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帥最近在移花谷的伙食太好, 身子圓滾了許多,飛的頗爲吃力,飛了一陣, 竟然躲懶落在了那匹汗血寶馬頭上。
眼見着東方白臉色越來越難看, 黃大帥心虛道:“啊......我可不是懶惰, 我是有事和你商議的。”
“你說。”東方白臉色稍霽。
於是黃大帥將墨小染的來歷以及墨家詛咒的傳說竹筒倒豆子一般跟東方白說了。
跟着他這些日子, 黃大帥也知道自己這個少主人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 金蠶蠱已經醒來,再找不到墨小染的老祖宗幫忙控制,小丫頭別說回去千年後的世界, 性命都不保了。
東方白立刻勒住了馬,眼神冷的, 彷彿被他掃一眼就能凍成冰塊。
“放她們出來。”東方白麪無表情說, 暗地裡卻是深吸了一口氣, 讓自己思緒平靜下來。
他抱住更加衰弱的墨小染,被三百年歲月打磨的冷硬無比的心口一陣鈍痛。懷裡的人兒已經是雞皮鶴髮, 看起來像六十歲的老人。
“小染......”莫錦言在一旁無助的啜泣,拉着她松樹皮一般的手,完全無視身邊那個寒氣逼人的男人。
“救救她。”男人說。
莫錦言擡起頭,看向他的目光十分的陌生和驚訝,“你說我?”
東方白避過她熟悉的目光, 僵硬的點點頭。
一旁的黃大帥瞬間明白了什麼, 驚呼道:“啊!難道她就是......”
東方白點點頭。
“老祖宗誒!”黃大帥忙跑到莫錦言面前, 如果它有膝蓋就給她跪了。
“老祖宗, 你救救這丫頭吧, 把你馴服金蠶蠱的法子趕快教給她。”黃大帥看着她,兩眼直放光。
莫錦言不知所措, 一臉茫然“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黃大帥湊到東方白耳邊嘀咕道:“不靠譜,這個小祖宗也不知道輪迴幾世了,喝了幾回孟婆湯了,喚不回她前前前世的記憶的話,估計沒用。”
東方白冷着臉,幾乎是狠狠的抓起莫錦言的手,“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他冷言冷語,手也是冰冷的,可心中卻爲了三百年多年來的第一次觸碰悸動不已。
莫錦言驚恐的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他的眼睛深邃而悠遠,彷彿是一個黑洞,看的久了,似乎要把她的靈魂都吸了進去。
“看見了嗎?想起來了嗎?”東方白艱難的開口。
莫錦言彷彿大夢初醒,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點點頭說:“好帥!”
黃大帥爪下一軟,險些被她雷的摔到泥裡。
它懷疑的看着東方白:“你確定是她?”
東方白毫不遲疑的點頭,只是她似乎把所有的前塵往事忘得乾乾淨淨,忘得毅然決然。
當他選擇記住,就算孟婆湯也無法抹去靈魂的印記,當她選擇忘記,心上裹起厚厚的殼,就算是醒魂術也勾不起她半點回憶。
她恨他如斯,生生世世都不願再記得了。
“去無涯城。”東方白抱起墨小染,翻身上馬,然後指着莫錦言對黃大帥說“你帶上她。”
他幾乎是瘋了一樣催動着座下的馬,急速的朝無涯城去。
無涯城的人一定能救的了懷裡的人兒,只是一旦被他們發現墨小染身懷金蠶蠱,日後少不了一番艱難苦鬥,可是不管怎麼樣,他都想她活着,哪怕她活在一千年以後。
進了無涯宮,墨小染清醒了過來,她剛剛一直在睡,年紀大了總是容易疲倦。她睜開眼看見身邊圍了許多熟悉的面孔。她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指向慕名揚。
慕名揚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在這兒。”
墨小染卻把他的手和莫錦言的放在一起。
倆人頓時十分尷尬,可面對垂死的墨小染,只好任由她亂點鴛鴦譜。
“飛龍姐姐”墨小染開口,聲音蒼老而嘶啞,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大師兄是個好人,他心裡有你,將來無論他做了什麼,你都嫌別急,緩一緩,大家把話說清楚。”
莫錦言看了一眼身邊的陌生男子,點頭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大師兄”墨小染又交代“你也是,錦言姐姐絕不會做出欺師滅祖的事情,你要相信她,無涯城的師兄弟和掌門,都不是她殺的。”
她循循善誘:“我媽說過,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一輩子不吵架,而是吵架也要一輩子在一起。”
兩人聽的雨裡霧裡,在場的其他人也都道墨小染是糊塗了,開始胡言亂語。可是這些話在東方白聽來卻是字字驚心。
她在說的是無涯城三百年前的一樁事,主角就是自己和眼前輪迴幾世的莫錦言。
何佑道和陶長老過來了,見了墨小染這個樣子都大驚失色。
診察良久,何佑道才凝聲道:“這毒十分蹊蹺,恐怕我無涯城也無能爲力。”
“有”東方白肯定的說“洗心池。”
三百年前他就是無涯城的大弟子,洗心池水對金蠶蠱的剋制作用,他再清楚不過了。他深知道何佑道冥頑不靈的性子,若是讓他知道墨小染如今的狀況是金蠶蠱造成的,他必定要將她和金蠶蠱一起除之而後快,所以跟他說是中毒。
何佑道立刻拉下臉來“洗心池是我無涯城聖地,別說這洗心池對她不一定有用,就算有用也斷不能讓一個外人褻瀆先人聖地。”他能出來給這丫頭瞧病,已經是看在陶長老的面子上了,眼前這年輕人卻這般得寸進尺,妄圖染指洗心池。
向來在外人面前都保持沉默的黃大帥突然開口了,冷笑道:“有你這掌門人,恐怕無涯城的先人都要羞愧而死。”
何佑道見一隻大肥鳥居然口吐人言,立刻拔出了劍,喝道:“何方妖孽?!”
黃大帥毫無懼色,小綠豆眼裡竟迸發出一絲冷光,“何三方,你如今這日子倒是過的越發滋潤了。”
何三方是何佑道拜入無涯城之前的名字,無涯城裡除了幾位年紀較大的長老,幾乎無人知曉。何佑道聽它叫出自己原名,不禁失色,同時也想起塵封許久的往事。
黃大帥卻噤聲不再說話,有些事說的不清不楚比說的明明白白要好。
何佑道果然沒有最初的冷硬。
陶長老道:“即使小染無法通過幾天后的最後考覈,也算是我無涯城的記名弟子,事急從權,我看也是可以入洗心池,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
何佑道依舊不爲所動,眼中盡是懷疑“老夫在無涯城四十多年,從來不知道洗心池水有解毒的作用。”他看向陶長老“不知道陶師叔可知此事?”
陶長老實話實說“我確實也不曾聽說。”他沉吟了一會兒又說“但是我也不曾見過能讓人一夜之間變老的毒,讓小染去洗心池了泡一泡,死馬當活馬醫也未嘗不可。”
何佑道仍在猶疑,黃大帥突然跳到他的肩膀上,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何佑道的臉色頓時大變,幾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吩咐大弟子慕名揚將墨小染領到洗心池之後便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