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蒼山血戰

千巖萬壑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瞑。

熊咆龍吟殷巖泉,慄深林兮驚層巔——

李白

繆長風讚道:“這副對聯既切合當前的景緻,又切合你們段家的身份,確是佳作,不知是推寫的?”要知段家世代在大理爲王,聯中的“一石千秋撐半壁”,自是借大石來比喻段家了。

段劍青道:“說起這副對聯,也有一個故事。”

武莊笑道:“我最喜歡聽故事,你快說來聽聽。”

段劍青道:“我家故老相傳,據說這副對聯是明代一位俠士寫的。”

繆長風道:“如此說來,這位俠士也真算得是文武全材了,不知是哪一位?”

段劍青道:“這位俠士名叫鐵鏡心,大約是明代正統年間的人。”(按正統是明英宗的年號,自公元一四三六至一四四九年。)

繆長風熟悉武林掌故,說道:“不錯,歷史上是有這個人,也是當時江南的一派武學名家。”

段劍青繼續說道:“有一天,我們家裡來了兩位客人,一位是鐵鏡心,另一位的名氣比鐵鏡心更大。”

武莊問道:“那又是誰?”

段劍青道:“是當時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張丹楓。”

繆長風道:“可是創立天山派的一代宗師張丹楓嗎?”天山派創於明代,至今未衰,是以張丹楓這個名字,武端兄妹等人都曾聽過。

段劍青道:“不錯,就是這位鼎鼎大名的大宗師了。”

繆長風道:“武林歷代相傳,據說張丹楓的文材武功是更在鐵鏡心之上的,當時你家沒有請張丹楓題聯嗎?”

段劍青道:“我也不知什麼緣故,我們家裡,只有鐵鏡心留的這副對聯。不過據說對聯雖是鐵鏡心所作,但卻是張丹楓以指代筆,用指頭替鐵鏡心在這塊大石上‘寫’出來的。他寫之後,還有評語,他說上聯語氣豪雄,可惜下聯稍嫌軟弱,不能匹敵!”

繆長風仔細咀嚼,擊節讚道:“不錯,張丹楓的評語確有見地,我剛纔卻看不出來。”

段劍青如有所思,說了這個故事之後,忽地嘆了口氣。武莊天真爛漫,笑問他道:“好端端的,你爲何嘆起氣來?”

段劍青道:“說起這個故事,我不由得想起家叔來了。”

武莊詫道:“這件事發生在數首年前,卻和令叔有何關係?”

段劍青道:“張丹楓和鐵鏡心這兩位當代的武學名家來過我們家裡,我們段家的子弟,頗受影響,那就是學武之風,在我們家裡開始興起來了。後來我們段家還和張、鐵兩位大俠攀上一點親戚關係。”

武莊道:“是什麼親戚關係?”

段劍青道:“張丹楓有一個記名弟子是昆明黔國公的沐小公子,名喚沐磷,沐磷後來娶了我們段家的一個女兒,而鐵鏡心則是沐磷的姐夫。”(按:張丹楓和段沐兩家的關係,詳見拙著《散花女俠》。)

繆長風道:“明朝開國功臣沐英受封黔國公,開府昆明,世襲罔替。你說的黔國公,想必就是他這一家了?”

段劍青道:“不錯,明朝一代,沐家是雲南最有權勢的一家,當然,到了清兵入關之後,沐家也早已沒落,變作平民了。”

武莊笑道:“那麼以當時的情形而論,你們兩家聯姻,可也正是門當戶對啊。”

段劍青道:“但想不到這門親事,在數百年後,卻影響了家叔。”

“我們段家和沐家成了親戚,學武之風極盛。沐磷送了他師父張丹楓的一本武學著作給我們段家,這本著作可說只是武學的入門,教的並非如何克敵制勝,而是以強身健體爲主的。不過,其中的道理,據說也相當奧妙!”

繆長風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大凡教人如何紮好根基的武功,往往包含有上乘的武學道理。”

段劍青繼續說道:“學武的風氣在我們段家曾盛行一時,但後來不知是哪一代的祖先定下規矩,說是學武容易闖禍,不適宜王府子弟,又禁止後人學武了。但我這位仇世叔叔,卻是生性愛武,不知怎的給他發現了家中這本藏書,一讀就着了迷了。這事我家這位老家人知道得最詳細,由他說吧。”

那老家人說道:“他的叔叔本名段蒼平,仇世這個名字,是他後來自己起的。唉,蒼平這孩子自小就是一個倔強的孩子。”

段劍青微笑替那老家人解釋:“我的叔叔是吃他妻子的奶長大的,叔叔自幼父母雙亡,他們夫妻疼愛他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樣。”

那老家人繼續說道:“蒼平少爺瞞着王爺偷偷練武,有一天不知怎的,給王爺發現,沒收了那本書,將他責罵了一頓,少爺表面聽從,過後卻常常往外面跑,有時晚上也不回來,叫我替他遮瞞。他說他在外面已經找到一位名師,師父知道他的身份,起初本來不想收他作徒弟,但因見他實在是學武的好材料,這才和他相約,叫他暫時瞞着家人,傳他武藝。

“不過日子久了,總是瞞不住的,王爺雖不知道他在外面拜了師父,卻已發覺他時常不在家中。王爺屢次勸他不聽,很是傷心,有一次曾經對我嘆氣道:‘蒼平這孩子野性難馴,我是他的哥哥,可又不便管束太嚴,有機會你替我勸勸他吧。’唉,王爺勸他都不聽,我又怎能勸得他聽?”

段劍青從旁解釋道:“仇世叔叔是長房的兒子,我爹是二房,但我爹的年紀卻大得多。所以爺爺和長房伯父相繼過世之後,族長就要我爹暫時掌管這個王府。其實這是我們殷家自己關起門來稱王,繆大俠你別見笑。”

那老家人接着說道:“有一天合當有事,蒼平帶了一個野人回來,說是他的師兄。他這個師兄可是長得三分像人,七分像湖猻的。他說他的師兄想要看看‘王府’是怎麼樣的,所以他就帶他一同回家,叫我幫着他一同遮瞞。

“不料正當少爺和他的師兄在書房瀏覽的時候,王爺忽地走來,我想通風報訊,也來不及。

“王爺這一怒非同小可,登時把他師兄趕跑,他那師兄脾氣也是極之不好,竟和王爺對罵,說:‘我是他的師兄,我給你弟弟面子,纔到你們這裡,你當我是稀罕你是什麼王爺,來巴結你的吧?”乒乒乓乓,臨走的時候,把書房的一對花瓶順手一掃,碎成片片。他怎知這對花瓶正是王爺寶貝的名瓷!”

繆長風心裡暗笑:“卜天雕的脾氣哪容得別人當他是個野人,只打兩個花瓶,已經算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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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莊笑道:“這麼一來,王爺只怕要氣得七竅生煙了吧?”

那老家人道:“是呀,這件事一發生,可當真是火上加油了。”

武莊問道:“何以說是火上加油?難道還有另外一樁也是令得王爺惱怒的事情?”

那老家人道:“正是。這樁事我剛纔沒有工夫說,現在可必須補說了。

“這一年,蒼平少爺剛好是十八歲,就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幾天,他忽然和王爺說,他要娶點蒼山一家獵戶家的女兒做妻子,王爺當然是大爲生氣,不肯答允。

“這件事一發生、王爺氣上加氣,登時大發雷霆,說道:‘你爹死的時候,把你付託給我,我雖不敢說是長兄如父,總也希望把你教養成人,難知你卻是這樣不成器,丟盡了王府的臉!’

“少爺當時臉色蒼白,大概也是生了氣了,他立即冷冷說道:‘我怎樣丟了你們王府的臉?’

“王爺說道:‘你想想,你是長房的兒子,我只是暫時替你掌管這個王府,將來還是要把王位讓回給你繼承的。你以王爺的身份,豈能娶一個獵戶的女兒爲妻?豈能和一個三分像人七分像猢猻的野人爲友?’

“少爺就說:‘其實咱們早已是尋常的百姓了,你們卻還貪慕往日榮華,老實說我一點也不稀罕這個王位,你稀罕,反正你亦已有了兒子,你傳給你的兒子吧,我不要!’

“王爺也氣得變了面色,大怒說道:‘在我把你撫養成人,你說這樣的話,眼中還有我這個哥哥嗎?我要你閉門思過,待你想通了,我才放你出來。第一,你的婚姻要由我作主,第二,從今之後,不許再提練武二字。’

“當下王爺把他鎖在書房裡面,還招來幾個孔武有力的僕人看守。”

武莊笑道:“你們這位少爺的武功當時縱然沒有練成,幾個壯漢大概也還守不住他吧?”

那老家人道:“那幾天我給少爺送飯,我知道他的心情。那兩件事他是決不肯答應的,但他也不願意太過觸怒兄長,是以憤願給關在掃房幾天,希望王爺的怒氣稍微乎靜之後纔好說話。哪知在這幾天他和外間隔絕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比他哥哥趕走他的師兄還要令他傷痛的事情。”說到這裡,段劍青也出現了難過的神情了

武莊道:“那是一件什麼事情?”

老家人道:“王爺怒火頭上,也不思量後果,他派人去找到了那家獵戶,對他們父女說,他們想要高攀王府,他是決計不能答允這門親事。可憐那位姑娘受不了這個羞辱,當晚就上吊死了!她的爹爹從此也在大理消失啦!”

武莊吃驚道:“啊,死了?這位姑娘可是死得真慘!”

老家人嘆口氣道:“不是我做下人的大膽議論主子,王爺這件事情是做得過份一些了。少爺關在柴房裡三天,王爺一直沒來看過他。第四天,少爺放心不下,這纔想到要我去偷偷探望那位姑娘。

“我從山裡回來,沒法不把真相告訴少爺。唉,他當時的神情真是可怕,就像呆了一般,臉上全無血色,定着眼睛看我,眼珠都不會轉動了。我是隔着了窗子送飯給他的,他靠着窗子,我一摸他的手,他的手也都冰冷啦。我嚇得慌了,連忙跑去告訴王爺。

“可憐王爺和我回來的時候,只見窗戶洞開,書房裡只有一灘鮮血,據看守的僕人說,這是少爺吐出來的,他早已打破窗戶跑掉了。他好像瘋子一樣衝出去,誰也不敢阻攔。

“少爺這次跑了之後,從此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聽了這個故事,大家心裡都是感覺難過。繆長風想道:“怪不得段仇世那樣憤世嫉俗,原來是給逼出來的。”

那老家人又再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這件事發生之後,王爺也是十分後悔,我本來以爲王爺要重重責罰我的,王爺卻並沒有怪我泄漏真相,他只是要我設法把少爺找回來,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把他找回來呢?”

段劍青神色黯然,說道:“我爹臨死的時候,還在叫着叔叔的名字。他說他一生最遺憾的就是做錯這件事情。”

繆長風安慰他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也用不着太傷心啦。”

段劍青道:“我的爹爹對不起叔叔,他生前沒能彌補這個過失,我做兒子的只能設法替他補過。繆大俠,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繆長風道:“世兄不用如此客氣,請說吧。”

段劍青道:“繆大俠、雲女俠,你們兩位是家叔的朋友,我想請你們幫個忙勸一勸他,勸他回家。這個家本來是他的,要是他能夠回來,我不但可以告慰先父子九泉之下,就是對自己我也可以有個交代了。”

繆長風道:“以令叔的性情,只怕他不能在家裡做個王爺。”

段劍青道:“我知道家叔不會稀罕產業,更不會稀罕祖先留下的虛榮。但即使他不願意長住家中,我也希望他能夠口來見上一面,讓我們叔侄重新相認。”

繆長風見他說得情辭懇切,心裡也覺難過,便道:“好的,要是能夠見着令叔,我一定幫你勸他。”

段劍青道:“繆大俠,家叔不是和你們有約的嗎?”言下之意,否則段仇世焉能知道他們的行蹤?

繆長風道:“令叔是約我們到點蒼山去見他的一個朋友,但他也到了大理,卻是頗出我們意料之外。”

雲紫蘿道:“實不相瞞,令叔要我們去見的朋友,就是那個到過你們家裡,貌似猢猻的他的師兄。不過令叔只要我們來找他的師兄,他自己卻說要到另一個地方去的。我們是一個多月之前,在薊州的北芒山和令叔分手的。”

段劍青道:“既然如此,家叔可能就在他的師兄之處。”

繆長風道:“我們也希望如你所說,能夠在點蒼山見得着令叔。不過,令叔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所以還是讓我們先到點蒼山去探一探,待到有了令叔確實的消息,我再告訴你們。”

段劍青笑道:“我爹曾經得罪家叔那位師兄,我本來也不便貿貿然就見他。這樣安排很好,請你們順便替我向他表示歉意。”繆長風道:“好的,我和雲女俠打算明天就上點蒼山。”

段劍青道:“武公子和武姑娘呢?”

繆長風道:“他們兄妹是我師侄,和令叔卻未見過。他們是因對大理的風景慕名已久,是以跟我們來遊覽的。不過,明天我們到點蒼山去,卻不方便帶他們同行了。”

段劍青道:“大理名勝之地很多,這兩天我可以陪他們遊玩。待繆大俠雲女俠回來之後,咱們也還可以再上點蒼山遊覽。”

武莊笑道:“我們可不敢勞煩小王爺,請貴府的家人帶引也就行了。”

殷劍青道:“武姑娘怎麼這樣客氣?”

武莊正容說道:“不是客氣。雖然你自己不承認是‘小王爺’,大理的人可都把你當作‘小王爺’看待。你帶領我們在城望到處閒逛,不怕別人注目嗎?”

段劍青道:“這個我毫不在乎。”

武莊笑道:“你不在乎,我卻是不想太過招搖呢。”

那老家人見繆長風答應幫忙勸段仇世回家,心裡十分高興,說道:“繆大俠,你勸得少爺回來,那就好了。我對大理最熟,令師侄要去哪裡遊玩,我給他們帶路。嗯,有一件事,你們還不知道呢。”

武莊怔了一怔,道:“什麼事情?”

老家人笑道:“我們的小王爺和他的叔叔小時候一樣,也是很喜歡練武的。你們兄妹是繆大俠的師侄,武功自必也是高明的了。這兩天我們的小王爺也正好可以和你們切磋啊。”

段劍青給他說中心事,面上一紅,說道:“我這是自己偷偷摸摸的。只因發生過家叔那件慘事,所以家父雖然或許知道,也沒幹涉我罷了。我這個盲人摸象偷練的幾手三腳貓招式,哪談得上是什麼武功?我只能向你們請教罷啦,切磋是不配的。”

武端說道:“家父不幸早逝,我們兄妹學到的功夫也只是一點皮毛,少爺你別客氣。令叔是當代武學名家,他一回來,小王爺不愁沒人指點。”

老家人道:“是啊,所以我們的小王爺要找他的叔叔回來,一方面固然是爲了完成王爺未了的心願,一方面也正是要找個師父啊。”

段劍青有點不大高興,說道:“唉,我吩咐過你的,怎麼你又忘了?還是在貴客面前叫我‘小王爺’?不錯,我是希望得到叔父的指點,不過,我找他回來,最主要的還是爲先父補過。”

繆長風佯作忽地想起一事,說道:“你們談起武功,我倒想向段世兄打聽一個人了。”

段劍青道:“是什麼人?”

繆長風道:“這人是個武林高手,名叫沙彌遠,他是少林寺出身的,聽說如今是在大理定邊將軍府中,段世兄你可知道?”

段劍青道:“我知道這個人,不過你們來得不巧,他如今已是不在大理了。”

武莊吃了驚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段劍青有點詫異,說道:“武姑娘,你想會他?”

繆長風連忙替武莊掩飾,說道:“大家同屬武林一脈,能夠見一見也好。是我想見他的,不過見不着也就算啦!”

段劍青道:“他是前幾天奉韓將軍之命,到外地公幹的,大理的紳士給他餞行,我也叨陪末座。但他去什麼地方,那是公事的秘密,他沒有說,也就沒人問他,所以我不知道。”

武莊說道:“那麼他還是要回來的了?”

段劍青道:“我想大概是會回來的吧。他一回來,我就告訴你們,再設法讓你們見面。”

繆長風道:“世兄也用不着特地爲此事勞神,我只希望大家是在一種‘不期而遇’的場合中相逢,倘若爲了我特別去找他,那就太着痕跡了。說起來他到底是官府中人,我只是浪蕩江湖的閒漢,特別去找他,他恐怕會以爲我是要巴結他呢。”說罷哈哈一笑,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把這件事輕輕巧巧的掩飾過。

這晚繆長風和武端同住一間客房,偷偷告訴他道:“明天我和雲女俠走了之後,你們可得特別謹慎一些。段劍青這個人,人很熱心,看來也似乎可靠,不過咱們和他到底還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在他未表明心跡之前,你們要爲父報仇之事,不可讓他知道。當然,將來報仇的時候,也要儘可能避免連累他。”

武端說道:“叔叔放心,侄兒懂得。”接着笑道:“看今天的跡象,這位‘小王爺’對妹妹倒像是有點意思呢。”

繆長風眉頭一皺,說道:“我也是恐怕爲此惹起麻煩。”

武端說道:“妹妹和劉大哥雖然未曾定下婚約,但我知道他們是早已真心相愛的。不遼妹妹毫無機心,人又天真活潑,恐怕她還未看出來小王爺對她有愛慕之意,是以叫小王爺誤會了。”

繆長風笑道:“但願咱們只是在憂,否則日後只怕難免彼此尷尬。”

武端說道:“我一方面勸妹妹對小王爺莊重一些,另一方面,有機會的話,我就向小王爺說明妹妹和劉大哥的事情。”

繆長風想了一想,說道:“也不必操之過急,你提醒妹妹是應該的,但如果段劍青沒有向你表露心事,劉抗的事那也用不着就提。”

武端笑道:“我不會那樣莽撞的,萬一咱們是猜錯了,我那樣緊張的去和小王爺說,豈不是要鬧出笑話來嗎?”

一宿無話,第二天繆長風和雲紫蘿就同上點蒼山,去找段仇世的師弟卜天雕了。

點蒼山十九峰十八澗是大理最著名的風景區,十八條溪猶如人體的脈絡一樣,穿插在羣峰之間,通到洱海。每座山峰中間都流着溪水,圍繞着主峰的玉塘溪更是冰潔晶瑩,游魚可數。雲紫蘿詫道:“這些魚倒是有點古怪,你瞧它們都是逆水上游的。”繆長風道:“你知道這種魚的名字麼?”雲紫蘿道:“不知道。”

繆長風道:“這種魚叫做弓魚,弓魚是洱海的特產,也是魚類中獨一無二的有着怪脾氣的魚。別種魚都是順流而下,只有它是逆水上游,永不回頭!它從洱海逆遊,沿着點蒼山十八溪的溪流,常常游上山頂!遊不上去時就屈成弓形,射向前面,怎麼也不退後,所以叫做弓魚。”

雲紫蘿嘆道:“如此說來,這種弓魚也算得是魚類中的‘硬漢’了,我們不能不佩服它了。”驀然地有感於心,暗自想道:“我嫁給楊牧是一個大錯,現在我決意和孟元超斬斷情絲,寧願受人誹謗,不知是否又是一個錯誤?唉,但即使我是一錯再錯,也只有像這弓魚一樣,永不回頭了。”

繆長風道:“紫蘿,你在想些什麼?反正再過一會你就可以見着你的華兒了,用不着胡思亂想啦。”他只道雲紫蘿是在想她的孩子。

雲紫蘿霍然一省,說道:“我有一年多沒見看華兒,不知他可還認得我這個母親,唉,我這個做母親的人。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保護,見了他我也真感到慚愧呢!”

繆長風笑道:“你的華兒能夠多學一派武功,也可說是因禍得福呢。嗯,你瞧這裡的風景多美,我倒是有點害怕華兒捨不得離開這點蒼山呢。”

雲紫蘿把眼望去,只見陽光射在清澈的溪流上,碧波微瀾,形成五彩虹霓般迴旋看的層層圈環,輝映着深紫、天藍、碧綠、橙黃、鮮紅等等色光;各種各式奇妙悅目的石卵嵌在水底,如珍珠,如翡翠,如寶石,堆成了水底的寶藏。蒼山頂上雖是積雪皚皚,山坡的氣候卻暖洋洋的恰似江南的暮春。此時雖然剛是臘盡春初,早開的野花已經在綠草叢中迎風搖曳了。雲紫蘿雖然是心事滿懷,對此完景,也不禁精神爲之一爽,笑道:“蒼山洱海,美景果然名不虛傳。可惜咱們現在沒心賞玩,待接了華兒下山,再慢慢遊覽吧。”

繆長風道:“你瞧那邊的一座形狀似筆的山峰,就是段仇世所說的,他的師兄在那裡養傷的玉筆峰了。”

雲紫蘿道:“好,那麼咱們趕快走吧。”

兩人加快腳步,沒多久就踏上了玉筆峰,正在攀登之際,山風吹來,隱隱似有金鐵交鳴之聲。

雲紫蘿吃了一驚,說道:“上面似乎有人打架!”

繆長風側耳一聽,說道:“不錯,好像有四五個人之多呢!”兩人飛快的跑上去,不多一會,上面的情形已是看得清清楚楚了。.只見上面四個漢子,正在圍攻一箇中年婦人。這四個漢子正是“滇南四虎”焦雷、焦電、焦鳳、焦雲。那個中年的婦人則是楊牧的姐姐,綽號“辣手觀音”的楊大姑。

雲紫蘿看清楚是他們之後,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失聲叫道:“不好,段仇世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了!”要知段仇世本來是去找“滇南四虎”給他師兄報仇的,但滇南四虎卻在這裡出現,不問可知,自是他們已經探聽到了卜天雕躲在這裡養傷,於是來個“反客爲主”,趁着段仇世外出找他們的時候,他們卻先找到這裡來了。還有她意料之外的,則是楊大姑不知怎的,也在這兒。

繆長風安慰她道:“滇南四虎正在和楊大姑交手,或許卜天雕尚未碰上他們,有楊大姑在這裡,又決不能容忍他們傷害你們的華兒。”

雲紫蘿一想不錯,楊大姑並不知道楊華不是楊牧親生的兒子,當年她要從她的手上搶走楊華,口口聲聲就是爲了保全她楊家的骨肉。要是楊大姑在“滇南四虎”來到之前,已經在卜天雕家裡,她當然會拼命保護楊華。但怕的是“滇南四虎”另有黨羽,先她來到已經把楊華搶走。

繆長風道:“別多想了,快去幫忙楊大姑吧!”他們本來是一面說話,一面跑着的,此時已經上了半山,看得更清楚了。雲紫蘿擡頭一看,失聲叫道:“不好,楊大姑只怕要糟!”

只見楊大姑揮舞一柄拂塵,在滇南四虎包圍之下,拂塵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但饒是她招數精妙,潑悍非常,卻仍是左衝右突,無法突圍。

“滇南四虎”是一母所生的兩對孿生子,相貌相同,武功各異。老大焦雷,以內功深厚著稱,絕技是“奔雷掌”,每發一掌,大喝一聲,山鳴谷應,威勢煞是驚人。老二焦電,使一條軟鞭,號稱“無影鞭”,使起來只見鞭影翻飛,當真是其疾如冉。老三焦風用劍,使的是“追風劍法”,劍法也是快捷異常。老四焦雲,功力雖然較弱,但卻擅於點穴,使的是一對判官筆,號稱“鐵筆判官”意思是在他筆下,可判死生。

繆、雲二人雖然加快腳步,展開了“草上飛”的上乘輕功,但這“玉筆峰”峭拔矗立,當真是名實相符,好像一管插天的巨筆一樣。他們距離峰頂,少說也還有半里多的山路,急切之間,如何能夠說到就到?楊大姑在“滇南四虎”猛攻之下,已是險象環生了。

劇鬥中,焦電軟鞭霍地掃來,呼呼風響,捲起一團鞭影。楊大姑拂塵一沉,倏地纏上軟鞭,喝道:“撤手!”說時遲,那時快,焦雷已是雙掌連環劈出,喝道:“潑婦還想逞兇!”雙掌朝着楊大姑頭頂劈下,“奔雷掌”果然名不虛傳,隱隱挾着風雷之聲!雲紫蘿在下面看見,心中暗叫“不好!”

心念未已,只見楊大姑左掌一翻,已是和焦雷的右掌相交。

楊大姑這一掌看似輕飄飄的拍出,毫不着力。焦雷心中暗笑:“到底是女流之輩,武功再好,氣力也是不濟。哼,你若用拂塵應敵,我還有幾分顧忌,你和我對掌,那不是自己找死?”

焦雷以掌力自負,只道楊大姑和他對掌,他就可以將她手到擒來。他也不想一想,楊大姑稱號“辣手觀音”,豈是浪得虛名?

雙掌相交,只聽得“轟”的一聲,焦雷蹬蹬的倒退三步,胸口發悶也還罷了,虎口火辣辣的作痛,更是難受。低頭一看,只見半邊衣袖,已是給楊大姑撕去,手腕一道指印,就如火烙一般,不禁駭然。

原來楊大姑所用的“金剛六陽手”乃是家傳絕技,以掌力剛猛,馳譽武林。楊大姑雖是女流,在“金剛六陽手”上的造詣,卻是更勝乃弟楊牧。

楊家的“金剛六陽手”脫胎於少林派的“大力金剛手”,掌力的威猛稍遜,招數的變化則有過之而無不及。每一掌劈出,內中都暗藏着六種不同的奇妙變化,故此稱爲“金剛六陽手”。本來這種純粹陽剛的掌力是不適宜於女子學的,但楊大姑卻別出心裁,另闢蹊徑,在家傳的掌法上又再窮加變化,減少了幾分陽剛,加上了幾分明柔,變成了剛柔兼濟的功夫,是以拍出來看似輕飄飄的毫不着力,卻更加令人防不勝防。

但楊大姑究竟吃虧在寡不敵衆,她一掌震退了焦雷,拂塵又盪開了焦雷的軟鞭,但焦雲、焦風從兩翼攻來,她可不能應付周全。焦風唰的一劍刺向她脅下的“愈氣穴”,楊大姑剛剛盪開焦電的軟鞭,這一招的勁道已衰,雖能及時反捲回來,卻給焦風的長劍削去了她的一縷塵尾。百忙中楊大姑一個“細空巨翻雲”倒縱開去,饒是她倒縱得快,脅下的“愈氣穴”下面半寸之處已是給焦雲的筆尖點着。幸而部位稍差,穴道未至被封,但氣血的運行亦已頗感不舒

焦雷吃了虧大吼道:“休要放走這個潑婦!”滇南四虎退而覆上,迅即合圍。

楊大姑氣血不舒,胸口好像壓了一塊石頭似的,也是極不好受。而且她的拂塵被削去了一縷,威力亦是不免打了個折扣。楊大姑大怒道:“好,你們來吧,老孃和你們拼了!”

雲紫蘿看見了楊大姑以“金剛六陽手”震退焦雷,卻看不見焦雷的判官筆點着楊大姑,心裡剛剛鬆了口氣,忽聽得楊大姑聲音嘶啞,似是中氣難以爲繼的模樣,不禁又是一驚。

繆長風叫道:“不好!”一提真氣,在峭壁上飛身疾掠,躍起數丈,幾個起伏,到了山上。但距離他們打鬥之處,還有數十步之遙。

此時楊大姑正遇險招,一鞭、一劍和兩支判宮筆從她兩側和背後攻來,焦雷呼的一聲,又從正面向她的天靈蓋擊下。楊大姑雙拳難敵八手,繆長風尚在數十步之外,輕功再好,急切之間,亦是趕救不及!

繆長風凝身止步,猛地一聲大吼,隨即喝道:“鼠輩敢爾!”焦雷每發一掌都是伴着一聲大喝的,但繆長風的吼聲比他更大,只震得他耳鼓嗡嗡作響,奔雷威勢,登時大減,楊大姑霍的一個“鳳點頭”,沉肩移步,焦雷一掌打在她的肩頭,楊大姑只是身形一晃,迅即還擊,“喀嚓”聲響,一招“金剛六陽手”中的分筋錯骨手法,扭斷了他的臂骨。

原來繆長風用的乃是“獅子吼功”,一吼的威力足以懾人心魄。“滇南四虎”中功力最高的焦雷尚且給他喝得失魂落魄,其他“三虎”更是不用說了。焦電軟鞭墜地,一片茫然,焦風啊呀一聲,轉身便逃。焦雲更加不濟,嚇得呆了。楊大姑練的是正宗內功,功力也比他們深厚,聽得吼聲,雖然驟吃一驚,心神還能把持得走,趁這時機,拂塵一揮,打得焦雲的臉孔血痕縱橫,一隻眼珠凸出,報了剛纔給他判官筆點穴之仇。

焦雷見多識廣,呆了一呆之後便猛然省起:“這似乎是江湖上傳說的佛門獅子吼功,在俗家弟子之中,只有一個繆長風會使,莫非是繆長風來了。”

焦雷擡眼一看,只見雲紫蘿正在朝着他們跑來,而在雲紫蘿後面則是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漢子。他雖然不認識繆長風,見他和雲紫蘿同來,也知道白己所料不差了。雲紫蘿的本領滇南四虎是知道的,楊大姑加上一個雲紫蘿他們已難抵敵,何況還有一個更其厲害的繆長風!

滇南四虎是在西雙版納的森林中長大的,登山越嶺,如履平地,老大焦雷一聲“扯呼!”四兄弟回身就跑,轉眼之間,已是不見蹤跡。

楊大姑劇戰之後,心力交疲,強敵一去,再也支待不住,身形搖晃,恍似風中之燭,哇的一口淡血吐了出來。

雲紫蘿顧不得追趕滇南四虎,連忙跑上前去,把楊大姑扶穩,搖出了顆藥丸,往她嘴裡便塞。楊大姑面色蒼口,尖聲說道:“不,不要你……”她口說不要,但嘴巴張開,雲紫蘿將那顆藥丸納入她的口中,已是不由得她不嚥了下去。

雲紫蘿道:“這是我乾爹劉隱農自制的蔘茸大補丸,功能補元益氣。姐姐,你覺得好點嗎?”

楊大站喘息稍定,精神一長,忽地使勁將她推開,冷冷說道:“不用你假獻殷勤,誰是你的姐姐?”

這一下大出雲紫蘿意料之外,雲紫蘿退開兩步,怔了一怔,苦笑道:“我雖然不再是楊家的人,往日姑嫂之情還在,我給你治傷,難道反而是我錯了?”

楊大姑冷笑道:“沒你的藥丸,我也不會就死。嘿嘿,你以爲給我一點恩惠,我就不再追究你麼?”

雲紫蘿詫道:“你要追究我什麼?”

楊大姑悄聲說道:“你把楊華藏到哪裡去了,他是我們楊家的人,你沒權將他帶走,快快將他交還給我!”

雲紫蘿大吃一驚,失聲叫道:“什麼,你,你沒有見着華兒?”

楊大姑冷笑道:“你別裝蒜了,石屋裡的事情不是你乾的麼?”

雲紫蘿茫然道:“什麼石屋裡的事情?”

繆長風走上前來,說道:“我們是剛剛來的,紫蘿根本還沒有見着她的孩子。”

楊大姑雙眼一瞪,說道:“你是什麼人?”

繆長風忍住氣道:“我們不是見過一次的麼?你就不認得我了,我是繆長風!”

楊大姑哼了一聲,說道:“我還只道你是姓孟的呢,原來你是姓繆的。雲紫蘿的情人太多,我確實是記不清了。”

繆長風怒道:“你嘴裡放乾淨一些,否則……”

楊大姑冷笑道:“否則怎樣?你要殺人滅口麼?哼,你不許我說,我偏要說,雲紫蘿,以後不許你再叫什麼‘華兒,華兒’,我的侄兒沒有你這個水性楊花的母親!”繆長風給她氣得七竅生煙,可還當真奈何不了她的潑悍。

雲紫蘿聽得楊大姑向她討取楊華,情知不妙,早已心神不定,哪裡還顧得和她鬥嘴?楊大姑在那裡嘮嘮叨叨的時候,她已是急急忙忙的跑進樹林裡找尋那間石屋了。

楊大姑冷笑道:“原來你這賤人也還有羞恥之心,不敢聽我再說下去了麼?”

繆長風怒不可遏,猛地喝道:“你這個潑婦,你給我滾!否則我不殺你,也非打你幾個嘴巴不可。”

他這一喝,用的雖然不是獅子吼功,也把楊大姑嚇了大跳。她一看繆長風這樣發怒的神情,不由得有點害怕繆長風真的要打她的嘴巴,這纔不敢出言,連忙一溜煙的跑了。

繆長風跟着走入樹林,正要呼喚雲紫蘿之際,只聽得雲紫蘿充滿驚惶的聲音,已在尖聲叫他:“繆大哥,我找着這間石屋了,你快來,快來呀!”

繆長風連忙向聲音來處跑,在密林處找着那間石屋,他一踏進去,定睛一瞧,不由得也嚇得慌了。

只見卜天雕躺在炕上,雙目緊閉,身上血跡斑斑,也不知是死是活?地下還有一具屍體,觸手僵硬,確實是已經死了。

雲紫蘿道:“卜大雕似乎還有一絲氣息,繆大哥,你來看看,還有沒有救?”

繆長風上能一把卜天雕的脈搏,不由得心裡一沉,原來卜天雕已是給傷了奇經八脈,縱有華陀再世,扁鵲重生,亦是回天乏術,何況繆長風只是粗通醫學。

雲紫蘿顫聲問道:“繆大哥,他怎麼樣”?

繆長風嘆口氣道:“如今只希望他還能說幾句話。”當下駁指在卜天雕頸窩點,這是刺激穴道令人甦醒片刻的手法,過了片刻,卜天雕果然悠悠醒轉,張開了雙眼。

他神智未清,一醒過來立即便是一掌拍出,打在扶着他的雲紫蘿的身上。雲紫蘿一點也不覺得疼痛,更是驚慌,連忙說道:“我是雲紫蘿,他是繆長風,我們是來救你的。”

卜天雕張開了眼,似乎恢復了幾分知覺,斷斷續續的呻吟說道:“凌,凌大哥呢,他,他在哪裡?”

雲紫蘿將他扶了起來,讓他看着地下那具屍體,說道:“這位是凌大哥嗎?”

卜天雕顫聲叫道:“什麼,凌大哥已經死了麼?我、我連累他了!”雙眼翻白,眼看又要暈倒。

繆長風出掌抵着他的背心,以太清氣功助他運行氣血,在他耳邊喚道:“卜兄醒醒!你有什麼話要給令師弟交代的,快和我說!”

那日段仇世在北芒山下和繆、雲二人分手之時,曾經告訴他們,他是把卜天雕付託給一位姓凌的朋友照料的,這人在十年前,也曾是西南五省一位頗負盛名的遊俠,段仇世提起他的名字——凌宏章,繆長風也是知道的。

繆長風心裡想道:“凌宏章我雖然未曾會過,也曾聽人說過。據說他的武功只有在段仇世之上,決不在段仇世之下。段仇世就是因爲他的武功高強,才放心得下的。按說只要他的武功與段仇世相等,即使是滇南四虎聯手,也未必就要殺了他。他怎的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身上又不見什麼傷痕?”

繆長風起了疑心,於是一面替卜天雕推血過宮,一面察看凌宏章的死因。細心察視之下,這才發現凌宏章的太陽穴,用針孔大小的傷口,眉心隱隱有道黑氣。繆長風心裡想道:“原來他是給毒針射死的,但滇南四虎可是從來不用暗器的呀。”當下問雲紫蘿道:“聽說辣手觀音楊大姑擅於使用梅花針打人穴道,是真的嗎?”

雲紫蘿道:“不錯,她的梅花針細如牛毛,發出之時,無聲無息,專打人身穴道。她之所以獲得辣手觀音的外號,一大半就是由於她有這麼一套厲害的暗器功夫。不過我所知,她的梅花針是沒有毒的。

“而且,他們楊家很要面子,祖遺宗訓,禁止子孫使用喂毒暗器的。何況她是四海神龍齊建業的侄媳,齊建業最講究的是行事光明正大,她更不會使用毒針了。”

繆長風沉吟道:“那麼這個使用毒針射殺凌宏章的是誰呢?”

說話之間,卜天雕已是重又醒了過來,他似乎已經聽見了他們的說話,一開口就說道:“仇人、仇人是滇南四虎和一個臭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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