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三件事

我認命地轉過身去,葉思遠站在主臥門口,濃眉微顰,臉上帶着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

“嗨。”我左手抱着包,右手拎着一雙鞋,像個傻子似的向他笑,“你回來了?”

“剛下飛機沒多久,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實在是編不出理由來了,我乾脆倒打一耙,“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來拿東西的,去意大利前有些東西存在這裡,回來了就帶回賓館去。”他淡淡地說,“小桔,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我記不清了,我剛纔……在畫室裡睡着了!”

他臉上的表情更迷惑了,我急忙說:“你忙,我先走了,拜拜。”說完轉身就要溜。

“等等!”葉思遠話音剛落,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走過去,又回頭對我說,“先別走,等一下。”

我看着他把右腳擡到桌面上按下通話鍵,腳趾夾起手機,彎腰擡腿將手機放到了左臉頰邊,頭一歪,就用肩膀和臉頰夾住了手機。

他明明有兩隻“手臂“的,卻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幫不上忙。

“儲師傅,你到了?”

……

“你先上來吧,有些事要請你幫忙。”

放下電話,他回身看我,面色平靜,眼神深邃,他看了看我懷裡的包和手上的鞋,突然笑了起來:“你先坐,要喝水麼?我燒了熱水。”

“不用不用。”我垮着肩膀在餐桌邊坐了下來,扭臉看到餐桌上的一大灘水跡和那個杯子,立刻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葉思遠順着我的視線也注意到了桌面,他轉身去了廚房,回來時,屈起的“右小臂”上搭着一塊抹布,站在桌邊,他的“手肘”慢慢伸直,抹布就滑到了桌上,我看他要擡腳,立刻抓過抹布擦起了桌子:“我來吧。”

“謝謝。”他低聲應着,在餐桌的另一面坐了下來,我擦乾桌面,把杯子拿去廚房洗淨,回到客廳時,儲師傅已經在敲門了。葉思遠替他開了門,儲師傅進來看到我後嚇了一跳,我有些尷尬,衝他笑笑,乾脆又躲去了廚房。

我聽到葉思遠在客廳對儲師傅說:“麻煩你幫我把這個箱子帶到賓館去,讓沈知放到我房裡。”

“葉先生你不走麼?”

“我還有點事,你把箱子送到就回家休息吧,今天過節,你也辛苦了。”

“那你待會兒怎麼回去?”

“我打車就行,到了賓館,沈知會來接我的,你放心。”

“好吧,那我先走了,葉先生,你要是有需要,儘管給我打電話。”

“好,謝謝你。”

儲師傅離開後,我才從廚房出來,我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

葉思遠站在那裡看着我,說:“坐,小桔。”

“有什麼事嗎?”我覺得,他是有話要對我說。

他笑了一下,自己先坐了下來:“坐下說,好嗎?”

我們又回覆到之前的狀態,一人坐在餐桌一邊,好像談判一樣對望。

葉思遠的“雙臂”一動不動地垂在身邊,坐着時整個人就顯得有些僵硬。他一直凝視着我,一會兒以後,他開口:“小桔,我馬上就要離開了。”

我心裡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去哪裡?”

“米蘭。”

“還回來麼?”

他緩緩搖頭:“接下去,我們計劃在北京、上海、廣州等七、八個城市開專賣店,還要進商場,以後國內的市場會由一峰負責,我則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意大利和歐洲其他區域,所以,應該不太會回來了。”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他更深更深地望着我,眼神裡浮起一抹淺淺的哀傷:“小桔,還記得那天晚上你對我說的話嗎?你說的沒錯,這些年,我對不起你,你一個人在這裡工作生活,我可以想象到有多艱難。現在我說什麼都沒有意義,我只能說,對不起。小桔,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真的值得一個好男人用一生來愛,所以,我離開以後,希望你能重新開始一段新感情,徹底地把我忘記,忘得乾乾淨淨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換做以前,聽到他說這樣的話我一定會氣瘋了的,然後站起來拍着桌子大罵他一頓,甚至會衝上去扇他幾個耳光,再把身邊能砸的東西都砸到他身上。

可是現在,我只是笑了起來,平靜地說:“然後呢?我把你忘得乾乾淨淨的,你能把我也忘得乾乾淨淨嗎?你敢不敢,把你那個寶貝箱子裡的東西都丟掉,燒掉,燒成一把灰,把我們過去的一切都拋到風裡去?”

葉思遠的臉色瞬間慘白,他定定地注視着我,嘴脣動了一下:“你……”

我繼續笑着點頭:“我看過箱子裡的東西了。”

他微微地扭開了頭,不再做聲,臉頰上還浮起了一抹紅。

我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繼續說:“葉思遠,我見過阿姨了。”

他一下子就轉回頭來,眼睛睜得很大,死死地瞪着我。

我笑了:“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個人居然這麼會鑽牛角尖。葉思遠,你是白癡嗎?不就是幾張照片,不就是被搶劫,有什麼大不了的?這世上莫名其妙的事兒多了去了,至於就這麼讓你灰心喪氣,放棄一切麼?”

我們長久地對視,葉思遠搖了搖頭,輕聲說:“不,小桔,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麼?不明白你的心思?是啊!我是不明白啊,我不明白我差點缺胳膊少腿地要死掉,你卻因爲一些芝麻綠豆大的事兒而自暴自棄;我不明白我眼巴巴地躺在病牀上等着你回來看我,你卻把一切都憋在肚子裡不告訴我;我不明白我漸漸好起來了,以爲一切都過去了的時候,你突然就不要我了;我不明白我等了你五年你都沒回來,期滿之後你突然就出現了;我不明白你會想要送我生日禮物,現在又和我說要我把你徹底忘記;我不明白我連六樓都敢跳,你卻不敢面對我們的未來!我不明白的事兒真是太多太多了,葉思遠,換做是你,你能明白麼?”

“沒有你說得那麼簡單。”葉思遠低下頭去,似在思考,終於他擡起頭來,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說,“小桔,我不是不敢面對我們的未來,相反,我非常仔細地思考了我們的未來。你與我在一起,要承擔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而這些,本來都是不用你承擔的。我是一個男人,但是能給你的東西,太有限。你應該找一個更好的男人,可以照顧你,保護你,寵你,一輩子都不讓你受傷害。現在我還年輕,也許你還感覺不到什麼,可是我會老的,等我老了,我做不到的事情會更多,那時候,你怎麼辦?小桔,一輩子真的很長啊,我很認真地想過了,我不是那個適合你的人,沒有理由拴住你一輩子,與我在一起,你會很辛苦,我們永遠都不能像那些平凡普通的夫妻一樣過日子,你明白麼?”

“我不明白。”我搖頭,“葉思遠,在你的思維裡,適合我的人,那個所謂的更好的男人是什麼樣的?就是四肢健全的麼?”

“四肢健全,身體健康,小桔,那是一個男人給予你幸福,最基本的前提。”

“可是你永遠都做不到?”

“是,我永遠都做不到。”

“你覺得誰能做到呢?程旭嗎?”

他愣了一下,居然點了點頭:“沒錯,程先生就是個很合適的人,他是個好男人。”

“你又不認識他,你怎麼知道?”

“我能感覺到,他很喜歡你。”

“那你能不能感覺到,我不喜歡他?”

“……”

“還有,你說你不能拴住我一輩子,那你爲什麼還要回來呢?你大可不必在國內開分公司啊!”

“我現在覺得,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小桔,我的確不應該回來的。很抱歉,打擾到你的生活了。”

我冷笑一聲,問:“葉思遠,你這都是前後矛盾啊!還有,你永遠都不可能四肢健全,那你是不是不打算結婚了?”

我知道自己的問題很殘忍,葉思遠遲疑了一下,嘴角掛起一抹苦澀的笑:“人並不是一定要結婚的,如果一個男人給不了他的另一半幸福,只會帶給她無窮的痛苦,這份婚姻又有什麼意義?”

“可是,葉思遠,在你做這些決定前,有沒有問過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可是小桔,你還年輕,思想還不成熟,你並不知道你想要的那些東西其實是不切實際的。”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

葉思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垂下了眼睛,悠悠地說:“在意大利時,有一天上課,我的老師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對我說了一些話,小桔,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什麼?”他突然轉移了話題,我覺得奇怪。

“那是在你墜樓後,第二年的三月。那天我們在上課,我的老師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知名時裝設計師,在業界名聲顯赫,教出了許多出色的學生,那些學生在許多國家的時裝界都佔據了一席之地,有些已經成爲了大師。”

“然後呢?”

“這位老師,他看過我的作品,突然就很生氣。他對我說:‘葉,你的思想已經被禁錮了,是不是因爲你身體殘疾的原因,失去了雙臂,你的靈魂已經無法飛翔,瞧瞧你設計的東西,一點靈性都沒有,中規中矩,毫無亮點。你以後不要對人說你是我的學生,因爲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爲優秀的時裝設計師,充其量只能做一個裁縫,你這樣的身體根本就不適合做設計,因爲你很壓抑,很頹廢,你無法將你真實的思想體現在設計中,更加無法使人感到共鳴,我勸你趁早轉行,在這個行業裡,你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我驚呆了,聽到葉思遠用異常平靜的語調說出這番話,我無法想象當初他當着來自世界各地學生的面,聽到這一切時是什麼心情。我爲他氣,爲他急,明明我的眼前只有他,我卻好像面對着那個有失偏頗的老師,想要拍案而起。

我的聲音抖得厲害:“他怎麼能那麼說?他憑什麼那麼說!!”

“憑他是權威。”葉思遠竟然笑了起來,“最可悲的是,雖然當時我氣得要命,想要和他理論,但事後仔細地想想,他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甚至,我漸漸覺得,他說得很對。我是個殘疾人,殘疾以後,我的性格已經發生了轉變,我自己也知道,其實我的性格並不適合做設計這一行,因爲我不夠自信灑脫,不夠瀟灑不羈,不夠目中無人,我很在乎一些其實並不需要在乎的東西,當我被這些東西牽絆住時,我的確無法做出一些獨具魅力、觸人心靈的設計,我的作品,在這個領域,真的只是一些垃圾。”

“不是的!”我拍着桌子,大聲地喊起來,“不是的!不是的!葉思遠,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你現在不是很成功嗎?我看過你設計的衣服,我還穿過!那些都很好看啊!”

“我現在,只是一個商人。設計的那些東西,能夠符合主流市場,適合中低端的消費羣,卻入不了業界資深人士的眼。小桔,你真的覺得這樣就是一個優秀的設計師嗎?”

我無措起來,看着葉思遠的眼睛,誠懇,深沉,我知道他是很認真地在問我。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對於他的專業,我本來就是個外行,但是我真的一直覺得他可以成爲一個非常非常優秀的時裝設計師,Q大的老師對他評價很高,應鶴鳴不是也誇過他的作品嗎?那個意大利的狗屁老師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

我的腦子快速地轉動起來,我受傷後第二年的三月,啊!那是在葉思遠對我說分手前,難道他對我說分手的真實原因,是因爲這件事?

我再也不能冷靜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雙手撐着桌面,居高臨下地瞪着他:“葉思遠,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因爲那老師對你說了這些,你才決定和我分手的?是不是?”

他抿着嘴脣擡頭看我,突然聳了聳肩,笑了起來,露出了好看的牙和頰邊的淺酒窩,他笑着搖頭:“小桔,我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是不明白?沒有什麼原因的,只是單純地覺得我們不合適,你值得更好的男人,而我,真的不能給你什麼。”

“你可以給我一切。”我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給我,全世界。”

“怎麼可能?!小桔,我什麼都不能給你!”他的音調陡然升高,“看着你在我面前跳樓,我都不能攔住你!我從未像那一刻那樣希望自己能有一雙手,哪怕只有一隻手也行!那樣我就能拉住你!看着唐銳他們傷害你,我卻什麼都做不了!陳桔!陳桔!看着你跳下六樓,我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毀滅了!如果你死了,你要我怎麼辦?怎麼辦!你竟然還要我活下去?我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我不能保護你,甚至都不能阻止你去做那麼瘋狂的事,我只能像只狗一樣被人踩在地上!我怎麼可能給你一切!給你全世界!我什麼都不能給你啊!”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大滴大滴地墜落。葉思遠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看着他有些失控地衝着我吼,我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碎成一地,血流成河。

“葉思遠,你以前很自信的啊!你現在是怎麼了?你和我說過要我相信你的,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我相信你能做到最好,相信你能成功,相信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有沒有手真的不重要啊!葉思遠,你的自信都到哪裡去了?到哪裡去了!”

他的表情痛苦,牙關咬得很緊,額頭上的青筋都顯了起來。他的眼神裡寫滿了淒涼,還浮起了一陣霧氣。很久以後,我聽到他緩緩地說:“有沒有手,怎麼會不重要?”

“當然不重要!”我胡亂地抹着洶涌而出的眼淚,聲嘶力竭地喊。

“很重要的。”他勾起嘴脣,顯出一抹蒼涼的笑,“我想要擁抱你;我想要捧着你的臉頰親吻你;我想要牽着你的手在街上散步;我想要陪你打羽毛球,和你一起跳舞;我想要和你出去玩時,幫你拍許多漂亮的照片;我想要在你哭泣時,爲你抹去眼角的淚;我想要在你生病受傷時,能打橫抱起你,送你去醫院。可是這一切,我這輩子都無法做到。所以,小桔,對不起,我們不能在一起。”

我要瘋了,要瘋了,不!我已經瘋了!我淚眼模糊地看着他,大聲喊:“葉思遠!你這個王八蛋!你這缺心眼兒的腦子裡都想的什麼東西!你說的這些破事兒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想要愛我嗎?”

他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眼裡的哀傷滿滿地溢了出來。他緩慢地搖頭,聲音低沉:“陳桔,我想要愛你,我試着去愛你,卻發現自己沒有資格愛你。你不在乎的那些東西卻是我非常在乎的,對不起,把我忘了吧,把過去的一切都忘了吧。我馬上就要離開了,以後再也不會回來,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生活中,再也不會打擾到你。”

我漸漸地冷靜下來,一邊吸着鼻子,一邊拉開了自己羽絨服的拉鍊,把羽絨服脫了下來。

葉思遠疑惑地看着我。

我把外套丟在一邊,又扯下脖子上的絲綢圍巾,我對他笑,臉上還滿是淚痕。

“葉思遠,你走吧,走得遠遠的,記住再也不要回來。但是在你走之前,我還要你做一件事,你答應過我的第三件事,只要我說,只要你做得到,你就會做,你還記得嗎?”

他皺起眉,低聲問:“什麼事?”

我用實際行動給了他答案。

繞過桌子走到葉思遠面前,我左腳踩地,右腿膝蓋擱到了他的大腿上,我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脖子,俯下/身就吻住了他的脣。

手指觸到他的身體時,我渾身顫抖。

嘴脣觸到他的嘴脣時,我淚如雨下。

他的嘴脣冰涼、柔軟,甚至有些輕顫,我溫柔地舔吻着他的脣,一絲一絲地遊移,舌尖沿着他的脣線勾畫了一遍。葉思遠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眼睛,我的前胸貼着他的身體,能夠感受到他的胸膛急劇地起伏着,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我輕輕地撬開了他緊咬的牙關,小舌伸了進去,立即就與他溫潤的舌糾纏在一起。

這個吻,既纏綿,又痛楚,既甜蜜,又苦澀,既熟悉,又陌生。

這是一個遲到了多久的吻啊!

我們是那麼瞭解彼此,瞭解彼此的身體,瞭解彼此的心。我沉浸在葉思遠身上散發的優雅淡香中,沉浸在他脣間馥郁芬芳的氣息中,他並沒有迴應我,只是任由我予取予求。

我也閉上了眼睛,緊緊地環着他的身體,專心地吻着他。突然,我嚐到了一絲特別的滋味,那是鹹鹹的味道,我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驚訝地發現,葉思遠緊閉的雙眼中,竟然流下了眼淚。

他的臉色慘白,身體顫抖得厲害,濃眉皺得很緊,鼻尖已經泛紅,嘴脣也抖了起來。

眼淚,潤溼了他纖長的睫毛,順着臉頰無聲落下。

我再也忍受不住,鬆開他的嘴脣後,大聲地哭了起來。我依然環着他的脖子,將額頭抵住他的額頭,哭得撕心裂肺,氣都接不上來。

突然,葉思遠擡起頭來,他睜開眼睛,快速地吻住了我的脣。

他動着身子,我將右腳踩回地上,他站了起來,低頭狠狠地吻住了我,瘋狂,炙熱,粗野,難以自持。他用身體推着我的身體,我踉蹌着後退,終於背脊靠到了牆上。有了背後的支撐,葉思遠更加不顧一切,他俯下/身,將身體與我緊緊地貼在一起,狂野地吻着我。

這個吻,令我忘記自己身在何時何地,令我忘記我們之前都說了些什麼,這個吻,令我忘記了全世界。

我的眼裡,只有葉思遠,我的心裡,只有葉思遠,我緊緊擁抱着的,只有葉思遠。

我的身體越來越熱,他也是一樣,我開始替他脫衣服,手忙腳亂,腦袋一片空白。解開他西服的鈕釦,我才發現因爲他戴了假肢,西服很難脫下來。

我急得哭起來,一邊扯一邊喊:“你戴這個做什麼!做什麼!它有什麼用啊!你戴這個鬼東西做什麼!”

“慢慢來,不要急。”葉思遠喘着氣,指揮着我幫他脫衣,終於,西服被我丟了出去。

我又解開了他襯衣的鈕釦,才解了沒幾顆,我就驚呆了。

這是什麼東西?我看到他的胸前有緊繃在他皮膚上的白色寬束帶,連着左右肩的假肢接受腔,肉色的接受腔質地堅硬,有些硌手,面積很大,幾乎包住了他的兩個肩膀。我顫抖着手脫下他的襯衣,葉思遠的上身就露了出來,白皙的皮膚,寬寬的肩,窄窄的腰,腹上有清晰緊繃的肌肉,身體似乎比五年前結實了一些。

隨着襯衣丟到地上,我終於清楚完整地看見了葉思遠的假肢。

那是什麼東西啊!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他的假肢絕大部分是肉色的,肩部、肘部還有金屬配置,每一個關節部位都顯得特別突兀,就像電影裡的機器人一樣。

我拉起他的“手”仔細看,從手腕上15公分的地方一直到手指,是特別製作的一段,外形不似上臂那麼細,那麼假,更像真實的手。可是這手是那麼堅硬,那麼冰冷,手指怪異地屈着,突然還張合了一下。

我嚇了一跳,擡頭看葉思遠:“它,它是怎麼動的?”

“通過控制殘肢肌肉,這是肌電手。”他小小地爲我示範了一下,肩膀動着,他的“右手臂”就屈了起來,“我用得不好,以前一直沒練,幾乎做不了什麼事。”

“沒用就不要戴!”我開始解他的假肢,雖然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解,我還是不停地拉扯着那些束帶,好像賭氣一般。

葉思遠嘆了口氣,輕聲地指揮起我來,我終於解開了那些討人厭的束帶,除下了兩隻假肢。

他的前胸和後背已經被束帶勒出了深深的印子,肩膀上穿着接受腔的地方甚至紅了一片,我哭得難以自持,摸着那些皮膚、殘肢,大喊:“你幹嗎呀!幹嗎要戴這個東西啊!你就不覺得疼嗎?你幹嗎要受這份罪啊!嗚嗚嗚嗚嗚……”

葉思遠有些急,他俯着身子,讓我的腦袋靠在他胸膛上,他的聲音哽咽:“小桔,不要哭,不要哭,我不疼的,已經習慣了。我不常穿假肢的,你不要哭了,小桔,不要哭了。”

我依舊哭得厲害,葉思遠就用吻封住了我的脣,這一次,他吻得很溫柔,輕輕地啜,淺淺地吸,一絲一縷地與我糾纏着,我終於停止了哭泣,擡起手抱緊了他的身體。

他的身上,再也沒有那些多餘礙事的東西了。一邊吻着彼此,我一邊褪下了自己的毛衣和保暖內衣,然後,幫助葉思遠解開了皮帶,脫下我和他的長褲和內褲。

兩個人,如最原始般,坦誠相見。

我們所在的位置很隱蔽,窗外的人看不到我們。

我和葉思遠緊緊地擁着走回了餐桌邊,不用說話,我們就知道該怎麼做。

我躺在餐桌上,葉思遠站在地上,他90度彎腰,整個上身都伏在我身上,綿綿密密地吻着我。

吻着我的脣,我的耳朵,我的臉頰,我流着淚的眼睛,然後就吻到了我的脖頸,我的鎖骨——那是他的思遠海峽。他長久地吻着那裡,又舔又咬,牙齒咬到我的骨頭,令我疼痛,心裡卻是萬分酥麻。

他吻到了我胸前的柔軟,漸漸往下,往下,最後,吻到了我的小腹上。

那是我刺青的地方,葉思遠輕柔地吻着那裡,我能感受到有溫熱的**落下,一滴一滴地墜落在我的皮膚上。

我的雙手託着他的肩,指甲摳着他的皮膚,慢慢地就觸到了他的雙臂殘肢。

他殘缺的身體曾經令我深深着迷,雖然已經過了五年,依舊能令我心情澎湃,意亂情迷。我揉捏着他的雙臂殘肢,那短小的、尖尖的肢體,正在一陣一陣地顫抖,在我的手中輕柔擡動。

房子裡其實很冷,可我們卻已經滿身大汗。我張開雙腿,環住葉思遠的腰身,右手一探,就握住了他早已堅硬挺立的小小遠。熟悉的感覺如潮水般襲來,葉思遠心領神會地調整了姿勢,他站直身體,胯部往前一頂,我就讓小小遠進入了我的身體。

我的身體溼潤又寂寞,小小遠進入後,我就像是連上了充電器一般,感覺是那麼充實、滿足,我的身體,似乎一直都在等待這個時刻,等待着我與葉思遠的再次契合。

葉思遠悶哼一聲,立即劇烈地律動起來,我的雙眼迷濛,大聲地呻吟着,雙手抓緊餐桌桌沿,接受着葉思遠一波一波猛烈的進攻。

我躺在餐桌上看着他,他站在那裡,也一直看着我。

他的表情有些悽惶,眼睛紅腫,蒙着一層水汽,眼神裡的內容複雜,令我分辨不清,我相信自己也是一樣。

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在這樣歡愉的時刻,我的身體正享受着無限的快樂,心裡卻是苦澀到令人崩潰。

葉思遠一邊大力地抽/動,一邊動着肩膀,殘肢在身體兩邊輕微擡動,那殘缺的畫面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我乾脆閉上眼睛,任自己在難以言喻的快樂裡達到了巔峰。

小小遠依舊在我的身體裡馳騁,我聽見葉思遠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終於,他的力量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葉思遠大聲地喊起來,是那種難以控制的喊聲,屬於一個男人隱忍又激情的喊聲。小小遠劇烈地跳動起來,我能感覺到,它在我身體裡極致地釋放了。

一切都結束了。

葉思遠俯下/身,我們汗溼又滾燙的身體緊密貼合。

可是,靈魂呢?

還是像過去那樣,可以毫無縫隙地契合在一起嗎?

亦或是,真的要離開彼此?

從頭到尾,我一直在哭,此時此刻,我已經不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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