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項洵便要喪身在田蓋的刀下,就在這時,橫裡突然伸出一把大刀來,堪堪擋着了田蓋的刀鋒。
救下項洵的自然是張仲堅,此時只見他面色鐵青,虯髯欲張,眉頭大皺道:“自己的兄弟死而復生,即便是作夢,也應該高興一陣纔是。”
田蓋身後的一干手下見此情形,迅速扯出佩刀,催馬將兩人圍在中央,以防止他們逃跑,而不遠處正守着城門的兵士見了這情況,自然趕緊去回報給守備長官知曉。
面對張仲堅地質問,田蓋同樣冷冷地答道:“既然是自己的兄弟,又豈容他人易容冒犯!”
張仲堅眼睛裡閃過一抹悲傷,輕輕地嘆了口氣,轉頭對項洵道:“你這大哥真是不錯,不過我勸你還是趕緊解釋清楚得好。”
項洵哪裡還不知機開口:“小奎的屁股上有塊硃砂胎記!”
田蓋面色微變,眼睛裡更加充滿疑惑。
“納天地之精,淬皮肉之濁,循環往復,而玄妙自生……”這是田蓋曾經教給項洵的內功口訣。
“繼續!”
“練了這麼久,竟然連一絲內息也沒有,看來你都是隻能練練拳腳功夫了……”這是田蓋曾經爲項洵下的結論。
“繼續!”
見田大哥這般固執,項洵氣惱得歪着脖子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向田蓋嚷道“吶,你看我的臉,哪裡有易容的痕跡?有沒有?”
“……繼續!”
項洵一陣苦笑,田大哥這廝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只得忍笑學着寧秋秋的口氣道:“……小田田!”
似乎有風捲過,場中一片寂靜……
在場諸人臉上都泛起一陣古怪的笑容,繼而鬨堂大笑起來,田蓋老臉發黑,惱怒地收刀入鞘,笑罵道:“還不給我死過來!”
項洵一聲怪叫,撲到田蓋身邊,和他緊緊擁抱在一起,兩人都狠狠地拍打着對方的脊背,彷彿要將那深深地兄弟之情敲打進骨子裡去,看着這情景,不禁讓在場諸人都感慨不已。
好半晌,田蓋才鬆開項洵,回頭道:“孫雷,你先帶弟兄們趕過去,一干事宜,你先處理着,我最遲兩個時辰之後趕到那邊。”
孫雷抱拳領命,招呼了弟兄們一聲,幾騎轉眼間便絕塵而去。
田蓋喜極而泣道:“好小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家因爲你可都是哭得死去活來,你要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項洵苦笑一聲道:“這個要說起來話就長了,田大哥,你看我這都多少天沒有吃東西了,我看還是邊走邊說吧。”
田蓋心情大好,掉轉馬頭笑道:“走吧,等下把你帶回去給你嫂子看看,她一定會高興壞的。”
有了田蓋的帶領,自然再不用跟着一起排隊接受檢查,只是路過城門時,那兩名兵士的面色明顯有些不善,估計是因爲打擾了守備長官而被訓斥的緣故吧。
一路上,項洵早把田蓋和張仲堅互相介紹認識,這兩人剛纔無意之中對了一招,當下也都對對方大感興趣,言談竟頗是投機。
然後項洵又將自己被雷劈過之後的奇異經歷都說給田蓋聽了,仍小心地隱去了兩條小龍之事,得意之情溢於言表,直讓田蓋聽得嘖嘖稱奇,表示回到家裡必定要好好試試項洵的功夫。
此時寧秋秋肯定在醫館中坐診,但項洵和張仲堅兩人早已腹鳴如鼓,三人遂尋了家酒樓,找了個雅間坐定,叫得一大桌地酒食邊吃邊聊。
因爲長時間沒有進食地緣故,所以儘管項洵和張仲堅飢餓難奈,也只能先小口喝着米粥,好讓腸胃有個適應。
田蓋待兩人吃了一陣,擎起酒杯笑道:“來,這一杯便是慶祝小洵能夠死裡逃生,幹!”
三人一起舉杯幹了,項洵嘿嘿笑道:“我自己便連幹三杯罷!嘿,活着真好……”三杯酒下肚,臉上登時起了一層紅暈。
田蓋笑罵道:“竟是這般饞酒的?!”
說罷又舉起酒杯對張仲堅勸道:“張兄,死者已矣,節哀。”
張仲堅和田蓋對飲了一杯道:“多謝田兄。
一口酒飲罷,張仲堅嘆道:“我娘當年就是被一夥突厥馬賊所殺,因此我武功有成之後,殺了不少突厥馬賊,而現在馬賊們又來殺了我全家,這筆帳都不知道應該怎麼算。”說罷竟是重重嘆了口氣,眼神有些迷茫,不知道心中想些什麼。
項洵疑惑道:“那幫突厥賊子被張大哥所殺,最多算得上是技不如人,做出殺人全家這種下作手段,這事會不會是另有隱情?”
張仲堅搖頭道:“突厥馬賊根本毫無人性,哪來什麼隱情。殺我全家,算是給他們的二當家報仇;而擄走我父親,想來是威脅我不要再找他們的麻煩,哼,新仇舊恨,我張仲堅又如何能夠罷休!”只是想到自己的父親在對方手中,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項洵安慰道:“張大哥,你莫要難過,等我練成武功,陪你一起去救出伯父,然後再殺盡那些突厥馬賊,爲張家報仇。”渾然也不理會自己練成武功要等到何年何月。
脖揚酒盡,張仲堅虎目之中悲傷更盛,微微點頭道:“說起來,我四歲便跟師傅上山學藝,算得上是少小離家,與父親和兄弟姐妹們都沒有見過幾次面,老天爺待張某倒是不薄,哼!”
項洵想起四兄妹的過往遭遇,開口罵道:“老天爺現在若不是在睡大覺,定是眼盲了的。”
張仲堅咂了一口酒,搖頭自嘲道:“本以爲自己早已煉得心堅如鐵,能夠不輕易爲外物所動,哪知道,此次回來竟然將我弄成這般模樣。”
田蓋舉杯邀酒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把悲傷與快樂當酒般一杯飲下,足矣!”
項洵手裡捉了只雞腿,邊啃邊道:“不錯不錯,若張大哥你爲了追求什麼天道,而不知歡樂悲喜,豈非要變成呆子?那樣的人生真叫無趣哩,照我看,都是該哭就哭,該笑就笑,這樣最好不過啦!喏,就像肚子餓了難道會不想吃飯嗎?唔,雞腿真香!”說罷又狠狠撕下一大塊來,如餓死鬼投胎一般。
張仲堅感慨道:“我打從上山學藝以來,整日裡不是打坐吐納,便是練習拳術刀法,即便與師傅和師兄弟們交流,也多是以探討武功爲主,少有像這麼隨興說話聊天的,嘿,我還以爲自己不善言談,沒想到和你們兩個談話竟這麼有趣的。”
項洵訝然道:“上山學藝居然是那麼枯燥無聊的嗎?如此說來,幸虧沒有高人師傅看上我。”說罷還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氣來。
田蓋搖頭笑道:“都是這小子鬼靈精怪,和他在一起聊天,哪到你會無趣。”
張仲堅笑了笑道:“有這麼個好兄弟,確實是要開心很多。”
項洵啃着雞腿含糊道:“若這兄弟是個小混混,又天天欠你的銀子,估計你就開心不起來了。”說罷拿眼斜了斜田蓋。
田蓋一口酒差點噴了出來,笑罵道:“這話要是給你嫂子聽到,非擰掉你耳朵不可。”
張仲堅搖頭笑道:“我倒寧肯有個兄弟天天欠我的銀子。”
項洵笑問道:“說起兄弟,突然很想子軒他們,田大哥,他們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吧?甘大那個畜牲有沒有再欺負他們?唔,我現在習得了上乘的功夫,肯定可以把甘大揍得不辨東西南北!”
田蓋聞言臉色一黯,知道終究瞞不過去,只得將周子軒被擄走,唐奎和蘇小曼陪着張季宣往洛陽去了的事情說與兩人知曉。
項洵聽罷竟然呆呆愣愣,只一味喃喃着怎麼會這樣。
張仲堅皺了皺眉頭,疑惑道:“鬼道?”
田蓋點點頭道:“不錯,不單是子軒被鬼道擄走,便連你張家一事也與鬼道有些瓜葛。”
然後田蓋又將他與柳紅櫻關於鬼道的推斷說了出來,直聽得兩人頭皮發麻。
張仲堅吞了一口酒道:“如田兄所說,這鬼道勢力橫行天下,就沒有人能夠阻上一阻?”
田蓋搖頭道:“現如今天下秩序崩壞,又有誰肯損自己的力量來成全他人?便是前些時日,上谷賊帥王須拔自稱漫天王,國號燕;賊帥魏刀兒自稱歷山飛,這兩人各自擁部衆十餘萬人,北連突厥,南寇燕、趙,聽說因爲這事情,楊廣將本意五月進行的北巡推遲到了八月。”
張仲堅搖頭道:“楊廣此刻不思朝綱崩壞,不體民間疾苦,卻仍去想着什麼北巡北伐的,莫非卻是瘋了不成?”
項洵黑着一張臉咬牙道:“我管他什麼天道鬼道,他們既然敢綁走子軒,我將來就定要讓他們後悔莫及!”
張仲堅拍手讚道:“竟然沒被他們嚇破了膽,倒是個好小子!”心中暗道,也許你真能在這亂世當中闖出一番天地來。
田蓋撇了撇嘴嘆道:“初生牛犢不畏虎罷了!”
項洵心中不知思量着什麼,沉默不語,只風捲殘雲一般將飯菜都吞下肚去。
早餐吃畢,下了樓來,張仲堅牽過白雲,拱手道:“張某在此地已耽擱不少時日,今日得遇兩位實在感慨良多,無奈張某身上還有事情要辦,咱們就此別過。”
說罷又從馬背上的包袱裡取出一本書來,遞給項洵道:“你若是真想完成那個宏大地目標,除了勤練武功,必須還要多讀此書。”
項洵雙手接過來一看,卻是一本《兵法輯錄》,知道這是張仲堅對自己的支持與勉勵,連忙向張仲堅施了一禮,又珍而重之的將兵書放入進懷中。
“後會有期,保重!”
兩人目送張仲堅向南去了,這才緩緩向寧秋秋地醫館而行。
田蓋又將唐奎等人離開之後的城中情況說與項洵聽了。
原來此時距離唐奎等人離開,已過去了兩個多月,餘杭城中除去前天郡守府遭了竊賊之外,仍是一片昇平,田蓋一直擔心的鬼道報復也沒有到來,總算是讓衆人鬆了一口氣。
而對周子軒被綁一事的藥材進出城的清查,也並未發現新的線索,最終只得作罷,同時田蓋着人捎了書信到洛陽,好教唐奎等人知曉……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仁心醫館,田蓋故意着項洵先行進去,自己卻躺在外面偷笑。
寧秋秋看到項洵邁進醫館來,竟是直接將項洵當成了鬼,驚駭到不行,直到田蓋出面解釋清楚,寧秋秋這才狠狠地瞪了田蓋一眼,摟着項洵痛哭流涕,兩人哭哭笑笑了好一陣子,寧秋秋便準備關了醫館的門,中午好好做餐飯來慶祝,卻又被田蓋止住。
田蓋道:“我要立刻趕往紫溪縣處理那件案子,我準備帶上小洵,讓他跟着去歷練歷練,你就不用麻煩了。”
項洵聽了頓時心中大喜,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寧秋秋卻惱道:“小洵好不容易纔死裡逃生,你又急着帶他出去做甚麼?你那案子有多危險難道你不清楚?如果小洵再出了事怎麼辦?”寧秋秋連珠炮一樣的反問,劈頭蓋臉地衝田蓋轟過去。
項洵早料到嫂子會不同意,嘻嘻笑道:“嫂子你莫要擔心,有田大哥在旁邊護着,我哪裡會出什麼事情?小田田的功夫你該是最瞭解的。”
寧秋秋自然是相信自己夫君的本事,當下也再不勉強,只是被“小田田”三個字弄得面紅耳赤,嬌嗔不已,扯過項洵的耳朵狠狠地擰了兩個圈兒,聽得他三分假,七分裝的慘叫聲,這才滿意地罷了手,只是又細細地叮囑了兩人一番,着他們必須安全回來。
趁着項洵回家洗澡換衣的工夫,田蓋到衙門中給項洵弄了匹馬來,順帶還有一把鋼刀。
項洵頭一次拿到鋼刀,雖然只是普通貨色,但是仍然愛不釋手,在那裡把玩個不停。
倒是騎馬這事情因爲還是頭一遭,接連幾次都爬不上馬背去,給田蓋好一頓嘲笑。
花了好一陣的工夫,項洵終於在田蓋的指點下,能夠自己上馬下馬,控制馬匹加速減速,只是再複雜得命令卻是一時學不會了。
然而時間有限,兩人也不再耽擱,迅速地出了城門,徑往紫溪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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