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亦澈已經成婚,那天晚上我喝醉了,然後言絡他聽到了我的談話。”風清持語氣清淡,精緻白皙的容顏看不出任何勉強之色,似乎只是在敘述一件簡單的過往一般。
紫月痕頓了片刻,溫潤的眸子依舊,裡面還寫了幾分複雜,低低地開口,“對不起。”以前他也是經常跟在她的身後,自然知道她對亦澈的感情,況且,當年如果不是爲了他和月然,她和亦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風清持有些感嘆地開口。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結果好壞她自己都願意承擔,再者,今日這種結果,其實已經很好了,不是麼?!
就在風清持感慨的時候,紫月痕低低的話語已經幽然傳來,用帶着幾分玩笑的語氣開口,“其實,在不知道你的身份之前,我還是挺喜歡你的。”
風清持一頓,微愣。
“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我甚至想過讓你進宮。”不知道是因爲以後徹底斷了這個念想,還是因爲面前的人曾經是自己最信任的姑姑,紫月痕沒有任何避諱將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風清持再次愣了愣,眼中訝異和複雜同存,定定地看着面前紫衣瀲灩的溫潤男子,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倒是紫月痕,削薄的脣角微微一勾,溫潤如玉的眸子如二月春風一般,回暖無限,“雖然很不想承認面前這個年紀比我還小的人是姑姑,但是誰讓事實就是如此。”說完之後,一隻手將風清持帶入懷中,極快地擁抱了一下就放開,細長的眸子靜靜地看着她,溫聲開口,“歡迎回來,姑姑!”最後兩個字,低沉溫潤,悅耳而又帶有磁性,極爲好聽。
心中卻是忽然有些慶幸,還好他對她只是欣賞與喜歡,還沒有達到愛的程度,不然這一刻,他還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他向來是自律的人,若是想放下,應該不難。
“嗯,謝謝,阿痕!”風清持輕輕一笑,淡淡地開口。
這些事情說完之後,紫月痕坐在椅子上,眸光依舊是溫溫潤潤的,卻是在瞬間帶了幾分慵魅和狹暱之色,“不過這些時日你還真是瞞得我好苦!”尾音尤其咬重了最後五個字。
風清持的心輕輕一顫,所以阿痕是來找她算總賬來了?!
“不妨說說,我是第幾個知道這件事情的。”頓了一下,才繼續慢悠悠地開口,“讓我猜猜吧,言絡,右相,五皇兄,尹洛溪,他們肯定已經知道了,聽說前兩日亦澈來找你了,他應該也知道了這件事情吧!”
聽着對方的話語,風清持輕輕地挑了挑眉梢。
“還有當年你瞞着我們做出那種決定,還將我弄暈困在皇宮。”紫月痕眼尾上挑了幾分,緩緩開口。
風清持掩脣輕咳一聲,臉上表情微囧。當年她擔心阿痕出來攪局,確實是將阿痕給弄暈了。
看着對方臉上的表情,紫月痕的心情忽然有些複雜,沉積了這麼多年的鬱積之色卻也褪去了不少。本來應該是所有人不能提及碰觸之事,此刻因爲她回來了倒也顯得無關痛癢了。
不知道是想起什麼事情,紫月痕的眉尖動了兩下,聲音依舊溫潤,“你現在和言絡在一起?”
風清持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嗯。”
聽到風清持親口承認,紫月痕如暖玉一般的容顏頓時變得很是複雜,眼中帶着一股子難以嚴明,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對方。
“怎麼了?”風清持眉梢輕挑,問。她還從來沒有在阿痕臉上見過這般複雜的表情。
“你是姑姑,如果你和言絡在一起……”接下來的話紫月痕沒有再說下去,不過臉上覆雜而又彆扭的神色說明了一切。如果言絡和姑姑在一起,那他豈不是要喚言絡……姑父,他拒絕這個稱呼。
“噗!”風清持低低地笑了笑,一雙清透的眼中盈滿了溫和淺潤的笑意。她還真的沒有想到,阿痕糾結鬱悶的是這件事情。
貫來深沉溫潤的帝王,此刻彆扭起來,也是十足地彆扭。
看着這樣的紫月痕,風清持笑了笑,眼中有幾分懷念之色,其實以前阿痕在她面前就是這種彆扭的性子,而且那個時候他和藍鈺兩個人就看言絡不順眼。
“對了,你和藍鈺以前爲什麼經常欺負言絡?”想起這件事,風清持挑了挑眉梢,問。
紫月痕的臉色微微一黑,“我和阿鈺什麼時候欺負言絡了,明明是他先捉弄我們,而且自己還是一個小哭包。”他一直不明白,那個時候言絡怎麼那麼會哭,最重要的是,他一哭姑姑就沒轍了!
紫月痕頓了半晌,聲音微沉地開口,“其實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歡言絡,因爲你對他比對我還好。”而且,他一直都知道言絡喜歡她,有一次言絡對亦澈出言不遜被姑姑聽見,姑姑出言訓斥了言絡,那是他第一次真的看見言絡哭。
風清持有些無奈地看着紫月痕,卻並沒有說話。那個時候阿痕一般是住在皇宮,偶爾纔會跟着她會攝政王府,她擔心藍鈺一個人太孤獨了,所以纔將言絡帶了回去,只是沒有想到,言絡的性子太能鬧騰了,而且還那麼黏着她。
“其實,我還是有些無法接受你言絡在一起。”紫月痕眉梢擰了擰,緩緩開口。
風清持:“……”轉來轉去,依舊到了這個話題。
一個是自己尊敬信任的姑姑,一個是自小互相看着長大的……姑且算是兄弟吧,這兩個人如今在一起,對他來說,還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放心,言絡不會勉強你的。”風清持輕笑着擲出這一句話。別說阿痕會覺得彆扭,便是她,如果阿痕真的喚言絡一聲姑父,她都有點不自然。
紫月痕看了一眼風清持,“你確定言絡不會麼?”語氣微涼地開口。他甚至覺得言絡到時候會故意用身份來壓他。
風清持神色訕訕地笑了笑。依着言絡和阿痕之間的關係,沒準兒還真會!
紫月痕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溫潤容顏之上的神色帶了幾分認真,“拖住二皇叔那一批暗衛的人除了言絡,應該還有你的人吧?”淡淡的一句問話,語氣卻是篤定的。
風清持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她沒必要瞞着阿痕,而且,也瞞不住。
“你用毒了?”紫月痕淡聲問。畢竟二皇叔的暗衛不少,如果正面衝突的話他肯定會收到相關消息。
風清持笑了笑,“阿痕真聰明,我派人在他們水源裡面下毒了。”如果是直接和二皇兄的人對上,肯定會有很多傷亡,既然有簡便的方法,爲何不用。
至於方法是否光明正大,她並不在意。兵者,詭也!陰謀詭計若是可以取勝,她不會介意!
對於這個回答,紫月痕並不意外,能無聲無息地制住那麼多人,除了在每日必用的水源中動手腳,他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而且,簡單幹淨利落,最符合姑姑的性子。
“對了,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風清持擡了擡眉頭,看着紫月痕,問。本來以爲只會有述月和渝初這兩個國家,可是現在很明顯,苗疆也有摻一腳的意圖。
紫月痕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清然淺笑,神色溫溫潤潤的,淡淡開口,“這不是你應該考慮的事情麼?苗疆摻和進來的原因完全是因爲你,而且,錦雪以前不是你的男寵麼?對他你應該很瞭解纔是!”
風清持:“……”瞬間無言以對。
半晌之後才無奈地開口,“錦雪是當年那些大臣送過來的,在攝政王府中帶了挺久的時間,有快四年了吧,不過最開始我和他並不熟,甚至都不知道府中有那麼一個人,真正認識他是在三年之後,然後我們便成了好友,會經常一起下棋,聊天,不過我們從來只談一些簡單的事情,他從來對自己的過往緘口不言。”所以其實哪怕之後相處了那麼久,她對錦雪的過往並不是很瞭解。
紫月痕眸色涼涼地看了她一眼,“你之前不是還在他的房間裡面留宿麼?”這件事情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焱鳳,畢竟,這是攝政王第一次寵幸王府裡面的男子,後果便是那些大臣送人送地更勤了。
風清持臉色微微一黑,“我們什麼事情也沒做。”就只是下了一晚上的棋而已,然後亦澈就黑着一張臉來王府找她。
頓了片刻,風清持的神色有些納悶,“在我看來,錦雪的性子有幾分孤傲,與世無爭,我實在是有點無法想象他會做出這種事情!”在王府中,錦雪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泡茶,,下棋,似乎這三件事情便是他的全部。
“也許,錦雪喜歡你呢!”紫月痕望着風清持,淡淡地開口。
風清持默然,沒有再說話。
“如果你打算去苗疆的,帶上尹子希一起吧,他曾經在苗疆待過一段時間,對那裡的事情比較瞭解!”大概是知道風清持會親自去一趟苗疆,紫月痕緩緩開口。
風清持點了點頭,想起尹子希,清透的鳳目之中帶了幾分疑惑,“尹子希爲何會成爲琤宇的統領?”當年爲了逃離朝政,子希在外面漂泊了這麼多年,而且,子希的性子,孤高不羈,不擅與人相處,朝堂並不適合他。
紫月痕細長的眼眸微微眯起了幾分,“這個我並不是很清楚,只記得當時尹子希來找我的時候表情很絕望。”脣角勾起一個頗爲玩味的表情,看着風清持緩緩開口,“不過若是你去問的話尹子希大概會告訴你,你是唯一一個他認可的朋友。”
風清持眉眼深沉了幾分,子希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不過,蒼茫紅塵之中,誰沒個故事呢!
“他與我做了一個交易,我將七心蓮給他,他用十年自由作爲交換。”
“七心蓮?”風清持揚了揚眉梢。七心蓮是用來蘊養心脈的藥草,不過卻是極爲難得,稀世難求,就連皇宮裡面唯一的一株都是很久之前放在藏寶閣中的。不過既然是需要七心蓮,那肯定就是有人心脈受損,而且,這個人對子希來說很重要。
不過,似乎並沒有聽說過子希身邊有什麼重要的人身體不好,她倒是想見一見誰能夠讓子希用十年的自由作爲交換!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紫月痕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緩緩起身,“我應該回去了!”
背對着風清持走出房間的時候,紫月痕清俊溫潤的容顏在瞬間染了幾分複雜,削薄的脣緊抿成一條直線,目光幽深地盯着遠方。
此時,尹府。
房間裡面沒有點燈,僅有幽暗微薄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房間裡面一片晦暗不明。
藉着微薄的月色,依稀可以看見靜靜地站在窗前的頎長身影。
尹子希依舊是在宴會上的藏藍色衣衫,清雋的容顏似乎更加沉寂了,一雙清冽的眼眸靜靜地看着遠處重重山巒。
不遠處傳來衣料窸窸窣窣的聲音,尹子希眉梢微微皺起,他的院落並沒有下人,而且,沒有他的允許不管是誰都不能進來。
看着踏着夜色緩緩而來的身影,影子被月色拉地很長。
那道身影似乎看見了站在窗邊的尹子希,緩緩走近,“喲,小徒兒,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啊!”一開口,便是輕輕佻佻的聲音。
在看見那道身影之時尹子希已經知道是誰,眸子靜靜地看着對方,沒有任何情緒地開口,“我已經不是你的徒弟了!”而且,他也不認爲對方有教過他什麼。
來人瞬間不樂意了,“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我可不止當了你一天的師傅。”
“你來這裡到底有什麼事情?”尹子希問。
“許久不見徒兒,爲師難得出一趟無回谷,自然要來看看你。”月時九用雙手託着下巴看着面前俊朗的男子,漫不經心地開口。
“你怎麼都不點燈啊?”說完之後直接進了房間,摸索着點亮了玉案之上的燈,然後很是自覺地在椅子上坐下,眸中帶着好奇和戲謔之色,“對了,聽說你和風清持關係不錯,這麼多年,爲師難得看見你有關係交好的女子,不打算介紹她給我認識?”
“不打算。”尹子希直接拒絕,然後淡淡地看了一眼月時九,“如果下次再讓我聽見你在我面前自稱爲師這兩個字,我就將你房間裡面那些東西全燒了。我說到做到。”最後五個字,聲音微沉。
第254 九寸之灰
月時九臉色頓時一黑,眸中含着憤怒地看着尹子希,“你敢,你這是欺師……”後面的話,在尹子希微涼的眼神中頓時縮了回來,不滿地冷聲哼唧唧道:“哼,果然長大了一點兒都不可愛!”雖然小時候也不可愛,但是好歹聽她的話啊,哪像現在,處處違逆她。
聞言,尹子希清朗的眼眸微微眯起,“月時九,你也就比我打兩歲而已。”
月時九撇撇嘴,“便是一炷香的時間都是你比我小,你算算兩年時間夠多少炷香了。”
尹子希看了她一眼,懶得搭理對方。
“對了,我已經知道了風清持就住在城西行雲止水。”月時九忽然湊到尹子希的面前,眯着眼睛看着他,眼中帶了幾分狹暱之色。
“然後呢?”尹子希不以爲意。
“我想去看看能讓你放在心上的女子到底怎麼樣!”月時九的話語中帶着絲毫不加掩飾的好奇。
尹子希的眸光緩緩移到她的身上,看着對方澄澈無瀾的眼眸之中除了好奇便再沒有其他的情緒,眸子微微一斂,將眼中的複雜之色掩去,半晌之後,只是無奈地輕聲開口,“不要去打擾清持,她喜歡的人是言絡。”
“言絡?”月時九眉梢一挑,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不怎麼有誠意地安慰道:“雖然我沒有見過言絡,但我曾經聽師兄提起過他,能得到師兄誇讚的人定然極爲不錯,看來你的對手很強大啊!”
尹子希皺了皺眉,聲音微冷,“月時九,我喜歡的人不是清持,別用你的想法來猜測我。”
“那你喜歡的人是誰?”月時九眉梢一挑,再次湊近了幾分,問。
看在近在咫尺的容顏,尹子希的話語頓住,微微偏開頭,“和你無關。”
月時九“切”了一聲,“如果不是因爲這麼多年的交情,我來懶得管你。”
尹子希清朗的眉眼靜靜地看着月時九,淡淡地問,“你什麼時候回去?”
月時九輕輕一躍,直接坐在了窗戶上,面對着尹子希,穿着黑色靴子的雙腳在空中晃來晃去,漫不經心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師兄讓我留在焱鳳照顧琦溪一段時間。”
尹子希卻忽然皺了皺眉,嗓音微涼,聽不出任何情緒,“你就那麼聽你師兄的話?”
“那當然。”月時九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說完之後也輕皺眉頭,聲音兀自沉了幾分,“阿希,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雖然師兄很少待在無回谷,但是對她卻是極爲照顧的,而且師兄那麼聰明,做什麼事情也只是爲了她好,她自然聽他的話了。
“那如果……他欺騙你呢?”頓了一下,尹子希才語氣複雜地擲出一句話,聲音很輕很輕。
“不可能。”想都不想,月時九便直接斬釘截鐵地擲出三個字。師兄對她這麼好,而且,她什麼都沒有,師兄爲什麼要騙她?!
尹子希只是靜靜地看着面前的青衣女子,清冽眼眸中的墨色有些濃郁,削薄的脣微微抿起,沒有說話。
“阿希,你到底怎麼了?”月時九的眉又皺緊了幾分,問。
沉默許久之後,尹子希眸色定定地看着月時九,語氣低沉地問,“我和你師兄,你更相信誰?”
此言一出,月時九也沉默了。如果是子希和其他人,她所信任的人一定是子希,但是,那人是師兄,照拂着她長大的師兄。
許久聽不到對方的回答,尹子希有些自嘲地勾了勾脣角,“果然,你還是更信任他吧!”
月時九再次皺眉,“子希,你和師兄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尹子希沒有說話,只是眉眼複雜而又深沉地看着月時九,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如果可以,你還是儘早回無回谷吧!”他不想將她牽扯到這些事情裡面來,不然當年也不會費盡心機帶她離開。
月時九攏緊的眉就沒有鬆開過,聲音微微沉了幾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雖然常年待在無回谷,不與外人交涉,不懂外面的人情世故,可是,這並不代表她傻,子希這副模樣,分明就是有事情瞞着她,而且還和師兄有關。
尹子希動了動脣,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個字。
“尹子希!”月時九微怒,冷聲威脅道:“你如果不告訴我那我就將你裸着的樣子畫在紙上,供人觀摩!”
“你以前又不是沒有畫過!”尹子希不以爲意地開口,神色之間一片輕輕然。
聞言,月時九面容之上染了幾分詫異之色,“我什麼時候畫過你?”雖然她一直很想畫子希,可是子希從來都不同意,爲此她還鬱悶了好久。
尹子希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收,有些黯然,“是我記錯了!”
月時九倒是沒有再糾結這件事情,她記憶力很好,確定以及肯定從來沒有畫過子希。
“那你和師兄之間到了發生了什麼事情?”月時九再次問。她自幼在無回谷生活,所接觸的人並不多,師傅已經去世了,她只剩下師兄和子希了,所以她並不希望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尹子希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眸子裡面難得地出現除了清冽淡然之外的溫和,緩緩開口,“有些事情,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她連他到底是誰都沒有記起,他要怎麼告訴她那些事情。
“那什麼時候才能告訴我?”皺了皺眉。她不喜歡這種被人瞞着一切的感覺。
看着月時九的表情,尹子希勾脣微不可見地笑了笑,“等你最信任的人是我的時候。”
“那我現在最信任的人是你,你快告訴我吧!”動了幾下眼睛,月時九湊上前道。
尹子希面色已經恢復了素日的清淡漠然,雙手放在她的肩上,將她轉了個身,讓她對着房門,清冷地開口,“夜深了,你應該回去了。”別的不會,投機取巧,見風使舵沒人比她更厲害。
“哼!”月時九冷哼一聲,剛走到門口便又停了下來,一轉頭便撞進了一雙幽深的眼眸,讓她有瞬間的愣神。
尹子希沒有料到對方會突然轉身,神色在頃刻之間恢復如常,淡聲詢問,“怎麼了?”
“花兒和陛下呢?”剛纔在院中都沒有看見它們。
“陛下在隔壁房間,花兒在清持那裡。”
月時九眯眼狹促地笑了笑,居然將花兒都送到風清持那裡了,還說自己不喜歡她,嘿嘿,明天有時間的話去行雲止水看看那個風清持究竟是何方聖神。
不僅子希喜歡她,就連自家師兄都對她很不一般!
直到月時九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尹子希才緩緩收回目光,眸色微微轉涼,換了一身簡便的衣衫便也踏着夜色離開。
白府。
白未檀坐在椅子上,擺放在他的面前,是一盞冒着熱氣的香茗,房間裡面散發着一室清冽微苦的茶香。
忽然,一道墨藍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飄進了房間。
看着來人,白未檀的玉顏之上沒有絲毫意外之色,一雙清雅淡然的琉璃眼眸依舊沒有任何情緒。
“給我九寸灰的解藥。”尹子希眼眸淡然地對視,沒有任何溫度地開口。
苗疆有一種蠱,名爲九寸灰,取自荼蘼花粉,此蠱可以篡改一個人的記憶。開到荼蘼花事了,世間萬物,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凡事不取極端,故此,九寸,十分紅便爲灰,灰,亦是一種過渡的新生,所以這種蠱名爲九寸灰。
白未檀端起面前的茶盞輕抿了一口,削薄的脣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尹子希,你憑什麼覺得我應該給你九寸灰的解藥?”頓了一下才語氣微涼地開口,“別忘了,當初要給她下九寸灰的人是你。”
尹子希的臉色微微一白,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看着尹子希有些蒼白的容顏,白未檀依舊眸色清清淡淡地說道,“怎麼?受不了她現在只當你是徒弟,是親人,是朋友,而不是心尖上的人麼?”
尹子希看着優雅清絕而又矜貴傲岸的雪衣男子,依舊沒有說話。
隨即削薄的脣發出一聲冷嘲的低笑,“只是,尹子希,不要忘了當年你對她做過什麼事情,你確定九寸灰解了之後她還會如以前那般愛着你麼?”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尹子希久久地沒有說話。
“尹子希,人要學會知足,小九現在還活着,和你談天說地,沒有絲毫怨恨你,你還奢求什麼呢?”隨即話語輕輕一轉,帶了幾分說不出的清然詭異,“一般太貪心的人,到最後什麼都得不到!”
尹子希素來清冽淡然的雙眸浮現了一絲茫然之色,他貪心麼?他只是希望他們能像以前一樣相處而已。
似是看透了尹子希的想法,白未檀脣角彎起一個嘲弄凜然的弧度,“對於小九,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她的性子,你覺得如果他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她會怎麼做?”
“畢竟,她差不多算是死在你手上呢!”似有若無的一聲輕嘆緩緩溢出脣瓣。
尹子希本來就帶着幾分蒼白的容顏之上血色以可見的的速度褪去,直至一片慘白,看不出任何血色。
“其實,小九現在這樣不好麼?有了新的記憶,新的人生,全新的開始,沒有所謂的使命和責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是她一直想要的。”白未檀語氣清淡地沒有任何波瀾起伏,也聽不出任何情緒。
尹子希沒有說話,是啊,這樣不好麼?現在的她沒有那麼多的顧慮,孑然一身,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可是,爲什麼還是有些不甘心!
“尹子希,沒有誰的一生會是順風順水,你當年對自己太過自信了!所以最後栽在了小九手中,卻不曾想,小九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欺騙,但是她又不忍心傷你,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傷害自己,親自死在你的手中,是她自己的解脫,也是對你的懲罰,讓你終其一生,都無法忘記她!”其實,小九那個小丫頭做起事情來也是挺絕的,死亡是一個人最後的底線,她不打算給尹子希任何機會。
只是,終究還是低估了尹子希對她的感情,以身飼蠱三年,十年自由得七心蓮,與小九相識相知卻要瞞着當年的一切,這才得意救回小九。
尹子希沉默許久,眸中神色恢復了往日的清然,但是臉色依舊蒼白,帶了幾分質問地看着白未檀,“既然打算讓她置身事外,爲什麼讓她離開無回谷?”
白未檀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分身乏術,無暇照料琦溪。”隨即眸色深沉了幾分,淡淡開口,“更何況,難道你還想讓她一輩子不出無回谷?”
尹子希一陣啞然,耳邊再次傳來白未檀清淡的聲音,“其實尹子希,我並不看好你和小九在一起,當初我就覺得你是有目的地接近她,勸過小九讓她離你遠一點,只是小九一門心思撲在你身上,對我的話視如耳旁風,即使到了現在,我依舊不看好你們在一起,不過我在篡改她記憶的時候也不會特意將你改爲她的徒弟。”
停頓了一下便又繼續開口,“不過看在你對小九是真心實意,你們的事情我便也不再理會了,至於九寸灰的解藥,一株荼蘼,一毒藥一解藥,解藥早年前我就已經毀掉了,所以除非小九自己意念強大重新記了起來,不然一輩子她就只是月時九。”
聽着白未檀的話,尹子希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有慶幸,有缺憾,還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悵然。
許久之後,纔將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目光清淡地看了一眼白未檀,“那麼你呢?布了這麼多年的局,你爲的又是什麼?”這麼多年,白未檀是他唯一看不懂的人。
白未檀輕輕地笑了笑,琉璃一般的眸子沒有焦距地看着外面,清雅出塵的玉顏帶了幾分迷離空濛之色,許久,削薄的脣才動了動,輕飄飄地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地彌散在空中,低低地喃了一句,“爲的是什麼?”
凝眉細思沉吟了片刻,精緻的眉宇之間空濛之色更甚,“是啊?怎麼多年,自己爲的是什麼啊!”一聲極爲低沉的話語,輕到沒有一絲半毫的人氣。
看着這樣的白未檀,尹子希反而沒了言語,半晌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頓了許久,尹子希才聽見淡薄到一出口便消散在風中的聲音,“這麼久了,連我自己都快忘記了!”聲音很輕,話語很沉,還帶着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落寞與孤寂。
看了一眼白未檀,尹子希沒有說任何話,而是直接轉身離開。
此時,安陽城,風府。
一隻灰色的鴿子在牀邊樸綾兩下,正躺在牀上的風凌依起身披了一件外套,點燃了燈,打開窗戶,看見是鴿子的時候溫柔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之色。
伸手從鴿子的腳上取出小紙條,攤開看了一眼,溫和的眉眼緩緩皺起,帶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凌厲之色。
紙條在手中越握越緊,當手指再次鬆開的時候,宣紙已經變成齏粉,消散在空中。
風凌依沒有了睡意,而是直接給自己倒了一杯早已涼掉的茶,飲了兩口,神色之間似乎更加清醒了,握着手中微涼的杯子在牀邊坐下,眸中深思。
“小姐,怎麼了?”外面傳來一道詢問的聲音,依稀帶着睏倦之意。
“無事。”風凌依淡淡地回了兩個字。
外面的聲音這才歇了,房間裡面,再次一片沉寂。
“玉家二小姐玉輕遙麼?”脣微微一啓,便是淡如春風的聲音,但若是細細聽去,還是有一些微冷。
“看來,也差不多應該回去了!”燈火被滅,伴隨着一道輕輕的聲音在空中彌散。
------題外話------
慢慢揭曉小白的秘密!
其實,開到荼蘼花事了,十分紅處便成灰,這是阿九超級喜歡地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