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發生了什麼事?”艾德連續滾了好幾圈,趴在地上,頭昏腦脹的問着。
“不,不清楚,老大……”夏德以倒栽蔥的模樣滾倒在一處柵欄旁,狼狽的回答着。
“是……是天槍!”赫德的聲音充滿驚惶的味道,剎那間把另外兩人的注意吸引了過去。
只見冒險者們原本擁擠的場所,此刻已經化成焦土一片。在那處直徑五米的巨坑中,天槍岡格尼爾散發着煌煌神光,冒險者們橫七豎八的倒在巨坑周圍。除了少數人還能發出呻吟,其他人卻已喪生於岡格尼爾的雷霆一擊下,而艾德等人若不是被擠到外圍,此時恐怕也已成爲倒在地上的一員。
阿瑞莎從空中悠然降下,彷彿羽毛輕輕落在天槍的柄端,以神臨之姿迎接着地上衆生的敬畏視線。
需要說明的是,艾德他們並不是第一批遭遇天槍攻擊的倒黴蛋,在那以前已有爲數衆多的冒險者成爲了天槍的食餌。阿瑞莎揮動着岡格尼爾,在冒險者的隊伍中掃出一片真空地帶。冒險者們因岡格尼爾的神威而畏縮不前,殘存的帝國士兵們則爆發出狂熱的狂呼,原來傾向冒險者一方的戰局也因此而發生改變。
“對瀆神者施以神罰的鐵錘……”
阿瑞莎一如狂信僧般的緊閉着雙目,右手卻揚了起。岡格尼爾在她手中放射着兇虐的神煌,浩瀚的神息有如怒濤般向四周席捲。笨蛋三人組被吹得東倒西歪,連逃跑都做不到,只能以充滿驚恐的目光看着阿瑞莎朝這邊緩緩行來。
“老……老大,我……我們怎麼辦……”
夏德的聲音帶着奇異的哭腔,已經完全走樣,不過艾德也沒有回答他的餘裕。雖然他竭盡全力想拾起地上的鋼劍,然而在那浩瀚神威的摧壓下,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天槍岡格尼爾是古神創造的聖兵器,傳說可以賦予持有者以媲美龍族的絕大力量,而艾德等人便正親身體驗着傳說的現實。
阿瑞莎本可以像碾死螻蟻那樣碾死笨蛋三人組,但注意力卻突然移到別的地方。順着她注意的方向望去,只見左側的戰場處,彌散的狼煙中緩緩現出女騎士的身姿來。
女騎士身着銀光閃閃的鎧甲,手上的漆黑大劍發出激越的嗡鳴,那聲勢雖不如岡格尼爾來得浩大,然而卻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威嚴。
笨蛋三人組呆呆的看着女騎士走近,而阿瑞莎的神色亦初次慎重起來。
無需過多的言語,夏露薇依照騎士的禮儀,先向對手舉劍致敬,隨即一聲輕喝,擺出迎擊的架勢。與此同時,阿瑞莎亦挺槍刺來,“無銘”與“天槍”的對決就此拉開帷幕。
本來就兵器的自身特性而言,岡格尼爾是有着攻擊範圍上的優勢的,可惜阿瑞莎的戰技並不足以把這項優勢發揮出來。兩者配合所生的實力,用來對付冒險者或許是綽綽有餘,然而對上女騎士這樣歷經百戰磨鍊的強者,就顯得有些不夠了。
面對阿瑞莎的突刺,夏露薇側身以劍腹擋開。無銘的厚重劍身完全承受住了天槍神煌的摧壓,並讓夏露薇得以欺近到阿瑞莎的身前。
隨着一聲呵斥,夏露薇猛的揮出一記自上而下的強斬,阿瑞莎及時以天槍格擋。無銘的一斬牽動着天地元氣,與纏繞着岡格尼爾槍身的神煌相沖,剎那間爆發出令人盲目的耀光。猝不及防的笨蛋三人組頓時中招,捂着眼睛發出可憐的哀嚎。
與此同時,阿瑞莎和夏露薇亦各自被衝擊震退。阿瑞莎被震退三四步,氣勢爲之一滯,夏露薇則是連續退出七八步,末了藉着旋身化解衝擊的餘勁。無銘的劍身因衝擊而顫鳴着,而女騎士亦顯出比較吃力的模樣——就初次交手的情況來看,岡格尼爾的威力顯然是要更勝一籌,但女騎士這邊卻有着尚未登場的強援。
隨着低聲的禱詞響起,天空中聚集起濃密的黑雲,一道耀眼的雷霆撕裂了大氣,轟落在阿瑞莎的位置。
九天而降的神雷震顫着大地,剛剛擺脫失明狀態的笨蛋三人組,霎時間又被震得東倒西歪。等他們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後,看到的是阿爾貝斯的巫女在煌煌雷光中走來,站在女騎士身邊的情景。
“米蘭達。”夏露薇看着站到身邊的好友,不滿的搖搖頭。“讓我自己來。”
“嗯,真是拿你沒辦法……”巫女無奈的聳聳肩膀。“那我就在旁替你掠陣吧。”
一方是被神煌加護的天槍戰士,一方是手持恐怖黑劍的女騎士,以及纏繞着紫電雷煌的巫女——在烏雲密佈的天空下,三位踏入神域的強者展開宛如英雄史詩般的對峙——按照道理來說,能夠有幸目睹這樣的光景,本來應該是冒險者足以耀炫一生的經歷,然而艾德等人後來的回憶卻充滿着陰晦的味道。
“那一刻,我嚇得屁滾尿流,感覺自己好像同時被神和惡魔捨棄……”
※※※
三位神域強者的史詩對決,在混亂的戰場上劃出一塊無人敢靠近的空白地。無論是攻方的冒險者還是守方的帝國士兵,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互毆,膽顫心驚的看着那處迸射着鬥氣與神煌的場所。
對於冒險者而言,只要有人能抑制住岡格尼爾的神威,他們便有機會再度展開掠奪。對於帝國士兵來說,一旦聖戰士敗北,等着他們的將是無比悽慘的下場,心情的緊張程度和冒險者們自然不可比較。而要說到其中最慌亂的人,則莫過於大司祭布魯姆莫屬。
“阿,阿爾貝斯……”
看着籠罩着天空的黑雲,還有那一道劃破天際的雷霆,布魯姆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大司祭?你,你怎麼了?”
旁邊副將見狀,趕緊過來扶他起來。身爲凡夫俗子的副將或許難以察覺,但作爲神僕的布魯姆卻無比強烈的感受到那道雷霆中蘊含着的神的憤怒。風神阿爾貝斯的展現出罕見的震怒,並且,那怒氣朝他直指而來。
在鴉王谷的石塔上,布魯姆曾下狠手斬斷了阿芙拉的血翼。阿芙拉的血翼承載着阿爾貝斯的祝福,因此他的作爲可以說是犯下大忌——觸怒神明的人將受到神的制裁,這是當然的事情,然而六柱神間也有着必須遵守的法則。布魯姆是弗拉烏斯的神僕,就像弗拉烏斯無法降責阿芙拉,阿爾貝斯也只能通過自己信徒的手加以制裁。
只要回到裁決神殿,阿爾貝斯的手就算再長也伸不過來。
正是基於這樣的盤算,布魯姆纔不惜觸怒風神,然而誰知結果卻事與願違。此刻他離裁決神殿還有萬里之遙,但阿爾貝斯的制裁便已然找上門來。並且,根據雷霆放散的神威程度來判斷,還是最惡劣的情況。
“那種等級的神術……是阿爾貝斯的巫女嗎?”
巫女是神明選擇的代言人,可以使用最高等級的神術,就純粹的戰鬥力而言,是布魯姆無法應付的強敵。此刻他唯一的希望便只有阿瑞莎加上岡格尼爾的組合,能夠擊退阿爾貝斯的制裁之手。當然,這並不是什麼異想天開的事情,就算以最惡劣的情況來考慮,布魯姆認爲巫女打贏聖戰士的概率也只是五五波而已——只不過,他並不知道女騎士的存在。
布魯姆緊張的關注着遠處的戰場,然而另一道陰冷的殺意,卻悄然無息間在帥帳裡的彌散。
“咦?什麼人!”
副將最先察覺到那入侵帥帳的黑影,大喝一聲拔出劍來。稍遲一秒鐘,布魯姆的視線轉向同樣的方向,臉色在剎那間變得蒼白。
在他的注視下,黑髮青年自帥帳的一角走出,臉上揚起和煦的微笑,就像看見老朋友似的舉手招呼着。
“喲,又見面了。”
“你……你……你還活着?”布魯姆的聲音在顫抖。
“難道我看起像幽靈嗎?看看,我可是有腳的。”戴楊開玩笑似的拍拍自己雙腿。雖然他那態度幾乎看不出敵意,然而布魯姆卻宛如被某種無形的東西給逼迫,下意識的退後數步。
“喂喂,好歹你也是弗拉烏斯的大司祭,不用這麼緊張吧?把在鴉王谷的囂張拿出一成來也好啊……”看這情景的戴楊,輕笑着聳聳肩膀。
“站住!”這時候,終於確定黑髮青年來者不善的副將,舉劍擋在布魯姆的面前,呵斥道:“你是什麼人?膽敢擅闖帥帳,莫非想試試本將手中的寶劍否?”
“嚯嚯,倒是一把好劍呢……放到黑市上,應該值二千里恩吧?”戴楊以敏銳的目光判斷出副將手中制式長劍的價值,卻忍不住遺憾的聳聳肩膀。“真可惜,要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也可以發筆橫財的說……算了,反正沒你的事,先躺下吧。”
這樣說着的戴楊,宛如鬼影般閃到副將的左側,一記手刀把副將給砍暈了過去。
然後,戴楊越過倒地的副將,朝着布魯姆走去,同時揮手抽出冥惑的妖刀。
妖刀出鞘的瞬間,發出嗚咽般的鳴號,布魯姆的心神在一瞬間被奪去,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冰冷的鋒刃已貼在了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