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天國嗎?我還能上天國?”許嵬看着面前白茫茫的一片,心中不免出現這樣的疑問。
自己殺人無數,最後又是橫死,難道不會成爲孤魂野鬼嗎?不過,身體好空,莫名的感覺這樣有些舒服,這就是天國嗎?聽說在雪地中睡着的人都會覺得有一些溫暖,感覺會很舒服,然後就會在雪中凍死,難道就是這樣嗎?嘿嘿,說實話,這種死法也並沒有什麼不好,也算是舒服的了。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由遠而近,又模糊變得清晰。
“誰,誰啊?”許嵬此時似乎是癱了一般,竟連情緒都無法改變了,只是靜靜的看着那個黑影。那個人慢慢的靠近,逐漸清晰了起來,高大、健壯,左手持刀高舉,不正是葉風尺嗎?
“你……”許嵬想說話,想問他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也死了,可是他無法說出話,無力感充滿了全身,讓他沒辦法做出任何動作。
只見葉風尺到了自己面前,高高舉起了刀子,反手握刀,刀尖向下,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像是地府的判官一樣。許嵬看着他,很想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但是做不到。只聽見葉風尺冷冷地說道:“你以爲這樣就算了嗎?”說完手中的刀子狠狠地紮了下來。
一陣激烈的疼痛瞬間刺激了許嵬麻木的神經,讓他一下子有一種墜入地獄的感覺,同時眼前的那片白色也化爲烏有,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然後,強撐着緩緩的睜開雙眼,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此時也是夜裡了,天空漆黑一片,看不見月亮,連星星也是一顆也找不到,這裡是高風市,被光明拋棄的黑暗之地。咬牙倒吸了幾口涼氣,才適應了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然後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腹部的傷比較其他的幾處來說還算較輕,再加上傭兵那異於常人的自我治癒能力,已經沒有大礙了。但胸部的情況確實很不好,那道刀傷倒沒什麼,主要是現在那裡添了新傷,許嵬輕輕動了動,感受了一下,肋骨應該斷了好幾根了。這傷可不比那刀傷,這可是內部的問題,不會自己好的,看來是怕時間一長自己的傷好了,會麻煩。
許嵬輕笑一聲,心道:“看來還很重視我嘛,還在我昏迷後做了這種事啊。”然後試着動了動自己的雙臂,一下子牽動使得肩膀疼痛起來,仔細一看,原來肩胛骨已經被用鐵錐刺穿了。
“防的真嚴!”許嵬罵了一聲,拿眼看了看坐在另一面的葉風尺,而後者正坐在樹下,在陰影中看着自己。
此時這兩個人在一片樹林裡,前後左右都看不見邊,應該是很深的地方,感覺不像是在山裡,應該是哪裡一處比較大的樹林吧。一邊的一棵樹的樹杈上放着一個手電筒,手電光正好照在面前的地上,也正是因爲這束手電光,才能在這種黑夜中看得見東西。
葉風尺正好在許嵬對面的一棵樹下,雙手拿着袋子杵在地上,他早就把自己的右臂接回去了。藉着樹陰的掩蓋,他能夠完美的將自己的身形藏起來,在暗處看着許嵬的動作。
“切,還沒死嗎,果然想死都不是這麼容易的,喂,你不會是睡着了吧,老子都醒了,要怎樣?”許嵬看着對面沒有一點動作的葉風尺,張嘴大罵着。此時他知道自己就算現在不死也沒多長時間活頭了,閻王爺都來點名了,那就沒必要再去想怎麼活了。
葉風尺看着他,輕輕笑了笑,拿起袋子,起身向他走去。許嵬看着葉風尺的動作,心中也不免有些波動,自己與他在戰場上相遇,便是敵人,抓住了卻不殺,這不符合道理。難道他要抓住每一個對方的傭兵,然後殺掉自己的任務目標,再把抓來的傭兵們放了?這不可能,所以,他抓住了自己卻留下了自己的命,但卻這麼小心,怕自己跑了,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正想着,葉風尺已經穿過了兩人中間的空地,到了許嵬的面前。
“你是在侮辱傭兵這個職業。”沒等葉風尺說話,許嵬就率先說道。
葉風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說完。許嵬轉頭看着葉風尺,冷冷地說道:“作爲傭兵理應完成僱主交代的任務,我的任務是保護他,所以我不會說出他在哪兒的,而且,身爲傭兵,你難道要做出審訊這種下三濫的事嗎?真虧你是一級傭兵,竟然不顧傭兵的尊嚴,做這種不入流的、遭人唾棄的事情。”
許嵬的語氣越來越激動,還因此使得已經快要好了的傷口再次裂開,迸出鮮血,但許嵬卻是絲毫不在意,兩眼圓睜,佈滿血絲,惡狠狠地盯着葉風尺,像是要把他吃了似的。看來職業的尊嚴在他心裡很重要,他不會允許別人侵犯傭兵的尊嚴,看他這副樣子,都感覺他是正義英雄了。
葉風尺看着他,知道他爲什麼纔會生氣,畢竟審訊這種事是低下的,實在上不了檯面,怎能和神聖的傭兵相提並論。好長的時間,葉風尺也是這麼認爲,他也覺得傭兵不應該做出審訊這種下三濫的事,哪怕是爲了任務也不行,覺得這有辱身份,會丟掉身爲傭兵的尊嚴。但現在,他並不這麼認爲,關天月的那句話是真理,傭兵就應該做傭兵該做的事,身爲傭兵,過着血雨腥風的日子,不是小孩子,自己應該知道什麼纔是尊嚴,什麼纔是失掉尊嚴。
“傭兵做不到傭兵的本分,還叫什麼傭兵。”葉風尺看着此時宛如瘋狗的許嵬,平靜地說道。雖然沒有一點的情緒在裡面,但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沉重的鐵錘,砸在了許嵬的心上,同時也再一次的歷練了葉風尺的心。
那原本已經狀若瘋癲的許嵬聽了這話竟瞬間歇了火,簡直就像是被打了一劑鎮定劑似的,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兩眼呆呆的望着前方,思索着這句話。
是啊,傭兵如果做不到傭兵的本分,那還叫什麼傭兵?傭兵的本分就是完成任務,如果任務完不成,那還叫什麼傭兵,那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鬧着玩的嗎。如今想要完成任務,審訊是最好的辦法,只有用這個辦法,才能完成任務,如果完不成任務,就不配冠以傭兵之名,就更不用說什麼尊嚴不尊嚴的了。
葉風尺看許嵬還是在沉默着,就繼續說道:“殺掉包金是我的任務,保護包金是你的任務,這本沒有什麼正邪之分,都是爲了僱主,所以自古以來就有規矩,兩方的傭兵在碰面時,必要爭出高低,不過並不需要你死我活。但後來不知在哪裡被慢慢演變成了這種殺戮遊戲,這早已違背了傭兵的道理,這,你也知道的吧。”
葉風尺適時的把話頭拋給了許嵬,許嵬聽了葉風尺說的話,也終於醒悟過來,緩緩說道:“是啊,勝負已分,無需再說了。”
沒錯,勝負早已分明,這件事也有了解決的方法了,許嵬戰敗,即視爲任務未完成,那麼他就無法再進行這項任務了。
許嵬嘆了口氣,露出無奈的表情,顯然已經接受了現實,於是說道:“在那樓頂之上,我敗於你,是我不精,那時我就已經死了,自然也就沒有任務要做了,現在我就是個普通人,一個知道了一些秘密的普通人。”
葉風尺看着他,知道自己終於成功了,便識趣的沒有再逼問,而是靜靜的看着他,讓他自己說出來。這是勇士的做法,是一種自覺,也是一種自尊,不卑不亢。
“包金,就在東郊的一家廢棄的養豬場裡,那裡屬於無人區,四周數十里地沒有人煙燈火,利於藏匿,而且東郊物種豐富,不用擔心被餓死。”
葉風尺聽了他的話,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是個絕佳的藏匿地點,養豬場,好啊,這頭豬既然躲在那裡,那我就當個屠夫,去把他從圈裡揪出來。”說完一把抓起地上的許嵬,走向自己停車的地方。
車子行駛在空曠的小路上,這條路是通往東郊的,本就鮮有人跡,之前這裡還有個養豬場,有時會有些貨車來來回回的拉豬送給市區裡的肉聯廠等地方,但自打幾年前那裡倒閉了之後,這裡就沒有人再走了。這裡本就沒有人家,現在唯一的建築還荒廢了,這條路也就廢棄了,多年不修,變得坑坑窪窪,而且到處是雜草。
“這條道還真難走,你們當時就是走的這條路去的?”車上,葉風尺雙手把着方向盤,眼睛注視着前方。在黑夜中,走這麼一條破路,估計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早就出事兒了吧。
被葉風尺叫來帶路的許嵬坐在一旁的副駕駛上,聽了他問的問題,點了點頭,說道:“想到那裡,就這一條大路,其他的路不是沒有,但都是泥道,是給鄉下人用的,本來就不好走,再加上這幾年也沒人來了,變成什麼樣都不一定。”
葉風尺聽了,輕輕“嗯”了一聲。確實,東郊地方偏僻,沒有人會去,所以也就沒有什麼道路,之前葉風尺看地圖的時候看了一下這裡,似乎確實是沒有別的路,看來他沒說謊。
雖然葉風尺本不是多疑的人,但常年接那些見血的任務,怎麼能不謹慎,更何況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做,自然是要小心一些。不過這個人自開始到現在,沒有一點的不正常,自己沒有綁他的手,還讓他坐在副駕駛上,自己專心開車自然無法分心看着他,他想偷襲自己簡直易如反掌,而且成功率極大,但他卻沒有這麼做,一直老老實實的。
葉風尺又瞄了他一下,覺得可能真的有些過於小心了吧,於是又將目光投向前方,開着車子,駛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