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杜瑩然問道,“我不明白。”如果是其他的女子或許在心中羞惱萬分,卻會裝作豁達賢惠的女子讓孟舒志離開,但是杜瑩然去並不這樣。
“我有些事情。”孟舒志看上去並不太想要說的樣子。
杜瑩然的眉頭皺起,平心靜氣地開口說道:“夫妻本是一體。”她往前走了一步,凝視他的眸子,柔聲說道:“並且我看了你的脈象着實不太好,不如告訴我,我替你想想法子,若是府裡的事情,興許我能夠幫得上忙?”
孟舒志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忪。
杜瑩然見着孟舒志的神情,知道自己說對了,心中也努力想着究竟是什麼事情能夠勞動新婚之夜的孟舒志?忽然一個曼妙的身姿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之中,那人有弱不禁風的身姿,有着惹人心憐的面容,柳蓮安……
“是表妹的身子有些不好,我過去瞧瞧。”孟舒志說道。
杜瑩然的心裡一瞬間是滔天的怒火,爲了柳蓮安,新婚之夜讓她獨守空房?那熊熊火焰幾乎燃燒掉了所有的理智,腦子中那根理智的弦在最後一刻繃緊了,孟舒志對柳蓮安並無情意,而柳蓮安更是以一直窺視自己的夫君。杜瑩然深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急。
杜瑩然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難看,就乾脆低下了頭,語氣故作輕快,“你忘記了我是個大夫?若是表妹不舒服,我跟你同去就是。是不是柳姑娘身邊的丫鬟原本就想着叫我,卻覺得同我不熟悉?所以才用了你的名兒?”杜瑩然自個兒也尋了衣服,看樣子就是準備和孟舒志一塊兒過去。
孟舒志輕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剛剛說的有些急了,是表妹讓人來尋我,去見見祖母。並不是表妹病了。”
杜瑩然聽到了孟舒志的回答,心裡猛然一鬆。如果說新婚之夜,爲了生病的表妹讓自己獨守空房,那是什麼事兒啊。
孟舒志握住了杜瑩然的手,柔聲說道:“你就不要去了,也不知道要守到什麼時候,指不定又是一夜的功夫。”
一夜的功夫?杜瑩然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既然是看生了病的老夫人,此時杜瑩然的理智也回籠,“我今日瞧你脈象不穩,還有神色疲憊,可是前幾日就日日在祖母面前守夜?”
孟舒志有些遲疑地點點頭:“瑩然,因爲你我是夫妻,我也就不避着你,我這十日都在祖母的牀塌邊,因爲我夜裡候着的時候,感覺到她有時候會有些反應。祖母能不能好,都是兩說,所以我原本就想着不予聲張。若是所有人都興師動衆,最後祖母卻沒有醒過來,豈不是連累府中上下都跟着揪心?”
之前心中燃燒而起的熊熊火焰也幾近泯滅,只有零丁的小火苗還在胸膛之中搖曳,她是知道趙老夫人的狀況的,那已經是幾近植物人的狀態,爲什麼孟舒志在的時候會有反應?“爲什麼還有你表妹柳蓮安?”
孟舒志搖搖頭,“這件事情原本就是表妹發現的。”
柳蓮安!杜瑩然的眸色頓時就劃過晦暗不明的光,她就知道是柳蓮安。腦海之中忽然出現集英會上見過的孟憲潛,那時候的孟憲潛也是如出一轍的疲憊,柳蓮安先是用這個藉口讓孟憲潛守夜,現在又是孟舒志?柳蓮安想要在自己的大婚當天給自己增添晦氣?
柳蓮安這個人着實給了她很不好的感受,讓杜瑩然不得不往壞處揣測。
杜瑩然想了想就開口說道:“那就更應該我去看看了,說不定就是我嫁過來,才起了沖喜的作用,要是我陪着祖母說說話,她的身子就打好了呢。”
沖喜?
孟舒志一愣,杜瑩然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梳妝鏡前,飛快地梳出了一個斜斜的髮髻,只用一根髮簪挽住了頭髮,那髮簪正是當日遊街的時候自己送給她的。
杜瑩然拉着孟舒志的手,“走吧。”
孟舒志仍然是不動,“瑩然,你白日裡陪着祖母說說話就好了,晚上跟着我過去,豈不是累着了?”孟舒志這幾日陪着祖母,除了中途有時候會打個盹,幾乎是徹夜難眠,陪着祖母說話。夜夜不眠的滋味是不好受的,爲了祖母孟舒志可以承受,卻並不想讓妻子經歷這一回兒。
“冠玉,你讓我獨守空房,我當然可以做到。”杜瑩然瞅了一眼孟舒志,“我心中卻不喜歡,更何況,明日裡你讓我如何解釋元帕上無落紅?”
剛剛明明再說祖母的事情,一瞬間就轉到了圓房的事情上了,杜瑩然直白的話語讓孟舒志的俊臉羞紅,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可以……”
杜瑩然笑着擠了擠眼,故作輕鬆地說道:“原來冠玉是這般盤算的,等到見了祖母,再回來與我圓房?冠玉好體力。”
孟舒志面上很是尷尬,“我不是這個意思。”
杜瑩然胡扯八扯,就是爲了今夜裡親自去看看,這件事情是不是有柳蓮安的手筆。接着對夫君柔聲說道:“好啦,這幾日夜裡我同你一道去,若是母親問起來直說就是,你若是覺得不妥當,不要說祖母有了反應,就說我同你想要盡孝心。”
此時的杜瑩然已經推開了門,回頭對着孟舒志招招手,孟舒志幾乎拿站在這裡淺淡微笑的妻子無法,最終拿起了見披風,“夜風涼。”細心地替她繫上了繫帶。
杜瑩然瞧見了周圍的丫鬟和小廝都低下了頭,拉着孟舒志的手,踮起腳在他的脣上親了一口。
“走啦。”杜瑩然笑着快速往前走了幾步。
孟舒志很快就追上了杜瑩然,和她並肩而行。夜風微涼吹散了白日裡的喧囂,長廊裡是喜氣洋洋的裝扮,她以前是沒有來過這間小院的,此時饒有興趣地打量整個院子。
如墨就在門口候着,見着兩人攜手而出,微微一怔,“少爺,少奶奶。”她給兩人行禮。
“我還以爲明日裡才能夠見到你這丫鬟,沒有想到今日裡就見到了。”杜瑩然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也罷了,提前予了你。”
如墨捏住了荷包,小聲說道:“謝謝少奶奶賞賜。”她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小姐很是篤定地說只會出來少爺一個人,她完全沒有想到杜瑩然也會跟着過來,如墨咬着下嘴脣,心裡頭惴惴難安。
杜瑩然見着瞭如墨的神情,對着她說道:“走吧。”
入夜了的孟府靜悄悄的,長廊裡的燈火透過的紅色的燈籠罩照了出來,整個長廊都是喜慶的紅色。
柳蓮安正在祖母的房中翹首以盼,因爲今日是孟舒志的大婚的日子,柳蓮安也難得穿了活潑些的粉色比甲,下身是絳紅色祥雲紋路的馬面裙,見到了杜瑩然,面上一愣。
柳蓮安的樣貌清雅,其實並不適合這樣的顏色,加上杜瑩然看着她一身的粉裝,心裡頭別提有多彆扭了,彷彿自己今日裡來見得是夫君的小妾一般。
杜瑩然的到來何嘗不是出乎了柳蓮安的意外?剛剛她掐着點讓如墨過去喊人,心裡頭想着的是最好能夠讓他們今夜不能圓房。誰知道,雖然目的是達到了,今日裡一塊兒過來的竟是他們兩人?
“表嫂。”柳蓮安上前一步,盈盈而拜。
“我過來看看祖母的狀況。”杜瑩然笑着說道,今日裡的柳蓮安略施脂粉,掩住了蒼白的神色,因爲用過了胭脂,嘴脣帶着豔麗的紅色。
杜瑩然注意到了柳蓮安的裝扮,心裡頭覺得更加彆扭了,今日是自己和孟舒志的大婚,柳蓮安卻打發了丫鬟去新房裡找孟舒志,還有剛剛那個時間點也太過於巧合了,剛好是讓丫鬟撤了浴桶沒有多久,如墨就來叩門。
柳蓮安行禮小聲說道:“因爲以往的時候祖母總是會動上兩三次,而今日裡我守了很久卻沒有動靜,只好讓丫鬟去尋表哥了,加上祖母的面色看上去也沒有往日好。”
聽着解釋是合情合理,杜瑩然卻總覺得這一次就是柳蓮安弄出來的事情。
柳蓮安用手絹掩住了口鼻,打了一個哈欠,“失禮了,既然表哥同嫂子在這裡,我也就先回房了,等到明天早些時候我再過來。”
如果是和孟舒志守一夜,柳蓮安就算是願意,她的身子骨也沒有辦法吃消,更何況如果真的這樣做了,孟舒志恐怕也會意識到什麼,所以就乾脆早間的時候早些起牀再過來。今日裡還有杜瑩然,她更是沒有準備讓杜瑩然發現自己所做的手腳。
柳蓮安走了之後,杜瑩然讓人搬了兩個繡凳,自個兒拉着祖母的手探看,脈搏根本是毫無變化,爲何孟舒志會說會見到趙老夫人的的反應?想要放下她的手的時候,忽然就注意到了右手小指指甲處的一點紅。怎麼會有紅色的血點?杜瑩然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的手指摩挲着祖母的小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