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將探望喬二少的事情,先放置到一邊兒。
因爲眼下有更重要的一則,正月十四,郭守備大人請客,老爺的意思是讓雲煦和我同去,一來是爲了讓雲煦以嫡長子的身份,正式地出現在洛州士紳商賈的面前,二來則是爲了讓雲煦慢慢熟悉這種場合,以備將來接位後的需要。
我本是不想去的,也有兩個原因,第一就是郭大小姐的惡劣態度,第二自然是因爲如意,這個已經嫁給郭守備好幾個月的如夫人。
可是我有千般理由,都推脫不了,只因老太君也發話了,這頓飯對雲煦來說,很重要,內宅夫人那裡,只能靠我去維護。
平日裡都是二堂嬸在周旋,這次總不能老爺帶着雲煦和二堂嬸一同去,那也着實不好看。
所以,打理好內宅關係的重任,最後還是要落在我的肩上。
我挑了一套不惹眼的米白色,又怕大年節裡的太過素淨,轉而改換了一件竹着紅梅的坎肩,稍稍添了點亮色。我盯着銅鏡裡的自己看了又看,還是覺得那裡彆扭。
我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脣,再拽拽衣襟,也許,是緊張吧!
“彩紅,我這樣成嗎?”
彩紅一邊幫我頭髮一邊笑着回答,“少奶奶,您這樣要是都不成,可就沒有成的了。”
“唔”我扭了扭手指。深吸了口氣。總算是稍稍平靜了一些。
坐在去守備府地馬車上。我還在想着自己幹嘛這麼緊張。最後給自己地結論竟然是從來沒有去見那麼多人。尤其大多數是富太太官太太。一想到這個我就頭皮發麻。
在前世地時候。我可不是一個合羣地人。而現在能在喬家耍一耍心眼。也過是因爲電視劇小說看得多了。自然懂得一些而已。
赴宴然後和一大幫女人談交情這種事。有聽過沒去過。不緊張纔怪。
“沒事。少說多聽就好。”
這是雲煦地建議。很簡練。我想了想。就這麼辦好了。
縱然有心理準備,我也沒想到自己要面對十幾個女人,當然,都是各家各府正室夫人,妾室是不能上桌的,所以我也沒見到那個我不想見到的如意。
不過因爲郭大人納了一位青樓女子做妾地事情着實轟動,所以有好奇八卦的,自然就會問起這位如夫人。
“她懷了身孕,不便接待外客。”
郭夫人的語氣淡淡的,既沒有多大的驚喜,也沒有多大的痛恨,只是帶着一抹若有似無地悵然。
原本熱切的氣氛,因爲郭夫人的一句話而凝滯了一下。
這也難免,妻妾之間,本就有不可調和地矛盾,因爲夫君只有一個,夫君的精力也是有限的,誰得到更多的寵愛,誰能得到更多地關注,那麼她就是贏了。
誰輸,誰贏,不過是一個紅綃帳暖,一個形影獨立。
如意懷孕,就意味着她贏得了郭守備的疼愛,地位日漸穩固。可是我卻不知道,是該替她高興,還是替郭夫人感傷。
算了,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過了正月,就多一個跟自己搶夫君的女人了,也許到時候頭疼得是我自己呢!
“寶心姐姐,聽說大少正準備下月納妾,沒想到你也要多個妹妹了呢!”
郭媛的一句話,將我立爲矚目,衆家夫人齊刷刷的目光,讓我渾身不自在,只得淡淡一笑,“郭小姐是聽雲裳說的吧,不過還是未定之數。”
郭媛眨巴眨巴水靈靈地大眼,狀似天真,“聽說大少和那位汪小姐情投意合,還是姐姐你親自允的此事,怎麼說未定之數?”
我微微一笑,卻不再開口,對於郭小姐地追問不捨,心中頓起厭惡。
我的不語,引得郭大小姐轉了轉眼珠,她張口還欲開口,郭夫人卻出言打斷,“月牙兒,別不懂禮貌,你不是還有一件繡品沒完成嗎?快去吧!”
母親之命不敢違,郭大小姐雖然言語未盡,卻只能悶悶地起身離開,直到她出了門,郭夫人才略帶抱歉地看着我,“寶心,別放在心上。”
我微笑,善待郭夫人地好意,開口說道,“郭小姐天真浪漫,很討人喜歡。”
諸多官太太中,以郭夫人爲首,諸多商賈太太中,我雖年幼,卻也沒有幾個比得過喬家。所以,對於這個話題,我表明不多言,郭夫人又出言維護,就沒別的人再順勢打聽了。
至於回家以後,誰曉得,我可管不着。
就算郭夫人秉着曾經不快盡力維護我,這種嘰嘰喳喳很空虛無物地聚會也讓我的頭慢慢地疼了起來,只好尿遁,好去外面的清淨地鬆一口氣。
“喬少夫人,廊下風涼。”
我自然不是一個人逃出來的,郭夫人還派了個小丫頭,怕我走岔了路,迷失在守備府的內宅裡。我坦然接受,畢竟在自己迷路的問題上我已經沒有發言權,在自己家裡也就罷了,要是到別人
,還不把我這本就不厚的臉皮給丟光了。
我長吸了一口涼氣,感覺腦子也清醒了許多,便回頭看向那丫頭,“沒事,我再多站一會兒,屋子裡挺熱,悶得慌。”
那丫頭似乎沒料到我會和顏悅色地答她,怯生生地點了點頭,然後安靜地站在我的身後,任憑我繼續站在迴廊裡發呆。
郭府不小,從進門走的那一段路就能看出來,不過這夜色之下,看什麼都是影影綽綽的,我又擡步隨意逛了逛,沒敢往遠處走,心裡胡亂地想着,這麼大的院子,也沒有幾個主子,還真是空曠。
只是不知,等如意地孩子生下來之後,這守備府會不會熱鬧起來。再轉念一想,不過是個庶子,恐怕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官家不比民家,更講究嫡庶之別,再加上如意曾經的身份
我愈加慶幸,自己的前任是多麼的聰明知機,若是等開了苞之後再遇到的雲煦,恐怕就不是今天這番境遇。但這也是我自己的想法,畢竟就算沒有云煦,還有一個末流表哥,這麼想來,如果當初救我出來的是末流,不知現在地我,又是個什麼樣子呢?
想到這裡,我悚然一驚,連忙搖了搖頭,又往前走了幾步,迎着晚風讓自己把剛剛的想法都拋到腦袋後面去。
“喬少夫人,再往前就是如夫人的院落了。”
估計是見我走得太遠了,小丫頭趕緊出言提醒,我一愣,下意識地往前面看去,前面果然是一處院落,隱隱有光亮,卻挺清淨的。
孕婦嘛,還是很注重休息的吧。
我沒多想,立馬轉身,既然前面是如意的住處,我更沒必要往前面走了,碰到她,對她,對我,都不是好事。
我們還是相逢陌路地好。
“前面是誰?”
聲音中帶着熟悉的柔媚,我嘆息,暗暗怪自己走得太遠,到底還是碰上了。
腳步聲緩慢而堅定,而且越來越近,我看見小丫頭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只怕此刻我逃了,她就要慘了,只得轉過身,嘗試勾起一抹微笑,“這位是,如夫人吧?”
如意變了很多,上一次見她,也只不過覺得妝容上素淡許多,可是骨子裡沒有什麼變化,而今天看見她,卻能從她地眉宇間看出淡淡的溫柔,和一種舒適的母性光彩。這也許是懷孕的作用吧?
如意微眯起眼睛,仔細地看了看我,才勾起脣角,語氣裡帶着一絲別地意味,“原來是喬少夫人。”
我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儘量拉開和她的距離,以防止可能發生的不幸,“聽郭夫人說,你懷了身孕,恭喜恭喜。”我的目光飄過她的腹部,許是日子不久,還沒怎麼顯,不過她的架勢倒是十足,嘴角始終掛着喜意。
如意挑了挑眉頭,似乎發現我往後退地動作,她輕笑一聲,“同喜同喜,聽說喬家也是要有喜事的呢!奴家也先恭喜一句了。”
看來她也知道了雲煦要納妾地事情了,我不禁更加鬱悶,這妾還沒納進來呢,就給我添了這麼多的堵,而且被如意知道,誰曉得她又會用什麼話語來諷刺挖苦。我可還記得,她那日在茶樓裡說過地話,她對我,只怕恨更多一些。
我暗自咬了咬牙,也不想和她再多糾纏,畢竟她目前的情況特殊,稍有不慎,我可就罪過了。
“打擾如夫人休息,寶心這就告辭了。”
沒有接下她地祝詞,我也不想在停留在這裡,吹着冷風,說着冷話,便略點了點頭,便欲轉身離開。
如意竟然沒有開口留我,只是輕輕地笑着,而這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直到我走出很遠,纔算是聽不見了。我似乎能明白她的笑,她原本也說過,會看我有怎樣的下場,如今我與雲煦的婚姻不足一年,便要填進來一個妾室,對於正室來說,這無是極大的恥辱。
我倒沒覺得這方面有什麼恥辱,只是對我來說,是結婚一年還是十年,只要是納妾,那都是對我自尊心和容忍心的挑釁。而這宗納妾之事,主謀、從犯,我都不會放過的。
唔,雖是這麼想着,我的頭還是很疼,心還是很煩。
“這位如夫人,平日也是這樣嗎?”我惡意地想,如意是不是在院子裡憋壞了,所以纔會行爲古怪。
小丫頭回答得很謹慎,“如夫人的性子,是和夫人不大相同,夫人和藹可親,對我們這些下人也是極好的。”
“哦?”我挑眉,小丫頭的意思,就是說這位如夫人脾氣暴躁,對下人不好嘍?
無論她如何暴躁,如今懷了孕,也能消停很長一段時間,而她必然和郭夫人以及郭家那對兒女關係惡劣,想必,也不會影響我什麼。
算了,各人過各人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