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輕淺,還帶着一絲溫柔,如果沒看到他的臉色,誰也不會想到,一個滿眼殺氣滿面殺機的人會說出這麼柔情的話來。
顧汐語看着四面圍過來的人,仍是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說不上爲什麼會覺得,他的話可以信任,他會保護自己。可是,顧汐語就是這麼做了。閉上眼睛,意味着看不到任何情形,看不到那些刀光劍影,卻也看不到臨近身邊的危險。
可是,顧汐語選擇,相信他!
歐陽宇凌輕聲吟道:“一劍光寒凌八州,萬壑千山盡低頭!”
這時,外面的動靜已經驚動了正在廟中盤膝而坐,默默運用內力調息的君墨染,他眉眼一皺,也如顧汐語一般,以爲是習文海派人來殺顧汐語和她師父了。
他立刻站起,向廟外走去。
他不能讓習總管殺死顧汐語。
當他走出廟門,看到的就是陷在重圍中的歐陽宇凌和顧汐語,當然,其時歐陽宇凌還是戴着面具。
君墨染雖然發現那些人不會是習總管派的人,但是,看到顧汐語身陷險境,他也是心中劇震。
顧汐語一點武功也不會,她的師父想必一樣沒什麼功夫,面對這麼一幫如狼似虎冷血嗜殺的殺手,這不是兩隻羊落入狼羣了嗎?
君墨染不顧自己的虛弱,就要衝上去。
這時候,歐陽宇凌剛奪了一柄劍在手,而後,隨着他那兩聲低吟,他手中的劍突然化着了滿天流光,似光似影,似夢似幻,似雷似電,滿眼的耀眼光華,滿處的劍光閃爍。
真的是一劍光寒,劍影處處。
就連在廟門口還沒來得及衝出的君墨染,也感覺到一陣砭人股骨般的劍氣森寒。
在這森森寒意中,君墨染睜大了眼睛,這是怎樣的劍法啊?大氣磅礴卻又無孔不入,包羅萬象卻又簡單樸拙。
他明明只刺出了一劍,可是這一劍幻兩劍,兩劍幻四劍,最後,竟是一片劍影,那些劍影如花一樣綻放,又如星星一樣閃耀。而且,劍劍都不是虛影,而是實實在在的存在。
在劍光之中,歐陽宇凌的左手仍攬着顧汐語的腰,帶動着她的身體在人羣中穿行,如同蝴蝶一樣翩翩。
那樣輕逸脫塵的動作,那樣行雲流水般的瀟灑,那樣舉重若輕的寫意,那樣隨心所欲般的自然……
那不是在殺人,那簡直是在舞蹈。
劍的光幕,血的顏色,無不是在爲這場舞蹈增色。
如果使這劍法的不是頭髮花白,臉容枯瘦的老者,如果汐語已經洗淨一臉上的那些殘粉,這場面,該當是怎麼樣的震撼人心,該當是怎麼樣的奪目炫彩?
天下竟然有這樣的劍法?
一劍光寒凌八州!
一劍光寒?
難道這竟然是傳說中早已失傳,無人知曉的寒光劍法?
五百年前,西越有個寒光居士,原本是一個武術世家的子弟,只是後來被仇家聯合江湖黑幫勢力,屠戮滿門,這人藏身在枯井中才免於一死。毀家殺親之仇,讓這個當年才十六歲的少年奮發圖強,二十年勤修苦練,竟然在一次夜望星空時,靈機一動,創出了一套驚人的劍法。
他把那劍法以自己的名字命,據說一共八式,對應八句詩。只不過,那劍法不輕出,一般的人也迫不到寒光居士用出那套劍法。
因此,江湖中人見過此劍法的少,但聽說過的倒是不少。
寒光居士用這一套劍法,盡尋仇人,八招劍法一出,無人敢擋其鋒,殺盡仇人之後,寒光居士就隱居了。
無人知道他隱居在哪裡,只是,寒光劍法卻隨着他一起,淡出江湖。
這種江湖典故軼事,君墨染聽過就算了,也沒有當一回事,既然無人見過這劍法,那麼即使當面見到,又怎麼知道是這劍法呢?
只是汐語的師父這兩劍,卻當真有鬼哭神號之威,讓他不禁產生一些懷疑。可是這種懷疑,也不過是稍縱即逝,從而讓他放下心來。
是啊,汐語的師父既然這麼強,那他就能保護得了汐語不會有性命之憂。
雖然,如果自己身體強健的時候,這些人應該也能拼搏一二,卻不能保證能讓汐語毫髮無傷。一時之間,他看向那個“頭髮花白,臉容枯瘦的老者”的目光,如同看着神祇。
世人高人當如是!
這纔是世外高人的風範,一劍出,鬼神驚,一劍出,乾坤定!
如果換成自己,或者要苦戰幾個時辰,勝負還在未知之數,畢竟,那幫人的身手實在不容小視,狠厲之處,也可見一斑。
可是,汐語的師父只是出了兩劍!
兩劍出,那些圍攻的黑衣人已經全部肅清!
全、部、肅、清!
這是一個驚人的場面,那些圍攻的不下五十人,人人身手不弱,可是此時,所有的屍體身上,只有一個傷口,或在眉心,或被一劍穿心。
而後,他的目光,冷冷地掃向了君墨染。
所有看到這劍法的黑衣人都死了,因爲這劍法威力強大,看見這劍法,意味着也知道了他的實力。就如同一個人,被人知道了自己的底牌一樣。
歐陽宇凌從來沒有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當然,這麼些年來,他也沒有使出過這套劍法。因爲,還沒有人能逼得他使出這套劍法。今天,是爲了護得汐語周全,他不容許任何人傷她,可是,那些黑衣人竟然敢把他們骯髒的長劍對準汐語,他絕不能容忍。
但是,君墨染也看到了這劍法。
歐陽宇凌目光盯着他看了三秒,便移了開去,這是小汐汐救下的人,他不能殺。再說,那些黑衣人是來要他命的,但君墨染與他,卻無仇無怨。
如果濫殺無辜,那他又成了什麼人了?
雖然他移開了目光,君墨染卻感覺自己身上出了一層薄汗。
那目光,竟然如劍一般,鋒凌銳利,寒氣砭骨。在這樣的目光之下,他感覺到莫大的壓力,也感覺,剛纔他真的在生死邊緣走了個來回。
那人太恐怖!
這是君墨染此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