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他們在我們倆出現後不到兩分鐘失去了所有的主動,也留下了更多的屍體,殘存的兵力跳上燒的焦黑的悍馬車,準備逃跑,我見勢不妙,摘下一枚手雷丟到了美軍悍馬車的車頂上,悍馬還垂死掙扎的拐了幾個死彎想把圓滾滾的手雷甩出去,但車頂上的保險槓護住了那顆能結束這輛車內所有人生命的東西?
然後——“轟!”?
我們下意識的跳出殺傷範圍,悍馬車發生了殉爆,一具屍體被廢鐵殼子冒出的火焰硬生生的推了出來,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帕夫琴科手臂上的傷口裂開了,但我現在沒有時間照料他,他乾脆不分三七二十一的把爛肉從傷口上一口咬了下來,然後又疼的呲牙咧嘴,這一幕被卡爾看在眼裡,他驚呆了。?
這個該死的哥薩克人……?
“武藏,你帶着弟兄們回去儘量拖住來援的美軍,我們要在這裡殺更多的敵人,直到親手逮到那羣殺害兄弟們的傭兵!”?
“ok,boss。”武藏輕輕點了點頭,從後備箱取出一支g36k拋給我,“要小心,老大。”?
“卡爾……”我還要張口說話,卻聽見‘啾’的一聲,我還未來得及循聲看去,就聽見‘空’的一聲!然後衝擊波配和彈片把我直接頂飛出去,我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身體以既不自然的姿勢重重的砸在一塊大石頭上,鑲着鋼板的防彈衣把我的身子硌的生疼。?
我還未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拔出防彈衣攜具揹帶上的手槍,但握槍的感覺有些不自然啊……怎麼像少了點什麼東西似地。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感覺,只好睜開眼睛。?
我看着自己的手。就好像我的手在注視着我。?
我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曾引以爲傲的眼睛——一根血淋淋的手指搭拉在右手的手面上,連接手掌的只是一根比植物纖維還細很多的肉絲。“呼。”我喘着粗氣,不相信似地移動左手,慢慢觸摸這根手指。?
“啪。”我輕輕一觸,維持手指和手掌連接的最後一個媒介宣告崩潰,那根五指中最長的手指,也是最中間的一根同時宣告崩盤,在它掉在地上的一剎那,我感覺失去了吃飯的玩意,如果說手中愚蠢的武器能讓我成爲千萬富翁,那這根手指,就是能使用武器的唯一工具,我同時失去了自己的事業。?
我默然的從地上撿起這根手指,把他輕輕放在手掌的斷口上,但它又再次掉了下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瘋了,我瘋了!我在幹什麼!我在幹什麼!不!這僅僅是一根手指罷了!孫振!要知道!沒了這根手指!你一樣能殺敵於千里之外!啊!?
我站起身來,有些不自然的用左手握着g36k,拖着一條被炸彈炸傷的傷腿,緩緩向前拖去,我的正前方是卡爾,他被彈片炸傷了腹部,倚在車輪旁用一種極其恐懼又有些不相信的表情使勁塞被炸出來的一截小腸?
武藏已經死了,他成爲汽車爆炸的陪葬品,頭顱被炸飛了半個,我艱難的走向他,翻開了他的屍體,他閉着眼,還在安詳的微笑,不,他沒有死,我甚至有這樣不符合實際的想法,孫振,他的頭被人炸成了爛西瓜,別瞎想了。我晃了晃腦袋,接下來我又目睹了澤羅伯託的死。?
“呵呵。”我笑了,“啪。”我給了自己一耳光。我不知道爲什麼會對自己兄弟的死表現出如此的淡漠,我甚至有些喬裝,象徵性的做出頹廢狀,但我還是在無助的搜尋者帕夫琴科的屍體,不,我堅信他還活着。?
但我已經死了……死了。?
“孫振,你這該死的,你沒能救我們!”?
“你這禽獸!”?
“我們下地獄也不會放過你的!”?
“啊哈哈!這個孩子有九條命,剋死了爹孃。”?
“不!不!不要靠近我!我還有孩子!還有老婆!”?
“啊!!!!!!!!!!”?
“**……老大,叫醒你還真不容易,”我睜開眼睛,帕夫琴科在我身旁揉着脖子,“你剛纔做噩夢了嗎?差點把我掐死。”?
“唔……”我哼了一聲,看到我們置身於一個野外的土坯房中,我直起身子,可以看到窗外。?
“卡爾他們……”?
“不要再說啦!我不想再聽到!讓我靜一靜!”我再次一頭砸在坑坑窪窪的土地上。帕夫琴科搖了搖頭,道:“你還能打槍嗎,你的手指在我的水壺裡。”?
我哽咽了一下,腦袋裡傳來‘噼啪’一聲,好像斷掉了一根神經元。?
“我……”?
“這是你的槍。你的子彈。”他把m24擺在我面前,還有一發7.62口徑子彈,我搖搖頭,沒有接,“我已經是個廢人了。”我苦笑道。?
帕夫琴科打了個寒顫,“不,聽說過蘇軍狙擊手的故事嗎,他們還剩最後一發子彈還可以殺一個德軍。哪怕只剩最後一口氣。振作起來,孫振。”?
我試探性的摸了摸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狙擊槍,鼻子立刻傳來一股我最不想感受到的酸楚,然後代表男人的眼淚滴滴答答的從鼻尖劃過,打在帶血的狙擊槍上。?
“你還活着。孫振。”腦袋裡一個聲音說。?
“不,我已經死了。”?
“呵呵。”我在爲自己的無能冷笑,“不,我不能的。”?
“只有弱者纔會爲自己辯護!醒醒!孫振!你是個硬漢!”?
“啪!”帕夫琴科給了我一個耳光!我無力的承受着這次打擊。?
“有敵人來了!如果你不希望我們就這樣死掉!你站起來!孫振!”?
“你行的!你行的!”?
我睜開眼,就像附上了新鮮的靈魂一般,我站起來,端起狙擊槍架在二樓的窗臺上。我麻木的做着這一連串的動作:瞄準、修正、扣動扳機。?
“啪!”我只是聽見槍響,但沒有看到有敵人倒下,或者是我的眼根本就沒在瞄準鏡上。帕夫琴科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修正……”他話還未脫口,就聽見我再次扣動扳機。我晃了晃腦袋,看到一個傢伙倒下。這時,我才發現,我在用食指扣動扳機,短了一截的手指似乎有些僵硬了。我退出彈殼,道:“琴科,你走吧。我從今以後不再需要副射手。”?
“what?你瘋了?”?
“走啊!”我好像真的瘋了,我歇斯底里的吼叫中有更深的一層含義,我不想再連累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所以我不再需要帕夫琴科跟着我出生入死。是我把他們帶進了伊拉克,是我愛財如命,剛愎自用導致大家的死亡。我的靈魂已經收到玷污。?
the?unforgiven!(不可饒恕!)?
“距離,900碼,修正五分之二密位。”我在怒吼,但他卻還在乾巴巴的讀者修正數據。我定了定神,腦袋裡飛速計算,900碼,對m24來說,彈道高應該有3米……不,是2.9米!不,應該是2.8……對,就是2.8,子彈抵達目標的時間應該是1.5秒吧。我需要計算好提前量。?
我移動狙擊槍管,但好像過頭了。?
但我不知道爲什麼卻扣動了扳機,“啪!”目標在瞄準鏡中僅僅有綠豆大小。?
的確高了,子彈打飛了。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可以看到傭兵們白色的越野悍馬車。他們此刻都躲在車裡。只有兩個狙擊手和我們對峙。?
“振作,放鬆。”帕夫琴科不斷疏導我,但我示意他閉嘴,然後推出彈殼。?
“給你。”他遞給我一個彈匣,我看了看,是m118遠距離特種彈,我深吸了一口氣,退出彈倉,把彈匣填在槍內。?
“距離,900。無風。修正五分之二密位。注意,要放鬆……放鬆。”?
我沒有回答,眼前一片模糊,我在想什麼??
“孫振!你他媽的在幹什麼!”?
“打起精神!打起精神!你不要再看到兄弟的死亡!”?
“放鬆……我相信你……老大。”我的耳邊又想起帕夫琴科的聲音,但我的眼前還是一片熱浪,目標變成了好幾個,我打亂了修正,胡亂的擺弄着槍管,我快要瘋了。?
“你在幹什……”?
“啪!”?
不是槍聲,我的腦神經也沒有宣告崩潰,只是帕夫琴科終於停止了對我的疏導。鮮血濺在了我的臉上。?
我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我的臉依然抵在貼腮板上,但沒有反應,搭在扳機上的中指垂了下來。我保持這個姿勢大約有五分鐘之久,這五分鐘,我在回憶我曾經的一切罪行,我不可能再矇騙死神了。雖然撒旦沒有取下我的性命,但取走了我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一次就夠殺死我了。?
五分鐘後,我開始做困獸之鬥,垂死掙扎,我像一隻烏龜縮下了自己曾經昂揚的頭顱,死死地護住帕夫琴科,他已經死了,最後一口氣噴吐在了我手上的斷口上,我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流席捲全身,然後眼淚再次劃過鼻尖,我給了自己n個耳光,抱着帕夫琴科把他拖出這該死的地獄。?
然後一切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