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狀似沉默、實際難掩興奮而左顧右盼的孃親,我又心酸地拉緊她的手,一邊用溫和的語氣跟她描述着,每一樣她好奇張望的東西。
“寶兒,那個是什麼?”
“那個是”
“寶兒寶兒,這個呢?”
“哦,這個是”
拋開了最初的不滿情緒,她就像一個孩子似好奇地的問東問西,我也拋卻所有複雜的心思,饒有興致地一一回答她。見我回答得很順利,而且還體貼地爲她買了好幾樣歡喜的玩意兒,等到酒樓休息順便吃午飯的時候,她對我的態度已經眉開眼笑地,似乎親近了很多。
在二樓找了一間清淨的雅間,雖然房間不小,不過原本跟着的丫頭婆子就幾位,我只好示意彩紅安排一下,她會意地點頭出去。
沒多一會兒,就聽見腳步聲漸離,想來肯定是彩紅讓她們另找雅間去了,雖然少了人伺候,不過我並不講究這個,而孃親自有我安置,環境清淨點,也就更舒服自在一些。
“寶兒,你吃這個,好吃。”
單純的人,單純的心思,你對她好,她便記得你的好,自然也會對你好。孃親現在就是如此,她的智力受了傷害,反而導致她單純直接地考慮問題,這樣的歡喜悲傷都來得更直接,也更坦然。
我欣然地吃掉孃親夾過來地吃食。細細體味着這份遲來地溫暖。雖然我清楚孃親並不會懂得我此時地複雜心情。只是純然微笑。然後埋頭關注飯桌上地各色佳餚。
準確地說。這是我和孃親單獨相處後地第一頓飯。從前在外婆那裡時。娘總是圍着外婆轉。無論是吃飯還是做其他地事情。眼睛裡也是沒有我這個女兒地。所以我最開始地時候對她也沒有多大地親近感覺。
可是自從外婆過世。我便意識到我和孃親其實是相依爲命地母女倆。她是我唯一地血緣。我也同樣是她地。如今我自己做了娘。血脈親人中又多了小乖一個。我更加珍惜這血緣至親。無論在她地心裡。是否意識到我是她地女兒。她唯一地女兒。
“娘。嚐嚐這個”
簡單地話語。淡淡地溫馨。我覺得今天出來逛街。真地是正確無比地決定。
單純快樂地時間總是很短暫。天色漸暗之前。我們一行便只能回家了。看孃親一臉地戀戀不捨。我自然允諾下次還會帶她出來。她欣然點頭。神情歡喜雀躍。
馬車停在宅子的側門,我小心地把孃親扶下來,正準備挽着她一同進去,卻撞上了熟人,是大堂嬸和婉容。
雖然有點措手不及,她們還沒有見過這位被我低調安置的孃親,不過此刻面對面,卻也不允許我多想,只得挽着孃親上前,微點了點頭,“大堂嬸,婉容,這是要去老太君那兒嗎?”
大堂嬸很勉強地衝我點了點頭,不過下一刻,她就被我身邊地孃親吸引過去,眉頭微微一皺,沙啞的聲音似乎是帶着猶豫地問道,“寶心,這位是”
我微微一笑,又欠了欠身,“是寶心考慮不周,這是我的孃親,不過她身體不大好,我就沒有帶她到各院子走一走。”說完,我偏頭看了一眼孃親,她並沒有意識到我們討論的焦點是她,目光飄忽地隨意掃視周圍,大有隻要我鬆手她就能自顧自離開的意思。我趕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換來她地一笑,才放心一些。
“你的孃親?”
大堂嬸的口氣有些猶,目光逡巡着孃親的上下,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好像不那麼相信似的。我地心思一動,隨意地笑着問道,“大堂嬸認識我娘嗎?她從前得過重病,往事都忘記了,若是大堂嬸認得,倒是大大的好事呢!”
大堂嬸又仔細打量一遍,然後搖了搖頭,“只是一時間覺得有些面善,我們還要去老太君那裡,不久留了。
”
說完,她領着婉容匆匆地離開,而婉容從始至終都沒有看我,也沒有說過一個字,就連轉身離開地時候,也沒有絲毫的猶豫。我看着那個漸離地背影,心裡有些悵惘,涌上一抹酸意。
“寶兒,我困。”
孃親一說話,我便從思緒中醒過來,也不再停留在原地。
有關藥鋪的調查終於有了確切地消息,那家屬於汪家的藥鋪果真是在這段時間裡偷偷地高價收購砒霜,不過所收不多,僅有二兩而已,可是隻有這二兩,也足夠要一大家子人的命。
可是小丫頭所見的那個紙包並不大,按說是裝不下二兩砒霜,所以若是紅姨娘真有把二兩砒霜都帶進了喬宅,那麼她的手裡應該還有大部分。
一想到她的手中有這麼多劇毒致命的砒霜,我的心裡就不寒而慄,難道說我想錯了,她根本就沒有想要跟我搶奪雲煦,她的目的,其實就是爲了要宅子裡某些人的命?
我的眼前又浮現起紅姨娘那張神色平靜的清秀容顏,她能夠在掌握這樣可怕的利器之後,仍舊保持
聲色,她的心性變化已經不能用劇變來形容,若說從的汪紅袖是個有點做作有點小聰明的小家碧玉,那麼如今的汪紅袖就是一個帶着純良面具的可怖女子。
“能找到砒霜的下落嗎?”
彩紅點了點頭,“原本沒有確定,如今百有八十就在紅姨娘的房裡,一搜就成。”
搜?我的心中打了個突,不是沒有想到搜她的房間,就在隱隱有這種猜測的時候,我便想到要不要先搜一搜她,可是這麼無緣無故地搜房,若是有收穫還好,若是沒有,恐怕麻煩就會隨之而來。
不過,如今看來,搜是很必要的,我思忖片刻,然後對彩紅吩咐道,“今天看住她,明天上午把她請過來,就說我找她聊天,你帶人去搜房,儘量少些動靜,若是有了結果就來覆我,若是沒有就不要吭聲。”
事情安排完,到了第二日,紅姨娘果然被我叫了過來,她神色中雖然帶着些許惑,不過依舊是恭順安靜,妥帖地請安之後,坐在一旁,等待我的發話。
說實話,我真不知道該和她閒聊什麼,雖然這只是個藉口,不過總要堅持一會兒,於是我絞盡腦汁地找話題,也是破天荒地第一次,和顏悅色地面對她。
這樣的態度自然是古怪的,我自己都覺得古怪,她當然也看出來了,可是我的話繞來繞去並沒有什麼實際地內容,她雖然臉上帶着一絲疑惑,卻還是恭恭敬敬地順着我的話題一一回答。
我和她的聊天次數很有限,應該說見面的次數也很有限,原本按理說,她做爲妾室應該天天向我請安,可我不想看見她,便免了這一條,加上她住在離主屋比較遠地西廂,見面次數屈指可數。
就算是說話,我也從沒有用如此平和的態度,往日不是猜就是試探,今天說了一會兒的話,我發現她比我想象中要聰明懂事,曾經的輕浮做作似乎都隨着時間消散,還是說爲人妾室的生活將她改變至此。
可是,就算今天看似平和的交談,也因爲我帶着其他的目的,所以所謂平和,也只能是假象,當彩紅悄聲掀簾進來,並且衝我點了點頭,我的心微微一沉,知道這場談話結束了。
她地妾室生涯也結束了。
“紅袖,我想問你一件事,”我的主意定下之後,原本的和顏悅色收了起來,而換上嚴肅的表情,“清原巷口的那家藥鋪,是你孃家開的,對嗎?”
她地臉色微變,臉色頓時多了幾分蒼白,不過依舊鎮定地點了點頭,“是,原來我也是不知,去年受傷時就是在那家藥鋪對面的醫館診治的,所以才曉得。
”
我冷眼看着她,又說道,“不知道那家藥鋪爲什麼要暗中收購砒霜,要知道,砒霜雖不是禁藥,卻也不許私下買賣。”
我的這句話一出口,她的臉色頓時又白了幾分,眼神也下意識地錯了過去,“這個,紅袖不知。”
“不知?”我反問了一句,衝彩紅點頭示意,她走上前,站到我的身側,伸手拿出一隻精緻地荷包,我接過來,輕輕地捏了捏,是紙包的感覺,復又看向紅姨娘,“這是你的荷包對吧?”
她擡眼一看,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眸,似乎已經明白大勢已去,怨毒地盯着我,“你竟然偷翻我的東西!”
我也看着她,再次看見這樣的表情,我地心裡反而更平靜了,從未期待她會不恨我,就如同從一開始我就恨她一樣,如今我有了機會,自然不會留情,“紅袖,若是我不翻,你這包東西,準備用在誰的身上呢?”
她死死地瞪着我,忽而冷笑一聲,然後咬着牙說道,“我最想用在你地身上,你難道不知道?!”
雖然料到這個回答,我還是暗自打了個冷顫,神色自然冷了下來,“我想有了這個,你就應該選擇一下,是任由我報上官府,還是讓我攆你出去。”
“我還能選嗎?”她似嘲非嘲地勾起嘴角,雙手交握着,“你不就在等着今天嗎?”
“如果你不拿這樣東西,我根本沒有這個機會。”我搖頭,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她低下頭似乎是在凝思,隨即擡起頭,衝我微微勾起嘴角,“蘇寶心,這次是我棋差一招,輸了着一場,你若是把我攆出去,從今往後就要小心些,我汪紅袖今時今日,全都拜你所賜!”
她的聲音淒厲,字字落在我地耳中,句句壓在我的心底。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對是錯,可是心底更大地危機就在於她,只要把她攆走,我的心頭大石就可以落地。此刻她說的什麼,都無法動搖我的心。
12月的第一章,開篇大吉,第三者終於走了,不過放虎歸山終是後患,親們猜得到下面會如何麼?
猜不到吧,那就用粉紅賄賂一下阿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