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呂樊之所以按捺不住要去找樂意表白,是因爲他的家裡出大事了。
他一向身體很好的父親突然間病危,他必須回去。
可是在回家之前,他想把自己的心裡話告訴樂意,因爲他有預感,這次回去一定會發生很多事。
呂樊對樂意表白,想告訴她一定要等自己,無論發生了什麼,請一定要等自己,相信自己。
那個賭注他早已忘得九霄雲外,只是他沒想到當樂意勇敢的對衆人說出“是我先喜歡他的!”之後,會讓所有的一切變得面目全非,而他連澄清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家裡催的急,他還是等到了第二天,卻依然沒有找到樂意。
沒有人知道樂意被車撞傷住院,他只能留下一封信交給室友,讓他務必送到樂意手裡,然後匆匆回家。
那封信,最終卻沒有傳到樂意的手裡,而是被室友的女友拿走燒燬了。
因爲誰都不知道,那個女孩喜歡的是他,爲了能離他近一點,她寧願成爲他朋友的女友。
可是她心裡的不甘於怨恨,卻依然存在。
只是多年以後,她聽說樂意跳江身亡的時候,突然發現年少時的怨毒,竟然是一把雙刃劍,始終在折磨着自己的良心。
呂樊回到家後,發現父親的病情比自己想想的還嚴重,根本無法說話,只能瞪着眼睛,想用眼神告訴自己什麼,可是最終呂樊也沒有懂。
因爲疾病來得突然,他父親沒有來得及立下遺囑,公司的股份很快就面臨拆分的境地。
好久他都沉寂在父親去世的悲痛中,絲毫沒有發現繼母和弟弟的異常。
說到繼母和弟弟,呂樊一直都是鄙視和冷漠。
他的弟弟比他小不了幾歲,是個出名的混世魔王,總是仗着父親的名望,在外面張狂的無法無天。
甚至還染上了毒癮。
對於繼母,他一直很憎惡。
他知道,如果不是那時她一直勾引着父親,強行借懷孕上位,母親也不至於被氣死。
很多年,他與父親的關係並不好,一個是因爲自己固執,一個是因爲繼母的挑唆。比起弟弟伶俐會討人喜歡,自己簡直就是個食古不化的木魚。
可是隨着年齡的增長,父親也慢慢發現,究竟誰纔是埋在沙中的金子,誰纔是徒有其表的草包。
他越發器重自己,這也引起了繼母和弟弟的不滿。
可是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註定父親不是老糊塗,他始終不肯讓他們染指公司。
可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呂樊想的很簡單,自己好歹可以繼承三分之一的遺產,他的繼母和弟弟遊手好閒慣了,不會經營公司,那麼自己就放棄所有的不動產,只要公司的經營權。
可是一覺醒來,他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現在已經不是能等到什麼,放棄什麼的時候了。
因爲,他被軟禁了。
原來父親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經立下遺囑,將所有的資產都交由自己繼承,這簡直是要了他繼母和弟弟的命。
雖然他們得到的,普通人幾輩子也花不完,但這顯然遠遠違背了他們的預期,他們逼着呂樊籤一份放棄遺產的聲明。
呂樊當然不同意,於是他們開始變本加厲的折磨他,直到他極盡崩潰。
最終,呂樊還是妥協了,可是他們還是不罷休,覺得呂樊活着是個威脅,於是還想加害他。
幸虧父親的助理把自己藏到國外,然後隱姓埋名跟所有人失去聯繫,這才保住了一條命。
說道這裡,樂意的手輕輕顫了一下,咖啡勺掉進杯裡,傳來“嘡啷”一聲。
她笑了一下,掩飾心裡的異動,輕輕問:“後來呢?”
呂樊笑笑:“後來?很簡單,後來公司破產,資不抵債。他們根本就不是經商的料!我那個弟弟,死於吸毒過量,至於那個女人,我也把她送上了法庭。當年我父親的死,根本就是一場謀殺!因爲他們知道了我父親的那份遺囑,怕自己什麼也得不到就動手了。”
樂意知道,呂樊看似雲淡風輕的的講述背後,是怎樣驚心動魄的鬥爭。
她知道,很多時候他跟自己一樣命懸一線。
金錢真的是可以把人變成魔鬼的東西……
呂樊看着樂意眼底閃着的淚光,輕聲問道:“你呢?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樂意笑笑,把自己怎樣避開方智鵬,怎樣跳江,怎樣流浪到那個小站講給他聽。
“樂意,我覺得你變了!”呂樊望着她輕輕說道。
樂意笑道:“是啊,人都會長大的,都會變化的。”
呂樊點點頭:“我覺得你變得開朗了,也快樂了。我聽唐淵講過你,要不是我親眼看見你,我都不會相信他口中的人,是你。我記得你很喜歡自己一個人,什麼事都不喜歡參與。”
樂意眨眨眼睛:“所以,我覺得現在很好,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好過!”
呂樊輕輕攥住她的右手:“你……會原諒我嗎?”
樂意看看他握着自己,不斷顫抖的手,用左手拍拍他的手背:
“當然會,那不是你的錯。”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呂樊的眼中滾落下來,多少年他都不曾哭過了。
自從父親去世後,面對繼母的折磨,面對殺手的追殺,他都不曾掉過一滴淚。
可是今天,他卻控制不住,泣不成聲。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會去打那個賭;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一定會認真的追求樂意;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一定在第一時間放棄那些遺產。
可是,時間永遠不能倒流。
有的時候,我們以爲不過是錯過一小步,可是發現錯過的可能是整個世界……
半晌,呂樊擡起頭,輕聲問:“樂意,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樂意望着他的臉,心亂如麻。
她沒有想到呂樊原來經歷了這樣的往事。
其實,在來之前她早已想好,無論他用什麼樣的藉口和理由,自己都會原諒他。
可是現實比電影更離奇,更驚心動魄。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們的錯,只是兩個對的人,在對的地點,卻沒有遇上對的時間。
樂意慢慢抽出手,帶着歉意的目光輕輕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