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七着了一身月白色錦衣,此時正坐在輪椅之上,控制按鈕在房間裡面來回穿行,玩的不亦樂乎。
蘭澤安安靜靜地站在房間一旁,看着時七精緻白皙容顏之上天真自在的笑容,素來冷漠的眸子複雜了幾分,有些心酸和無奈。在公子身邊這麼多年,他就沒有見公子笑地這般無憂無慮!
風清持掀開冰藍色的水晶珠簾從外面走了進來,水晶相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蘭澤順着聲音望去,正好看見你了一身淡藍色衣衫的風清持,“風小姐。”蘭澤聲音清淡地喚了一聲。
風清持微微頷首,然後看了一眼時七,脣角帶了幾分淡淡的笑意。很明顯,時七控制輪椅有幾分笨拙,並不是很熟練,沉香木製的輪椅在空蕩的房間裡面時快時慢地行着。
“師姐。”看見風清持的身影,時七冰藍色的眸眼閃過一道極亮的光芒,似乎是下意識地就想走到她的身邊,在脫離輪椅的瞬間,還未來得及站起來身體已經猛然往前一傾,似乎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
風清持離時七最近,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他,卻因爲時七還站不穩只能將他打橫抱起,然後神色無奈地抱着他向着雕花木牀而去。
“師姐。”時七倒是一點不在意自己被對方抱着,反而伸手摟住風清持的脖子,一墨一藍兩隻眼眸正賊亮地盯着風清持,裡面還帶着瀅瀅的笑意。
看着眼前這頗爲詭異的一幕,蘭澤的注意力完全在時七的手上,一臉的不可置信,公子居然主動抱住了風小姐的脖子!而且,還笑地那麼燦爛!
風清持將時七放在牀上,扯過牀上摺疊整齊的杯子爲他蓋上,淡道,“下次不可如此莽撞。”
時七點點頭,默默地看了一眼風清持,然後又低下頭,聲音低低地開口,聲音之間帶着幾分嚮往和羨慕。“師姐,我想走路!”他不想整天悶在房間裡面,他希望自己可以跟在師姐身邊。
風清持摸了摸他的頭,“時七乖,你的腿再休養幾天就可以開始走路了!”老頭平常雖然摳門了一些,但是對時七這個徒弟是真心不錯,當日離開蒼穹山的時候,所有珍稀藥材都拿了下來,這兩天不管是抓藥還是熬藥,都是親力親爲,所以時七的雙腿恢復地不錯。
時七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蘭澤,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蘭澤,你先下去吧!”將時七的神色看在眼裡,風清持淡聲吩咐道。
“是。”在掀開珠簾離去的時候,蘭澤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兩人,見時七緊緊地握着風清持的衣袖,輕輕地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如果,公子能夠和風小姐在一起也未嘗不好,至少,即使是公子以前對風小姐也是有幾分不同的。
時七拽着風清持的衣袖,讓她順着牀邊坐下,低低地喚了一聲,“師姐。”
“怎麼了?”風清持將自己的聲音放緩了幾分,問。
“師姐,是不是我的腿好了你就要趕我回蒼穹山?是不是就不要我了?”時七看着風清持,眼中的神色有幾分說不出的失落,低低地開口。
風清持微微一頓,然後笑了笑,問,“誰跟你說的這種話?”
“師傅。”時七訥訥地說出兩個字。
“師傅是逗你玩呢,師姐怎麼會趕你離開呢!”風清持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說道。
“那師姐不會趕我離開了?”
風清持淡淡一笑,“不會。”看來那個老頭還是挺閒的。
“我就知道師姐不會。”時七眼眸瞬間一亮,冰藍色的眸子裡面似有漫天星辰倒映在清泉之中,極爲好看,風清持看得微微愣神。
“師姐,你怎麼了?”時七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風清持。
風清持下意識地將手撫上時七冰藍色的眼眸,“時七的眼睛很好看。”冰藍色,是世界上最乾淨的顏色。
“嘶……師姐,你的手好涼啊!”雖然是這樣說,不過時七並沒有躲開,反而將整張臉湊上了風清持的手,雙手將風清持的另一隻手握在掌心,笑眯眯地開口,“我給師姐暖暖手,這樣師姐就不冷了!”
手上傳來的溫熱讓風清持微微一愣,以前時七雙手寒涼,不知是赤烈珠還是施針之後的緣故,現在時七的身體倒是沒有以前那麼涼地驚心了,反而多了些淡淡的溫暖。
不過在一下刻風清持就將手收了回來,目光認真地看着時七,“謝謝時七,不過師姐不冷,而且時七不能隨便對女子這樣。”時七雖然心智只有五歲,但是畢竟已經是快至及冠的男子。
“爲什麼?”時七精緻的小臉盡是不解疑惑之色。
“因爲這是很親密的動作,不能隨便對女子這樣。”風清持解釋道。
時七擡頭看着風清持,“可是我和師姐也是很親密的人啊!”
“這不一樣,等你以後就會明白了。”面對現在這樣的時七,她也沒辦法解釋更多。
時七依舊是懵懵懂懂地看着風清持,似懂非懂。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風清持起身,對着時七緩緩開口。
時七神色瞬間蔫了不少,眼巴巴地看着風清持,撇撇嘴,“可是你就來了一下下!”而且師姐一走就會很久。
風清持淡淡一笑,打着商量地開口,“時七乖,等你可以走路了師姐帶你去外面玩。”
“師姐,你還欠我一個獎勵。”時七一雙忽閃的眼睛看着風清持,道。
“嗯嗯嗯,我記得。”風清持心中失笑,時七的記性還挺不錯。
此時白府。
白未檀緩緩睜開眼睛,便看見了站在牀前的亦澈。
亦澈依舊是一身妖紅色的衣衫,顛絕衆生的精緻容顏依舊,狹長而又妖魅的眸子看向白未檀,裡面帶了幾分嘲弄和諷刺,“請我喝酒我還以爲你酒量好歹進步了些,這麼多年竟然還是三杯就倒的花架子!”
掀開身上的錦被,揉着眉角從牀上坐了起來,神色之間有幾分疲憊,淡淡地笑了笑,依舊清淡疏離,沒有說話,穿好靴子走到梨木桌邊,“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亦澈眯了眯眼睛,冷淡地吐出三個字,“不知道。”削薄的脣卻是緊抿着,沒有說話,就連妖魅眸子下面都覆上了一層淡色的青影,顯然是一夜沒睡,眸中神色的嘲弄瞬間斂去,換上了幽幽的苦澀和無奈,本就沒有任何色彩的眼眸再次黯然了幾分。
一身紅衣,一身寂寥!眉眼之間都寫着無窮無盡的失落。
阿墨回來了,可是,卻再也不是他的阿墨了!
他還能怎麼辦?!
亦澈脣角牽強地扯了扯,在白未檀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有些自嘲地開口,“倒是很難想象我們竟然還有這麼平心靜氣地坐下來相談的時候。”
“你會放棄麼?”白未檀沒有看亦澈,只是眸色清淡悠遠地看着窗外,聲音一出口就帶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幽涼。
亦澈身體瞬間一僵,看了一眼白未檀,抿了抿脣沒有說話,只是那雙細長的妖魅眼眸染了迷茫無措之色。愛了這麼多年,其實,他從來不想放手!
他從來就什麼都沒有,唯一擁有的就是阿墨,可是現在,連阿墨都不屬於他了!
只是,那是阿墨的選擇。他做不到讓她爲難,也做不到讓她傷心。
沒有聽到亦澈的回答,白未檀轉眸看了他一眼,如琉璃一般的眼眸微微一愣,有些愕神。
認識亦澈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亦澈臉上出現這種表情,好看的雙眸中除了苦澀和無奈便真的是再沒有任何東西,空無一物,周身散發着濃郁到散不開的哀慼之色。
“如果當年,你和子染那個時候離開了就好了!”許久,白未檀輕輕幽幽地擲出一句話,眉眼清涼寂寥之色難以掩飾。
亦澈眸子深邃了幾分,自嘲地笑了笑,“世間哪有那麼多如果的事情!”
兩人之間又是一片沉默。
將眼中的神色掩去,亦澈眸子靜靜地落在白未檀身上,問,“白未檀,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爲何會中……無殤?”最後兩個字,亦澈說地有些艱難。
他知道,白未檀一定瞞了他很多事情。
清雅的眉間微微一蹙,眼中極快地閃過一道陰戾之色,最終只是削薄的脣角微微一勾,聲音淡到沒有任何情緒,“你沒必要知道。”
亦澈微微凝眉,卻也沒有再問。他熟知未檀的性子,若是他不想說或者是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勉強他。
“那關於言絡的事情你是不是也不會告訴我?”
“不會。”白未檀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沒有任何猶豫。
雖然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不是亦澈神色之間還是添了惱怒之色,一把揪住白未檀的衣領,幽冷而又憤怒地開口,“白未檀,既然你沒有打算將這些事實全部告訴我,爲什麼要讓我知道?”
白未檀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我希望你放手。”
然後,琉璃如煙一般的眼眸沒有一絲偏差的看着亦澈,不急不緩地開口,“畢竟子染以前愛的人是你,如果是你放手還好說,可是現在對子染而言,是她先放的手,如果你不放棄,子染心中肯定不好受。”
亦澈的手收緊,然後驟然鬆開,目光狠狠地看着白未檀,脣色紅到接近妖異,“白未檀,這麼多年,我果然還是最厭惡你!”
白未檀只是淡淡一笑,“這麼多年,我最討厭的人,也一直是你。”
看着離開的妖紅色身影,白未檀眼眸深了幾分,轉眸看着窗外的琉璃眼眸似乎更淡了,沒有任何情緒。
是夜。
風雲宴。
臺下座無虛席,臺上金鼓喧闐,歌舞昇平,看上去與昨夜一般無二。
只是,在這看上去一片祥和的背後,實則暗潮洶涌。
星子疏朗,月色微薄。
酒過半巡,羣臣之間推杯換盞,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坦誠或是試探,臉上都帶着看不出真假的笑意。
忽然,一支冷箭夾帶着厲風襲向高臺之上的紫月痕,冷箭帶着穿雲透霧之勢,凌厲逼人,勢難阻擋。
紫月痕依舊坐在玉製輪椅之上,目光裡面沒有任何驚訝之色,只是微微眯起,卻並沒有移開。
見狀,一干羣臣大驚,紛紛面色驚恐地看着即將被利箭射中的紫月痕,而且,利箭的方向,直取紫月痕的性命。
忽然,不知何時從何處出現了一道藏藍色的身影,衆人甚至都看不清他是如何移動的,只覺空中氣氛一滯,下一刻,那一支凌然無敵的箭便被那人用兩指夾在手中,而箭尖,正對着紫月痕的喉嚨。
衆人都被這一幕徹底震住,愣在原地。
“咔擦”一聲,在靜謐的宴會場上響起,顯得異常清脆,而那藍衣人手中玄鐵精製的利箭,瞬間斷裂,然後化爲齏粉,消散在空中。
許久才反應過來,大聲喊道:“有刺客,護駕,快護駕!”
玉臺之上擅歌擅舞擅樂的舞姬或者是樂師,或從口中吐出薄刃的刀片,或從樂器中取出匕首長劍,皆向着紫月痕而去,緊接着,便是諸多墨色的身影從暗夜中竄了出來,向着最高臺之處涌去。
瞬間,宴會場內亂做一團。
大臣或各自逃躲,或喊着護駕上前,而那些女眷們則是找地方隱藏,各自保命。
紫月痕依舊端坐在座位之上,一改往日的溫潤之色,削薄好看的脣角緩緩勾起,帶了深沉和詭譎之色,卻又運籌帷幄,尊貴睥睨之間帶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凜然冷漠與邪氣。
在他面前,不過站着一個蒙着臉的藍衣男子,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清朗如玉,沒有任何表情地看着涌過來的刺客。
宮中的禁衛軍和侍衛也隨之跑了進來。
但是,能入得涅雲殿的人自然都是武功非凡的刺客,百裡挑一的高手,自然不是區區皇宮侍衛和禁衛軍所能對付的,兩方人才打過照面,侍衛和禁衛軍便吃了大虧。
屍體遍地,一片血光將一干女眷嚇得放聲尖叫,更有甚者直接暈了過去。
言絡攬住風清持的腰身,腳尖輕點直接躍到了紫月痕的身邊。
尹子辰,藍鈺以及白未檀等人也是瞬間到了高臺之上。
看着風清持,紫月痕目光微微深了幾分,沒有說話,然後將目光落在下面,修長如玉的手微微一曲,俊朗深沉的臉上一片漠然之色,尊貴內斂而又深沉睥睨。
下一刻,便有一批墨影如鬼魅一般出現。
瞬間與那些刺客對上。
自那一批墨色暗衛出現之後,剛纔那一道藍色的身影便退居其後,安安靜靜地站在一側。
看着那道藏藍色的身影,當目光觸及那一雙清透眼眸的時候,風清持眉梢微微挑起,有些意外,隨即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深邃的眼中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尹子辰和藍鈺看了一眼紫月痕,紫月痕微微頷首,然後兩個人便施展輕功直接離開。
另一批暗衛則是將那些大臣和家眷都帶了下去,並且安置好,不消片刻,偌大一個涅雲殿中,剩下的人並不多。
“看來紫羽還真的是下了血本啊!”看着下面慘烈的狀況,言絡看了一眼紫月痕,緩緩開口。這些刺客,沒有個七八年的功夫,是絕對培養不出來的。
紫月痕沒有說話,只是眉眼深沉地看着下面。
不知多了多久,當最後一位刺客被擊斃之後,那些墨色暗衛也損失了不少,即使是身受重傷,在接收到指令之後還是悄無聲息地離去。
渝初和述月的人,在刺客剛開始出現的時候就被人護在一側,現在見涅雲殿中刺客伏誅,那些影衛也瞬間離去。
紫月痕面色露出幾分歉意地看着景行止等人,“看來今年的風雲宴不甚太平,諸位不妨先在宮中稍作休息!”
“如此甚好。”景行月深沉一笑,深沉的眉眼之間鋒銳之色分毫不見。
“多謝紫皇陛下。”慕容軒看上去依舊是一副怯懦的模樣,似乎是有些被面前的場景震懾到,附和地開口。
待兩國使臣離開之後,紫月痕便看向出現的赤衣,“赤衣,將太后和公主送回去,派人保護她們。”
“是。”赤衣俯身領命。
時晨月面色之間並無多大改變,依舊是冷漠如冰,至於紫月痕,一張精緻的小臉一片駭然之色,慘白到沒有一分血色。
離開之際,紫月然看了一眼站早言絡身邊的風清持,蒼白的臉上瞬間佈滿了陰狠怨毒之色。憑什麼風清持可以被言絡一直護在身邊?!
涅雲殿中,一片血腥味瀰漫。
“陛下,皇宮已經被包圍了,北門已經被羽王爺的人控制。”一位暗影施展輕功而來,跪在紫月痕的面前,稟告。
紫月痕眼眸深沉了幾分,然後將目光移到言絡的身上,“送清持出宮。”
風清持剛想說話,紫月痕深沉且不容置喙的聲音已經傳來,“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你現在沒有武功,馬上出宮。”一雙眼眸,從始至終從來沒有落在風清持的身上。
頓了一下,才微凜着眉宇,深沉而又複雜的眼眸微微眯起,落在了風清持的身上,“而且,朕覺得自己有些賬還沒有同你清算!”最後一句話,聲音很沉很沉,還帶着幾分意味深長和一些說不出來的情緒。
聽着紫月痕的話,風清持微微皺了皺眉,深邃的眼中劃過一抹探究之色,沒有說話。
白未檀看了一眼紫月痕,沒有說話,如雲煙一般繚繞渺然的琉璃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有些微微的深沉。
隨同紫月痕一起離開的藍衣人,在經過風清持身側的時候對着她輕輕一笑,卻並沒有說話。
白未檀則是給了風清持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一起離開。
“走吧!”沉默了半晌之後,風清持對着言絡緩緩開口。
言絡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我還以爲你今晚會留在這裡!”
風清持搖了搖頭,“即使阿痕沒有說話,我也是打算離開的,我的人不在宮中,而且我相信阿痕有能力對付二皇兄。”阿痕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事事都依賴她的小孩子了,再者,未檀,五皇兄還有藍鈺都在,也宮中也確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倒是阿痕離開之前的那番話,讓她有些心緒不寧。
言絡將手搭在風清持的肩上,“既然宮中那隻狐狸已經佈置好了,我們就去將宮外的那些解決吧!”
風清持點點頭,沒有說話,脣角緩緩勾起一個邪肆的弧度,狹長的鳳目幽深莫名。如果一大批人秘密進了皇城焱鳳,總該是有內應的吧!更何況,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當年二皇兄在焱鳳還是有一支隱秘的暗衛。
言絡攬住風清持的腰身,腳尖輕點,施展輕功出了皇宮。
------題外話------
晚安!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