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的分析不無道理,郭嬤嬤聽得都驚了。
“若果真如此……”郭嬤嬤輕聲道:“北漢的打算,可真是夠大膽的。竟然能打起聖皇的主意。”
“也不算是打康康的主意。”筱雨莞爾道:“政治聯姻,本就是這樣,計算着利益而來。再者,男子三妻四妾在現在不也是正常之事嗎?北漢人想必也是這樣想的吧。”
郭嬤嬤搖頭:“可正妻和妾不一樣。北漢來個在他們那邊金尊玉貴的女孩子,就要到西嶺做皇后,這……”
郭嬤嬤頓了頓,又道:“夫人,這裡面也有個問題。若是送來一個和聖皇年紀相當的小姑娘,那豈不是和聖皇在幾年時間裡,也不能結爲夫妻?”
“不需要是現在。”筱雨道:“大晉目前不會對北漢出兵,北漢是明白這一點的。但未雨綢繆。北漢可以先預定下西嶺的皇后之位啊。等過幾年,兩個孩子長大成人了,再舉行儀式也是一樣的。”
筱雨沉默了片刻:“當真如此的話,北漢……也會擺出與我們之間的交情來,讓我們不好拒絕北漢的要求。”
郭嬤嬤嘆息一聲:“真是苦了夫人了。”
“這也是人情。”筱雨嘆道:“既是人情,就總有還的那一天。我只是沒想到,有可能會還這麼大一份。”
“夫人也可以拒絕……”郭嬤嬤輕聲道。
“我是可以拒絕,但——”
筱雨搖頭:“光我拒絕沒用。”筱雨看向郭嬤嬤:“關鍵還在康康。”
“夫人瞭解聖皇,聖皇最討厭被人擺佈算計了。他多半不會答應。”郭嬤嬤篤定道。
筱雨笑道:“我倒是覺得,他可能會同意。”
“爲何?”郭嬤嬤不解。
筱雨微微低頭,聲音輕不可聞。
“這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壞處。況且,北漢將西嶺看做是牽制大晉的籌碼,又怎知康康不是將北漢看做是牽制大晉的籌碼呢?”
郭嬤嬤的後背上,猛地冒出了冷汗。
“嬤嬤,我們在這兒瞎猜也沒什麼用,倒不如等北漢有了一個確切的人選之後,再來驗證一下。我們說的對不對。”
郭嬤嬤扶住筱雨,深深地吸了口氣。
騏兒和驥兒的運氣不好,沒能等到見到北漢來使,便被迫離開了聖域,回來少年隊大本營。
寢殿中又只剩下筱雨一個人,總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洗漱過後,筱雨半躺在了牀上,就着燭光看書。
樂兒已經去睡了,筱雨還在等待着楚彧回來。
夜晚看書對眼睛不好,但筱雨五感敏銳,視力很好,倒是不怕。
看一會兒歇一會兒,漸漸的睡意也上來了。
總算是等到了楚彧回來。
“怎麼這麼晚?”筱雨上前幫楚彧脫下了外面的大氅,輕聲問道:“國宴散得不是很早嗎?北漢來使又說了些什麼?”
楚彧一邊捋袖子,一邊說道:“國宴是散得早,不過這幾個新來的北漢使臣,廢話着實太多,說一長溜也沒說到點子上。我也不好在他們開口說話的時候抽身而去,沒辦法,只能拖到他們說完了,兩邊兒的意思交流清楚了,我這纔回來。”
楚彧扭了扭脖子,道:“兩邊說的自然是聯姻的事。”
筱雨目不轉睛地盯着楚彧。
“北漢的意思是,要送他們北漢尊貴的天公主來西嶺。側面問他們的天公主來了,西嶺要讓何人以何等規格迎娶他們的天公主。”
筱雨吶吶地道:“天公主?天公主是什麼?”
“據北漢的使臣說,北漢的天公主就等於是北漢的第一公主,也被稱爲天女,是北漢黃金大帳中最受人崇敬的未婚女子。每位汗王即位後,會從親近的姐妹當中選一位女子爲天公主,所以天公主肯定出身高貴,又因爲乃汗王欽點,所以會受到北漢天神的庇佑,福澤深厚,天公主身邊的人也都會平安順遂……在北漢有傳言,說上一代汗王之所以最後弄得這般動盪,便是因爲他欽點的天公主壽終正寢。”
筱雨驚得張了嘴巴:“這、這應該是巧合吧?”
“我們聽着自然是巧合,但北漢的人對此當然是深信不疑的。”楚彧道:“每個國度和民族都會有其自身的信仰。”
筱雨嘆道:“這位北漢的天公主,身份地位還真是高啊。”
她看向楚彧:“那……西嶺會以何等規格迎娶她?誰……娶她?”
楚彧搖頭:“這件事目前還沒有說定。”
“還沒有說定?”筱雨訝異道:“不是說,兩邊的意思都已經交流清楚了嗎?”
“意思是交流清楚了,最後的決定還沒做下。”楚彧道:“不知道康康心裡有什麼盤算,他在北漢使臣的面前倒也一直打馬虎眼,沒有說個準數。”
“……北漢使臣的意思,也沒表達嗎?”筱雨道:“他們心裡應該有個期許人選吧。”
“我覺得他們應該有,”楚彧點頭,道:“但他們並沒有開口說出來,大概是見康康沒有任何表示,心生忐忑了吧。”
筱雨呼了口氣。
她又問道:“那北漢現在這位天公主,有多大年紀?”
楚彧頓時一笑:“你這倒是問在點子上了。這位天公主是北漢汗王的堂姐,據說才只有十三歲。”
十三歲……
筱雨張了張口。
“比丈夫大幾歲,也算不得什麼大事。”筱雨嘀咕道。
“你說什麼?”楚彧好奇問道。
筱雨吐了口氣,輕輕拉過楚彧,說道:“你聽我給你分析分析。”
楚彧點點頭。
“這北漢的天公主……興許是被期望送來西嶺做皇后的。”
筱雨將今日對郭嬤嬤所講的那番話,又說給了楚彧聽。
楚彧原本是笑着聽着,聽到最後卻也忍不住正襟危坐,擰起了眉。
“聽你這麼一說,倒可能真的是這樣……”
楚彧道:“這天公主的年紀,配比她大十幾二十歲的男人也行,配比她小那麼幾歲的男孩兒也行。的確不好分辨。”
“不需要分辨。”筱雨輕聲道:“北漢使臣的意圖,總會暴露出來的。北漢的人其實很直的,這種心事,他們瞞不了太久。”
筱雨看向楚彧:“反倒讓我有些在意的,是康康的態度。你說,康康是不是也猜到了北漢人的意思,所以才和他們打馬虎眼?”
楚彧微微點了點頭:“極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