檯燈底下,小園在看《工程力學》,田盼盼在備課;鍾原坐在小園的牀上縫釦子;樂意則趴在自己的牀上看《三國志》。
不一會兒,手機鈴聲響起來,盼盼不好意思笑笑邊接邊往門口走。
“她爸又來查崗了。”大家習以爲常。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盼盼的爸爸遠在太原也不忘遙控。
說起田盼盼,真是另類中的另類,在這個突出個性的時代,沒有個性反而成了最大的個性。
她有個當副局長的爸爸和一個當勞資主任的媽媽,這麼強勢的兩個人,卻養出一個極不強勢的女兒。
盼盼的外號叫“熊貓”,一方面可以顯示出這種人在現代社會的稀少,另一方面也可以顯示出她多麼膽小。
如果用膽小如鼠來形容,那一定會羞死老鼠。
田盼盼家條件極好,上初中的時候成績也是很拔尖的,可是她那死腦筋的爸爸,卻滿腦子封建殘餘思想。
本着“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糟粕傳統,生生讓她上了中師。
雖然盼盼拿着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抹眼淚,卻不敢反抗,乖乖上了師範,當了一名小學老師。
每次看見爸爸洋洋得意的敘述自己是多麼有先見之明,現在大學生失業比例那麼高,就業如此困難,女兒卻無此憂,戶口也隨分配安到首都。
彷彿從頭到尾都是他一手策劃安排的,盼盼就會有一種想跳樓的衝動。
她最不願意放假回家,聽見自己的同學這個上了這個大學,那個上了那所大學,她只想呆在宿舍,同學會也不參加。
自己的成績那麼好,家庭條件也不錯,卻沒有上過大學,人生也被別人控制。
這種不甘幾乎一直伴隨着她,最明顯的體現就是,在初中時還沒退去嬰兒肥的她,現在一直瘦到皮包骨。
她的父母知道她不快樂,卻從來不知道她不快樂的原因,他們也曾想過送她去外國鍍鍍金,但又怕她不適應外國的生活。
最後想想,女孩子麼,還是有個安穩的工作,將來找個可靠的人,踏踏實實平淡一生比較好。
每次談到未來,盼盼就露出一種半絕望的樣子,樂意總結:
田盼盼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教科書。
盼盼最佩服樂意,因爲樂意是上海財大的高材生,還有日語同傳的資格證,這在這個小地方是首屈一指的。
其實大家都不明白,以樂意的資格在上海輕輕鬆鬆當小白領,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幹嘛窩在這裡。
但每次討論這個問題,都被樂意一句:“人各有志!”擋了回去。
直到現在,大家也沒有看出她有什麼志向,到覺得她挺享受這種朝九晚五,拿不到什麼錢卻是鐵飯碗的生活。
說到最有理想的當然只有向小園,一門心思要當鐵路工程師,不管多辛苦,都在學習準備着將來考研。
這點連樂意也很佩服,小園拉着她將來一起考,她一句:“上學上夠了!”就把小園頂回去,氣得小園咬牙切齒。
向小園是嚴重脫離大家認知範疇的傢伙,她外號“全能”就足矣證明一切。
至於爲什麼她沒有上高中,上大學,她是絕口不提的,甚至連同班同學武思濃也說不清。
小園總解釋說:“天意弄人。”然後擺出一付人定勝天的樣子。
說到武思濃,樂意就開始翻白眼。
樂意是美人,武思濃也是美人,不過要歸爲同類相斥又太過勉強。
武思濃長的嫵媚,身邊總是圍繞着一羣狂蜂浪蝶,這些人都是些鐵路工人當然不能入思濃的法眼。
不過她做人精明,誰都不會得罪,總給別人一種沒有希望的希望,任誰都會流口水。
而樂意的口頭禪是:“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再加上她不低的學歷與冷峻的容顏,誰都退避三舍。
於是鍾原就總結性的感嘆:“美女和美女咋差別那麼大呢?”
所以,這二位美女因爲世界觀的本質不同,產生的敵對是不可調和的矛盾,近年來有種愈演愈烈的趨勢,已達到半公開的地步。
向小園只好硬着頭皮當泥水匠,希望把矛盾抹平,至少不要再擴大化。
唯一正常的鐘原,自然也有不太正常的地方,首先就是她那不着調的膚色。
腰肢芊芊,秀髮披肩,眼波流轉,怎麼也該算個尤物。
可是她那那完全沒譜的膚色,讓人哀嘆。
要說她的膚質,幾乎可以和小園相提並論,但就是時白時黑,受陽光影響極大。
鑑於她的工作總是跑外勤,膚色只好黑時多,白時少了。
另外就是被大家戲稱的“人臉識別障礙”。
大家都搞不懂,那麼複雜的線路圖,她看一眼就記得住,可是見過幾次的人,她卻總是記不住,分不出。
最經典的就是有次看電影,出了電影院她興沖沖地說最喜歡劉德華演的那個角色,結果大家暈倒一片。
那個角色明明是梁朝偉演的好不好?這兩個人到底哪裡像了?
鍾原那黑的冒煙的膚色,有些迷離的眼神,再加上總喜歡穿鬆鬆大大的牛仔服,使她極爲不幸的被踢出美女的行列。
好在,在這個問題上她不鑽牛角尖。
鍾原認死理是出了名的,這點只有小園有一拼,但向小園多少還會拐點彎,而鍾原則永遠一條路走到黑。
這點從她中考就可以看的明明白白:
一道幾何題的公式忘了,連帶後面的所有題都沒有作答,又連帶後面的學科全部陣亡。
最後她發了三天的高燒,上了中專。
這在她的一生中都被寫進黑色檔案,永不開啓。
被大家形容“掉溝裡了”的狀態時有發生,所以小姐妹們每次去寺廟求神拜佛都會替她祈禱,希望她無論做什麼一定要順順利利,否則北京有多少牆都不夠她撞的。
不知道是不是喜歡鑽牛角尖鑽出了特長,鍾原對所有線的東西都很在行。
不管是電線、電話線、還是毛線,她都駕輕就熟。
最近她在積極申請參加學習,希望成爲鐵通的絡技術員。
鍾原的“擰”和樂意的“狂”很容易讓人把她們聯繫在一起。
因爲一般“擰”的人多少會有幾分“狂”氣,“狂”的人則多少帶幾分“擰”勁。
於是她們二人被並稱爲,本地區的“黑白雙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