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蔣濤躺在牀上卻久久不能安睡,起身點了支香菸,在煙霧裊繞中,他又想起了白天那個叫羅縵的綠衣女子說過的故事。轉眼看向那枚同心骨,此時它正安靜地放在牀頭櫃上,月光灑在它身上,氤氳出一團朦朧的光。蔣濤笑了笑,把同心骨拿在手中細細摩挲着,感受着同心骨上的涼意,還有一絲——生命的悸動。
是的,自從聽完羅縵的故事,蔣濤對這枚同心骨的恐懼便煙消雲散了,剩下的只是對故事本身的感慨以及對故事中主角的遺憾,而當他再次握住同心骨時,居然又有了新的發現,他似乎能感覺到它裡面迸發出來的悸動。這讓蔣濤有種錯覺,他握住的不是白森森的指骨,而是一隻冰涼卻纖柔的手!
而這隻手的主人,此時此刻正看着他,臉上帶着懇求,像是在對他說,“我在等你……”
蔣濤長舒了一口氣,直到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那句話的真正涵義。他猛地翻身下牀,打開睡房的門站在院子中央。夜涼如水,寒風不時的吹過,好像剛從冰窖裡拿出的剃刀,在臉頰上亂掃,讓人有種快被撕裂的感覺。蔣濤卻不爲所動,他往南方眺望,此時的遠山與天空都融成漆黑的一體,只有偶爾閃過的車燈代表着那條公路的存在。蔣濤眯着眼找準了方向,然後把同心骨放在嘴邊,一口氣吹了下去。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獨特的韻律,迴響在這一方世界,把蔣濤整個人包裹起來。伴隨着絲絲律動,蔣濤感覺他的思維正和自己的身體慢慢分離開來,然後隨着同心骨發出的聲音,一直往南方飄去。飄過起伏的山巒,潺潺的溪流,直到看見一座小鎮。忽然,整個人隨着聲音一轉,朝着西邊的那座大山飄去,在大山的深處,蔣濤看見一座古寨,古寨裡每一間房屋,每一座雕塑都有着濃郁的民族風格。看到這些,蔣濤立刻聯想起那枚叫做同心骨的骨
飾。
風停了,蔣濤的身體也不再搖曳,突然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而就在這時,一抹昏黃的燭光進入他的眼簾,蔣濤緊走幾步,推開了那扇斑駁的木門,伴隨着“吱呀”的聲響,在朦朧的燭光中,蔣濤看見一個嬌柔的背影,順着她的手臂往下看,那隻纖細而白皙的手上,唯獨缺了無名指的第一個指節。
“就是她!”蔣濤心中涌起一股激動,剛要開口說話,誰知道天地突兀地一靜,眼前陡然一黑,整個人就好像跌入了無底深淵。待他再睜開眼時,這才發覺自己依舊站在院子中,而同心骨的聲音恰好停止。
爲什麼每次都到關鍵時刻就停了!蔣濤懊惱地想着,又試着吹了幾次,卻再也沒有剛纔那種感覺,吹出來的聲響也再不像先前那般靈動,猶如耗盡了心力一般。
蔣濤打了個噴嚏,這才發現自己連外套都沒穿,就這麼站在寒風裡,整個人冷得瑟瑟發抖。他連忙奔回被窩,把整個人包裹起來,這才舒服了一些。而幸運的是,他不僅沒有着涼,還想通了一些事。
第二天一早,蔣濤直奔省城去找二牛,昨夜他想了許多,覺得應該把同心骨還回去,但前提要得到二牛的同意。
蔣濤按照二牛之前告訴過他的地址找了過去,敲了敲門,裡面卻傳來一個蒼老而疲憊的聲音:“誰呀?”
蔣濤愣了一下,這纔想起那個聲音似乎是二牛他爸的,於是試探着問道:“是牛叔嗎?我是蔣濤。”
“原來是小蔣呀!”牛叔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門。
蔣濤驚訝地看着面前的牛叔。這個本來很壯實的漢子似乎憔悴、蒼老了很多,以至於他差點認爲自己認錯了人。
“叔,我找二牛,他在嗎?”
牛叔重重地嘆了口氣,口氣低沉了許多:“他不在,他出事了。”
“什麼!”蔣濤心中一緊,許多不好的念頭從腦子裡閃過。
牛叔沒等他追問,繼續說道:“就是昨天下午的事,二牛給人幹活的時候從高處摔了下來,幸好讓一棵小樹攔了一下,這才撿了條命,叫大夫給瞧了瞧,現在還昏迷着。哎,造孽哦……”
“那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他掉下來的時候碰到了頭,這才引起了昏迷,等他醒來後還要觀察一陣看看……”
蔣濤這才鬆了口氣:“大夫既然都這麼說了,叔你也就放心吧,二牛福大命大,沒事的。”
“嗯,”牛叔頓了頓,然後壓低聲音對蔣濤說:“小蔣,叔這話你別對其他人提起。我聽他工友說他們之前的工地挖到了死人骨頭,而打那以後,他就老是神神叨叨地說胡話,然後就出了事。你說會不會沾了什麼髒東西?”
蔣濤心中一動,忙問道:“二牛他說什麼?”
“我也記不全,聽他工友說是什麼墜子,什麼等誰……”
蔣濤倒吸了口涼氣,二牛的話前後聯繫起來,似乎能套用在自己的身上,也就是說他和二牛都經歷過相同的情況。前後推敲一下,蔣濤想象得到,同心骨當時也指引過二牛,可惜他一心想着變賣換取錢財,所以並沒有當真,並直接把它寄給了蔣濤。
想通了這一切,蔣濤更加認定應該把同心骨還回去。先不說二牛出事是不是同心骨引起的,蔣濤自己心裡也偏向於物歸原主,因爲那個故事的本身也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接下來蔣濤安慰了牛叔幾句,這才離開省城,然後收拾好行裝,依照着同心骨的指引一路尋去,雖然不知道這個決定對自己以後會帶來什麼,但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只要決定了的事就不會改變,至少問心無愧。
世間,能做到問心無愧的人,已經很難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