嬴稷心中沒由來的一陣酸楚,正想過去扶起他,卻突然又聽聞侍從在外稟告,說某大臣要求見。
“什麼事?”嬴稷命那大臣進來。頗不耐煩地道。
那大臣沒想到范雎也在,此時一見,便不想說了,但既然來了又不能不吱聲,沒奈何吞吞吐吐道:“回大王,是臣從手下那裡偶然得知一個消息,降臣鄭安平與王稽……已死……因爲臣想終歸是個喜……喜訊,特來……”
“已死?”嬴稷吃了一驚,不管別的,先去看范雎。但見范雎表情木然,倒好像置若罔聞一樣,當着大臣,一時間自己也不好說什麼,便問:“怎麼回事?怎麼就死了?”
大臣爲難道:“臣也不知道,好像是淹死的吧……臣急着來回奏大王,未加詳查,待臣回去,調查之後再來稟告大王。”
嬴稷心中煩亂,道:“那你快回去好好打聽清楚再來吧。”
大臣唯唯諾諾着告辭,范雎也搖晃着站起來:“臣也告退了。”
嬴稷一急,道:“你先別走。”
范雎恍若未聞,依然是往外走着:“臣不走,臣只是回去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