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的時候,唐憶趴在城堡二樓的陽臺上俯視下方的小
王蛇之城主堡的內苑,其實設置相當複雜,通道迴廊,曲折已極,唐憶此刻所在的,是屬於約書亞住處附近的一處院廊,澄黃的月光灑入幽靜的小院,樹梢、廊道間彷彿落下一層光粉,看來很是美麗,而在那小院之中,身上仍舊滿是傷痕的莉莉絲正在全神貫注地刺出長劍。
在莉莉絲面前的木架上,是一摞很厚的羊皮紙,每當那長劍反射了月光一閃而過,必有一張羊皮紙當中分開,成兩片飛散,沒有華麗的鬥氣,甚至架勢看起來也有些笨拙可笑,但就是這樣一劍一劍的刺出,唐憶在這裡看了半個小時,莉莉絲就從頭到尾地刺了半個小時,期間沒有絲毫的停頓,那全神貫注的眼神,彷彿使得每一劍本身都發出了光芒,刺、收,一張紙片飛起,絕不接觸下一張。
“莉莉絲小姐每天都做這樣的訓練嗎?”帶領他的執事過來之後,唐憶好奇地問道。
“哦,是啊,這是王蛇之晴的入門訓練,不過一般人通過了初級測試之後就不再練習了,只有莉莉絲小姐,從小到大一直都這樣練習過來,我們看了也很佩服她呢,您知道,這相當單調。”
“那……她臉上那些傷……呃,我是指……”
“呵,我明白您的意思,那並非什麼不可啓齒的事情,事實上。莉莉絲小姐經常會在壓制了力量之後將自己與一些上位地魔獸關在一起進行訓練,莉莉絲小姐認爲,假如不受傷,就不能取得任何進步。”
“呃……”
不一會兒,兩人繞過這邊的長廊,來到不遠處的一道大門前,執事用幾乎生鏽的鑰匙開了門:“呵呵,從二十年前就沒有打開過的地方,鑰匙都幾乎找不到了。說起來,加百列少爺還在的時候,這裡可是很熱鬧的地方呢。”
帶着難聽的噪音,大門在唐憶面前緩緩張開。
依舊是平凡的房屋與廊院。貴族式地草坪與花園,另唐憶驚奇的是,說是二十年來都未有人進來,然而一切看來都如同剛剛纔打掃完畢一般的乾淨整潔。
“記得二十年前關門的時候。設置了塵封結界,所以看起來還像以前一樣,不過,再有人踏進去地話。結界就被破壞掉了。”
隨着執事的說明,兩人踏入那扇大門,整個空間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隨後。執事爲他打開了最中央的一扇房門:“這便是加百列先生當初做各種試驗的地方。他離開時要求將這裡封閉,因此直到今天還沒有人動過這裡地一絲一毫。雷撒督克先生您請自便,我會守在院外,有事請隨意吩咐。”
“好的,謝謝了。”
道過了謝,唐憶望着這名男子走出大門之外,隨後深深地呼吸,踏入漆黑的房內。
之後,無數的魔法燈光在瞬間亮了起來。
……
“很多年前二哥離開這裡地時候,留下了一間他當時的實驗室,說是到了適當的時候,他會回來將實驗室打開,當然他回不來了,而我們覺得這應該算是適當地時候,菲利克斯不知道去哪了,阿爾,可以麻煩你幫我們去看看裡面有些什麼嗎?”
拉斐爾說地那番話,是唐憶此刻出現在這裡地原因。踏入房門,陡然呈現在眼前的,是一間教室大小地房間,房屋四周滿是堆放着各種物品的架子,中央的桌子上,是各種稀奇古怪的魔法物品,形狀奇特的鐵架,閃亮的魔晶,羊皮卷軸,動物身上的鱗片,果實、花草以及人或動物的骨骼,如果放在科幻電影裡,大概就是一個反人類反社會的瘋狂博士的研究所。然而塵封了二十多年,一切的物品都處於靜止狀態,看不出任何有可能帶給唐憶的線索。
緩緩地走近房內每一樣的魔法器物,手指輕撫過桌面,彷彿還有上一刻走過之人留下的氣息,心中一陣奇異的戰慄。沒有灰塵,時間被隔絕於這個房間之外,當外界的時間流逝過二十個年頭,這裡卻仍舊停留在二十年前,並且在唐憶踏入的一瞬間,方纔再次開始流動。或許他們說的真有可能,加百列的一部分溶入了自己的身體?唐憶心中默默地想道。
然而那純粹是感覺,腦中無法升起任何具體的記憶,從書架上拿下一冊冊的羊皮書本、筆記、卷軸,其上充滿了奇怪的鍊金術語以及加百列當初做過的筆記,腦中一團糨糊,就算這中間真有什麼要注意的東西,自己就算找上幾個月,可也未必找得出來啊。
半個小時後,他在一張試驗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漫無目的地審視桌上的物品,大大小小的水晶球,各種器皿,看來很漂亮的奇怪液體,罈罈罐罐,假如拿出去當飾品賣掉一定能賺不少錢吧。事實上他也是因爲這邊的東西比
才坐過來,片刻後,他下意識地向後一揮手。
“砰”
本該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團模糊的光影,噬魔體將微弱的魔法力驅散之後,一張並不華麗的寫字檯出現在那裡,唐憶走過去翻了翻抽屜,隨後打開桌上的一本筆記。
似乎同樣是一本試驗後所做的筆記,大量唐憶無法理解的術語,然而由於是放在桌子上的,唐憶便多翻了幾頁,這才發現,這本大概是所有試驗總綱一般的筆記,在某些記錄的後方,加百列也順手寫下了有關心情之類的東西。
“三九三年二月一十七日,第三次靈魂互接的失敗,嘗試融合之後,兩隻卡奇獸開始互擊,我試圖利用亡禱感受他們的情緒,那是處於每一個靈魂深處地恐懼感。作爲個體將被抹殺的恐懼感,大概也是因此,他們嘗試殺死對方,以保證個體的獨立。還想進一步強制融合,但靈魂之刺的力量無法控制,失敗……生命的最終幸福真的存在於此嗎?深藍一族的最初構思到底爲何?”
“三九三年七月二十日,塔的第二次構建失敗,冥界法則無法推導出任何的後續可能,二叔這些天來興致高昂。唉,詛咒地事情也得趕緊了。”
“三九三年九月七日,第四次靈魂互接,伊琳娜出事了……”
“三九三年十月十八日。終於抽出點時間來做了第三次的構建圖表,出事之後伊琳娜變得極爲膽小,似乎比剛救下她的時候更加誇張了,每天上廁所都有人跟着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啊。這或者便是自我被抹殺時地那種恐懼感吧。一切如同肯所說,那樣的完美是不存在的,我必須要阻止他們,即使是爲了伊琳娜和我的孩子這一代……”
“三九三年十二月五日。慘了,沒有靈感……伊琳娜變得越來越膽小,晚上睡覺都要黏着我。昨晚脫光了衣服爬到我地被子裡。把我也嚇了一跳。差點被拉笑死,真是……這樣下去會再起不能的……”
“三九四年五月十日。嘗試第五次構建,我想這該算是歷史性的時刻,第一步終於被推導出來,大地之基,我想我終於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深藍一族真是天才,整個黑暗蝶宮都是接天之塔的地基,將混濁地魔法力量轉化純淨,獲得接天之塔的動力,當魔法力量再被污染,就再次通過蝶宮進行淨化,他們所想到的不僅是所有生命地融合,還有整個世界地平衡……”
看到“接天之塔”四個字時,唐憶心中怦然一動,在以前就聽過那樣地傳說,在遠古的神話時期,深藍一族是協助衆神創世地最偉大種族,他們擁有完美的身軀,巨大的力量,無窮的智慧,後來便是因爲想要創造接天之塔而被衆神懲罰,使他們變得矮小,失去了力量,唯一保留下來過人的智慧。而現在,加百列竟然也是在研究有關接天之塔的事情不成?
想到這裡,不由得怔怔地坐了半晌,伊琳娜又是怎麼一回事?靈魂融合又是怎麼一回事?哦,是了,接天之塔據說能夠令整個人類成爲一體,首先需要的,自然是一體的靈魂了,這樣說來,伊琳娜也是因爲在那樣的試驗中受到了傷害,因此才造成了對加百列無比依戀,無比偏執的性格。
不久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接着向後翻,日記中的感言,大多數都是失敗後的心情,但自然也有加百列的某些對策與預想。
“……塔的第二步世界之蛋始終無法推導成功,或許我的模擬範圍終究太小,冥界法則終究也有極限,假如肯那個傢伙還在就好了。然而如果真的要擴大,恐怕就是真的將塔建立起來了,說起來,假如二叔的計劃真的成功,我或者便有了整個帝國的力量做後盾了呢,呵呵……”
“不過既然塔以黑暗蝶宮爲基,必然會選擇能夠良好接受蝶宮力量的位置進行建造,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有跡可尋,只要追索蝶宮的地脈,如果有一大批人的幫忙,必然有可能找出對方建造的地方,然而到底該不該將家族的力量牽涉進去……不過,帝都魔狼堡附近便是一處最佳位置,倒是很有趣了,假如說出來,二叔必定又會叫嚷着殺光一切沃爾家人以絕後患吧,罷了罷了……”
“到底,我還是不敢將家族的力量牽涉進去,那些半獸人潛伏得太深,這麼幾年了,我都把握不到一點有用的線索,他們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想想都令人恐懼,突然發現我的膽子也忽然小起來了,大概是因爲有了芭拉在身邊的原因吧,我不再是一個人,當然,還有伊琳娜,或許還會有我和芭芭拉將來的小寶貝……肯那個傢伙太可惡了,明明可以舉手解決這件事,卻無論如何都只是冷眼旁觀,但我不會輸的,監控地脈的儀器已經初步完成,不過也
大了,改進之後再發往各地吧……”
“又感受到他們了,難道他們真的想滲入帝都嗎?既然把握不住。我和芭拉就先離開帝都,這個時候把整個家族拉下水還太早,讓那些傻瓜多做幾年地美夢好了……”
筆記的最後一頁上,寫着一句話。
“灰燼之刻,希望之時。”
掩上筆記本,迴盪於唐憶此刻心中的,是無比的心悸,恍惚間站起來,在房間裡幽靈般的遊蕩一陣。在一處牆壁便靜靜發呆,俄頃,他用手撐在面前的牆壁上,一陣魔法波動通過噬魔體傳導而來。
下意識地驅散了魔法。眼前豁然開朗的,是比這個房間大上兩三倍的巨型空間,不同於這個房間的死寂,對面呈現地。是仍然在運作的無數魔法物體,巨大的金屬基座,水晶球上繚繞着光芒,魔晶交織而成的複雜法陣。小精靈一般地光團在空間內井然有序的來回遊動,房間的正前方是一面巨牆,一支羽毛筆便在魔法的操控下凌空飛起。將無數數據與曲線記載在巨牆之上。偶爾也在下方寫字檯上地羊皮捲上寫着寫什麼。隨後羊皮卷自動地飛往一側的房間,那裡已經堆滿了記載過東西的羊皮卷。正對面的一個房間裡,則是堆積如山地空白羊皮紙。看起來,整個房間便如同一個規模龐大的電腦終端,正在進行着無比龐大數據的測算。
“天哪……”
腦中一陣暈眩,卻漸漸升起了一股明悟,所謂監控地脈地儀器,大概便是眼前地這個房間吧,對面地那堵牆顯然是作爲總體數據統計的地方,縱然不懂上面寫出地專門符號,但從列出的曲線中,唐憶卻可以看出最近這些曲線明顯有增高几倍的趨勢,甚至在這幾個月裡不斷拔升而上。
加百列死了,可他當初設置的魔法器械,仍舊在這裡不斷工作,監視着他生前所想要了解的東西!
在一切化爲灰燼之前,他已經留下了希望,然而這希望到底有怎樣的作用呢?此刻的唐憶,着實無法衡量。
“希望你能記住,我們的到來,既非爲了侵略,也並非爲了殺戮和鮮血,我們是爲着一個最崇高的理想而來,這理念超越任何血脈、任何種族……至多二十年,你便能看到一個新時代的到來,到時候,你便能夠理解我今天的話……”
那是繚曾經說過的話,現在他終於明白過來。接天之塔,是了,接天之塔不僅能夠讓人類融合,那是令世界上所有種族都融合爲一體的東西,無論人類、主精靈、半獸人……還真是超越任何血脈,任何種族啊,包括飛鳥,包括走獸,包括……蟲子……
那是繚在靈魂消散之前對他說的最後一段話,某些內容原本已經淡忘,此刻卻突然清晰起來。
“半獸人的生活,這幾百年來過得很苦,荒漠的增加,蟲子領地不斷擴張,四季乾旱,觸目所及,無處不是荒漠、荒漠……唐憶先生,假如有一天你會遇上這方面的抉擇,請多少對獸人一族作出體諒好麼?這並非祈求,而僅僅是朋友間的請求……”
是了、是了,蟲子領地的不斷擴張,就是這句話,蟲子領地的不斷擴張……同樣的,在巴克那羅夏生日那晚,那個人曾經那樣說:
“很真誠的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世界上的一切生命有可能平等嗎?我是說不止人和主精靈,和蠻族,和當初的魔族乃至半獸人這些。也包括了人和動物,和魔獸……和蟲子……”
和蟲子……
“艾德里安……”
低喃出聲,也不知在這樣的情緒中發呆了多久,一個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果然啊,二哥留下了了不得的東西呢……”
隨着說話省,拉斐爾從他的身邊緩緩走過,手中拿着加百列的筆記,去向前方的那面巨牆。
“吶吶吶……果然啊,三年前預顯指已經開始升高,這幾個月就更加像是爆發一樣,他們也早就策劃好要對付我們了啊,可惜……只從三年前開始,說明這只是一個臨時的裝置,主體在哪裡呢……”
手指着牆上的曲線,拉斐爾喃喃地念叨。唐憶顫抖着身體,驀地大喝起來。
“你知道!你們居然知道?那你們現在還在幹什麼!?爲什麼還要發動今天這樣的事情!?”
“我們知道的恐怕稍微晚了一點……”拉斐爾回過頭來,淡然一笑,那笑容中不無淒涼的意味,隨後,他伸手在牆上一敲,“目前來說,我們在進行一場應該沒什麼勝算的戰鬥,假如你還想要知道的詳細一點,那就是……”
“我們想要像二哥那樣,最燦爛地戰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