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他就滿足了(還有
篝火大會的後半程,除佟嬪陪坐在皇帝下手,再一個便是絕美無雙的覺禪貴人,她如熠熠生輝的藍寶石一般嫺靜地坐定在皇帝的身旁,瑰麗多姿豔而不妖,儀態大方氣質天成。
座下男眷也不敢再多看她,皇帝的女人們則一個個都恨得咬牙切齒,敬嬪怪僖嬪:“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吧,得了,回宮前還能有咱們什麼事兒?”
僖嬪不甘心被她挖苦,反駁道:“姐姐可別忘了前幾日您怎麼待覺禪氏來着,她若記恨你,只怕您沒好果子吃。”
敬嬪氣得臉色蒼白,恨道:“她敢,不過這幾日得意罷了,回宮有她什麼事兒?”
“那也說不定,宮裡一個個都等着生,誰來伺候萬歲爺?”僖嬪冷笑一聲,端起酒杯就離席,熱融融地去與覺禪氏敬酒套近乎,覺禪氏一皆從容應對,毫不見怯意。
賓主盡歡,待得酒會散去,篝火依舊熊熊燃燒,侍衛們輪班交換,依舊嚴謹地防備着皇帝妃嬪的安危,這邊廂沈宛隨李氏歸來,李氏安撫她說:“納蘭兄弟和我家相公都一樣,皇上身邊的安危,交給別人他們不放心。我從前也有幸隨駕一兩次,說是皇上的恩典,可回回都是我一個人過的,他們幾位爺每天累得什麼似的,回來歇息倒頭就睡,睡醒了洗把臉換身衣裳又出去了,一時一刻都不得閒的,委屈你天天跟着我了。”
“出門前容若就對我說過,我曉得這裡的光景,只是沒想到他們那麼辛苦。”沈宛坐在一旁,回憶方纔晚宴上的一切,臉上的笑容不大自然,若有所思地說着,“我遠遠看着容若,他一直注視着周遭的動靜,場內任何熱鬧都不多看一眼,光瞧着就十分辛苦。”
絮絮說起今晚的熱鬧,李氏笑:“我前兩天聽其他夫人說,敬嬪僖嬪幾位不滿佟嬪娘娘什麼都越過她們,想着法兒要她在今晚出醜,自然這也是胡說的,咱們當笑話聽聽就是了。”李氏坐到沈宛身邊,自己斟茶吃,絮叨着,“結果佟嬪娘娘不僅沒出醜,反讓這位覺禪貴人得了臉,妹妹你知道的吧,覺禪貴人是明珠夫人孃家的親戚,進宮前時常在明珠府的。只可惜家敗了,不過她有今日,也算不錯了。”
沈宛靜靜地聽着,她當然知道,她什麼都知道,今晚覺禪氏光芒四射,在場所有的人都被她比下去了,回想那天的狼狽落魄,彷彿完全是兩個人,若那日的覺禪貴人是今天這模樣,她未必能說出那些話。鎖在容若心裡的這個女人,果然不同凡響。
此刻外頭有人送話來,說曹大人要交班回來了,沈宛立刻起身告辭,出了帳子,將回自己的住處時,回望了一眼皇帝妃嬪所在之處,卻不知容若幾時才能歸來。
夜漸深,容若帶隊巡邏至御帳附近,突見前頭一行人步履匆匆,他自然要上前來盤問是誰,走近了就發現是佟嬪娘娘,忙行禮讓道一旁,佟嬪匆匆往御帳裡走,與她相對而出的,卻是一襲湖藍旗裝的覺禪貴人。
佟嬪稍稍駐足,焦慮地問:“沒事吧?”
覺禪氏含笑搖頭:“沒事,只是臣妾不大舒服,皇上才請娘娘您來的。”
“那就好,我還以爲你惹怒萬歲爺了,你先回去我明日就來找你。”佟嬪安下心,立刻便進帳子裡去,覺禪氏欠身等她離開,才轉身要走,冷不防迎面撞見帶隊的納蘭容若,兩人目光相對,一時周遭或人或物都不復存在似的,彼此凝神望着對方,還是一陣風吹倒了旁邊的旗幟,才驚醒了他們。
容若收斂心神,拿過邊上的一盞燈籠喊了個門前的小太監:“覺禪貴人獨自行走不方便,你們掌着燈籠送貴人回去。”
小太監領命,來請覺禪氏,她稍稍頷首,舉步走開,容若垂首侍立一旁,佳人緩緩從面前走過,風中飄過熟悉的氣息,那是她慣用的香粉,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改變。
“納蘭大人。”突然聽見表妹說話,容若驚了驚,不由自主地擡起頭,只見面前的人不知幾時駐足轉身,正淡定從容地說,“大人辛苦了,皇上安危不容疏忽,今夜酣醉的人多,更加要盯緊崗哨,不得有一絲疏忽。”
冠冕堂皇的話,彷彿帝王之妃發出的訓示,容若第一次聽她這樣對自己說話,第一次覺得站在眼前的女人那樣高貴雍容,即便她的地位在宮內微不足道,可有心而發的自尊自重,的確會讓觀者折服。再有容若見她雙目清明沒有淚痕,衣衫首飾髮髻珠釵都好端端,就知道不管她爲什麼沒能繼續侍駕,至少皇帝沒有爲難她。
“臣記住了。”容若抱拳躬身,垂首間見眼前藍色一晃而過,鼻息間的香氣也淡了,她走遠了。
再立起身,只遠遠看見一抹藍色越來越模糊,容若深深呼吸,彷彿琴絃切過心房的疼早讓他麻木,此刻亦不知是何種情感,可看到她活得有尊嚴,看到她能安穩,他就滿足了。
但今夜的光芒四射,並沒有改變覺禪氏什麼境遇,女人們都知道她當夜就被皇帝“趕”出了營帳。之後的日子,多陪在皇帝身邊的除了佟嬪,竟還是僖嬪敬嬪幾位,好像這個絕色佳人在篝火大會上的技驚四座,半點沒讓皇帝動心,衆人都弄不明白是爲什麼,而看似被不公平對待的覺禪氏,卻安之若素。
聖駕還有兩日回宮時,宮裡上下已經準備好了接駕,皇帝出去一回,宮裡的人少不得鬆了弦安生幾日,且皇貴妃分娩順利沒出任何意外,更讓所有人鬆口氣,不然皇貴妃有什麼閃失,後頭的日子又不知要怎麼折騰。
這日榮妃、惠妃來向還在坐月子的皇貴妃稟告皇帝回宮的相關事宜,皇貴妃自然懶得聽,很快就打發了她們,兩人離開承乾宮時,惠妃輕聲說:“我瞧了一眼小公主,看着不大好。”
榮妃示意她小聲些,走遠了才說:“宮裡人都知道,捱日子呢,可你也別說啊,省得皇貴妃不高興了,說我們詛咒她的孩子。”
話音才落,前頭突然匆匆奔過來太醫院的人,宮女瞧着是綠珠的模樣在前頭領路,吉芯跟上去問了幾句,跑回來也焦急地說:“德妃娘娘摔了一跤,永和宮急着請太醫了。”
“摔了一跤?”榮妃、惠妃都很驚訝,懷孕的女人哪裡經得起摔跤,趕緊都跟過來瞧狀況,永和宮裡的人都很慌亂,榮妃惠妃進了房,卻見大腹便便的嵐琪一臉淡定,瞧見她們還有些做壞事的心虛,回頭瞪着綠珠幾人說,“你們把榮姐姐鬧來做什麼?”
榮妃湊上來兇道:“怎麼,你還打算不說?”回身就問太醫德妃要不要緊,太醫再三又看了看,問了嵐琪好些話,纔敢對榮妃說德妃娘娘沒事。
只等太醫下去了,榮妃才訓斥了嵐琪幾句,到底一個年長些,平日關係又好,惠妃是不敢這樣說話的,聽見榮妃訓自家妹子似的對嵐琪一頓數落,心裡嘖嘖不已。
嵐琪軟乎乎地笑着,懇求榮妃:“姐姐別生氣,也別張揚,真是不小心而已,我還自己爬起來的,是環春她們瞎緊張。您可千萬別讓慈寧宮知道,太皇太后又該着急了。”
榮妃嗔怪她:“那你好好的,別再出這種事。皇上就快回來了,等皇上回來了,你爬樹翻牆我都不管你,現在可不許有閃失。”
惠妃亦在一旁道:“可不是嘛,皇上出門前對榮姐姐千叮萬囑要看護好妹妹,妹妹可千萬別給榮姐姐找麻煩。”
榮妃倒是不屑地一笑:“也沒什麼麻煩,就是多操心些罷了。”又伸手點點嵐琪的腦袋,“這件事皇上那兒不能瞞,等着捱罵吧。”
環春奉來茶點,索性請二位娘娘坐坐,而後頭鍾粹宮裡聽說永和宮宣太醫,端嬪幾人也趕過來看望,一時竟人多熱鬧起來,都坐着說閒話了。
說起皇帝木蘭圍場的事,零零星星傳回來一些,惠妃背後有明珠府,消息更靈通,似不經意地提起那裡的事,說到篝火大會上覺禪氏豔驚四座,在座的幾人臉上都有些尷尬。之後姐妹們散了,布貴人慢走幾步,獨自留下對嵐琪說:“她不過是生的好看,皇上拿來當花瓶供人觀賞的,反正在外頭皇上身邊不是她也是別人,您心裡別不自在,好好安胎要緊。惠妃娘娘也真是的,怕你不夠吃醋,硬掰開嘴灌你麼?說那些話有什麼意思。”
其實嵐琪並沒什麼,即便心裡會因爲皇帝被覺禪氏美色所誘不高興,可這後宮本來就是三千佳麗共事一夫的世界,玄燁對她已足夠好足夠深情,她雖然沒有那個胸懷看淡一切,可還有那份理智知道分寸,自然不會爲了惠妃幾句話而動氣。
“我再不服氣,宮裡其他人要怎麼活?”嵐琪一笑了之,根本不在意。
倒是等布貴人走了,環春帶人來收拾東西,爲了哄主子高興,笑着說:“若是真有覺禪貴人的事,奴婢覺得,萬歲爺一回家,又該先來看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