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再次勾脣淺淺地笑了笑,眼中帶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嘲諷意味,淺淺淡淡地開口,“當然是因爲小姐你,不自量力啊!”而且,在她看來,木菖蒲除了家世好,長得好,其餘便沒有什麼優點了,至少腦子是絕對沒有的。
“你……”被別人這樣指着罵,木菖蒲臉色再也繃不住,狠狠地瞪着小念。她就算是再不聰明,也知道是面前這個小丫頭背叛了自己。
“呵呵……”小念只是淺笑,與以往那種恭敬的神色全然不同,“小姐,你覺得言丞相爲什麼那日會答應赴宴?這些日子爲什麼會任由你出入驛站?爲什麼今日關主的親信可以輕而易舉地替換了驛站中的人?”
被小念一連串的話語質問地有些微微發懵,木菖蒲先是看着小念,然後又看向了坐在地上的那道優雅至極的身影,腦海中浮現了一個想法,眼眸瞬間猛然一縮,臉色大變。
“言丞相……你……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和父親?爲……爲什麼?”望着言絡,話語艱難而又不可置信地開口。
言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沉默着,甚至連目光都沒有分毫落在木菖蒲的身上。
見言絡沒有回答,小念直接上前幾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木菖蒲,用頗爲陰陽怪氣的語氣玩味地道:“看來小姐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蠢!”
“小念!”木菖蒲厲聲吼道,她可不認爲小念這句話是在誇自己。
“小姐不必叫那麼大聲,我聽得見。”
木菖蒲正欲說話,小念直接出聲打斷她,不疾不徐地緩慢開口,“小姐,你想知道爲什麼,你覺得爲什麼呢?西海關關主擁兵百萬,雖然暫時沒有生出二心,但是私底下那些小動作卻並不少,若是不拿捏住關主的軟肋,如何能保證他在戰爭中一心一意爲了末染。至於關主唯一的軟肋,就是小姐你啊!”最後一句話,小念說地極爲嘲弄諷刺,就連眼中,都是帶着說不出來的憤恨嘲弄之色。
木菖蒲只是看着言絡,不甘心地質問,“所以,從你來西海關那一刻起,就在計算着這件事情是不是?你就在等着這一刻,好讓父親留下把柄在你手中,好將我扣位人質是不是?”
言絡終於收回了不知道落在那裡的目光,不鹹不淡地看了木菖蒲一眼,“今晚之事,沒有人勉強你,你可以不過來!”
聲音冰涼薄淡,沒有任何情緒。
他確實是在算計木蒼,但是,對方若是無所圖又怎麼會上當!
木菖蒲盯着那道清癯的身影許久,心漸漸涼了下去,頗爲自嘲地悽然一笑,“左相果然名不虛傳,連自己都可以算計其中!”
言絡神色不變,面無表情地斂下目光,眸子幽深了幾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沒有再看言絡,木菖蒲只是目光陰狠地死瞪着小念,“我自認對你不差,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她和小念從小一起長大,她自認自己對小念不差。
聽着木菖蒲的質問,小念的神色都尖銳了幾分,“對我不差?從小將我當做丫鬟使喚,你覺得自己對我不差?”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小念的眼神和語氣都驟然幽涼了幾分,“小姐,你應該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木菖蒲一頓,“你……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當年可是關主親自抱回來的,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的身份麼?”
木菖蒲瞬間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半晌說不出來一句話。
言絡漫不經心地看着他們,削薄的脣角勾起了一抹似有如無的諷刺淺笑。
“明明我也是他的女兒,憑什麼你便是金枝玉葉的大小姐,我便只能從小服侍別人的下人,甚至連我的母親,連一個名分都沒有,只能看着我被抱走鬱鬱而終!”小念一雙眼睛寫滿了憤怒,恨恨地看着木菖蒲。
她不甘心,憑什麼木菖蒲就可以得到那個人的寵愛,一生被他如珠如寶地對待,自己卻連一聲父親都不能喚他,所以,當木菖蒲看見言丞相之時眼中那一抹驚豔,她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她親自求着見了言丞相,將那個男人私底下做的事情都告訴了言丞相,然後,纔有了現在這一齣戲。
木菖蒲臉色一片煞白,連脣角都在微微哆嗦,看着小念,神色哀然,“怎麼可能,父親那麼愛母親,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男人一晌貪歡,有什麼好稀奇的!”看着木菖蒲,小念說的漫不經心卻又極具諷刺。
“可是,就算是父親對不起你,我並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的事情啊?”
小念依舊是笑,沒有溫度地冷笑,“可是,木菖蒲,我就是嫉妒你,就是見不得你好,就是不喜歡你這種目空一切的清高模樣!”明明是個蠢得要死的,卻偏偏自視甚高,就差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了!
言絡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後又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玄影。
玄影瞬間會意,上前目光冰冷地看着兩人,對着小念說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你應該怎麼做了!”
小念神色瞬間恭敬了不少,“小念知道。”然後再次行了一禮,“那小念先告辭!”說完就直接轉身離開,在離開時候,還頗爲挑釁得意地看了一眼木菖蒲。
房間裡只剩下木菖蒲一人,看着言絡,身子微微發抖。
這樣一個連自己都可以當做棋子來算計的人,心思深沉,胸有城府,如何是她愛得起的,她甚至還真的以爲他對自己有意,甚至想讓兩人將生米煮成熟飯!
現在想想,還真是可笑!
這樣的人,太可怕了。
玄影則是目光冷漠而又同情地看了一眼身子瑟瑟發抖的木菖蒲,喜歡誰不好竟然喜歡上了自家公子,除了那位風小姐,他就沒有見過這位矜貴清傲的公子對那個女子溫柔以待過,只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玄影的目光也幽深了幾分,閃過一抹複雜的眸色。
公子的身體……不知道還能熬過多久!!
難怪之前要那麼對待風小姐,終究是爲了她好。
招了招手,很快便有暗衛出來帶走了木菖蒲。
玄影上前將香爐中燃着的薰香一臉嫌惡地丟了出去,冷硬着聲音開口,“木蒼竟然妄圖藉此控制公子,真是不自量力,還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言絡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表情,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外面幽深一片的雲層,頗有些惋惜地開口,“本相還以爲她們兩個人會打起來,還真是可惜了!”
玄影:“……”
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看了一眼言絡蒼白的臉色,玄影抿着脣緩緩上前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看了一眼凌亂的雕花木牀,玄影直接將言絡放在了不遠處的軟榻之上,神色複雜地看着他,“公子,你的身體……”
言絡身體微微一僵,不過也是頃刻間便恢復如常,用一種淡然的語氣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家公子只是比別人提前了一些時候而已!”
玄影的脣又抿緊了幾分,看着言絡,沉默了許久才又低低地開口,“公子,這件事情,真的不需要告訴風小姐麼?”
剛纔他看着公子病情發作的那一幕,簡直是觸目驚心,也心酸至極,面前這個矜傲清貴的公子,竟然因爲病發而疼到身體痙攣,連那些錦被都直接被撕成了碎片,可想其疼痛的程度。
言絡搖頭,蒼白虛弱的臉上甚至帶了幾分凌厲之色,“今日之事,如果有半個字傳入清持的耳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一字一句,聲音冷漠,帶着幾分幽冷。
“是。”玄影看着言絡許久,最終還是一咬牙答應了這件事情,眼中的神色除了複雜之外還有沉痛與悽然。
公子說,這不是病,而是壽終,無藥可醫!!
無藥可醫!
將牀上的被單被子都換了一套,又讓人擡了水進來讓言絡洗漱沐浴,一番折騰之後,玄影才離開了房間。
言絡靠坐着枕頭,眼眸的那種魅紅色已經漸漸消褪,恢復了以往的墨色,只是,眼眸深處,帶了幾分黯然的光芒。
白未檀說過,離魂反噬第一次發作之後,便會不定時繼續發作,從頭至尾一共發作七次,沒有人能逃得過第七次。
也就是說,第七次發作的時候,他必死無疑。
今天,是第四次發作!
眼眸一垂,目光薄淡。還有三次機會,能不能熬過這一次的戰爭?!至少,他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再爲她做一些事情,她既然希望末染好好的,那他就爲她最後再守着末染一次。
昏黃的燭光落在言絡蒼白的容顏之上,如鴉羽一般長而捲翹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在眼瞼處投下了一層薄薄的陰影,襯得那張精緻的容顏,更加清雋蒼白。
是夜,滄州城。
城樓之上,燈火通明,完全不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戰爭的樣子。
慕容軒着了一襲深藕色錦衣,金冠束髮,站在城樓之上,藉着燈光迎風而立看着城下的景色,儒雅俊朗的容顏之上,依舊是往日的輕佻淡然,只是那雙細長的丹鳳眼,帶了幾分殺伐狠戾之色。
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冷涼了些許,眸色冰然。
“殺了紫舒可還泄恨?”忽然,從身後傳來一道淡淡的嗓音,聽不出喜怒,只有一派的沉靜。
一身銀白色衣衫的碧傾雲朝着慕容軒緩緩走來,手中拎着兩壺酒,僅用一枚玉簪攏起的長髮在風中飛揚,衣袍鼓動,獵獵生風。
聞言,慕容軒儒雅的面容都冷了幾分,轉身眯眼看着碧傾雲,沒有說話,明亮的燈暈落在了他的臉上,有些涼薄,有些幽寂。
“你可有想過自己當初答應了白未檀什麼話?”碧傾雲走到他的身邊,語氣稍稍沉了幾分。當初,慕容軒答應了白未檀不會動紫舒的!!
慕容軒沒有說話,眸色依舊薄涼。
看了一眼慕容軒的臉色,碧傾雲下一刻便移開了目光,將手中的酒放在了面前的城牆倚欄之上,“白未檀那個人,高深莫測,難以揣度,身爲末染丞相多年,他可以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些便背叛末染就知道他不是個心善的,你這般明目張膽地背棄對他的承諾,你可有想過他會如何對你?”
慕容軒微微抿脣,最後卻是用帶着恨意的語氣冷聲道:“我不可能會放過紫舒!”垂在身側的手,都緊了緊,握成了拳。
“當年的事情,不能全怪紫舒!”碧傾雲皺了皺眉,還是輕嘆了一聲緩緩開口。
慕容軒瞬間哽着脖子看着碧傾雲,聲音憤怒淒厲,“如果不是因爲他,皇姐怎麼會不顧一切地想要脫離皇族,皇姐爲了紫舒連身份家國都可以拋出,可是他竟然還是拒絕的皇姐,甚至連將皇姐安全送回述月都做不到,被人凌辱,身死異國他鄉!這一切,都是因爲紫舒!”最後一句,慕容軒幾乎就是吼出來的。
看着這樣的慕容軒,碧傾雲眼中依舊是無波無瀾,淡聲開口,“當年便是凌陽公主自己一廂情願,她擅自脫離皇族來找紫舒,紫舒派人送她回去,只是途中發生的事情,誰都沒有想到而已。”關於這件事情,他並不是很瞭解,卻也依稀知道,凌陽公主在回去的途中,遭人埋伏被擄走,清白被毀,自尋短見!
“先且不說凌陽公主當初就這件事情給紫舒添了多少麻煩,“你閉嘴!”慕容軒眼中寒光一閃,冷聲道。
“我說的是事實!”碧傾雲並不畏懼慕容軒,再次淡淡地添了一句。而且,這次戰爭,紫舒戰場上遇見慕容軒之後,其實他有好幾次可以直取慕容軒的性命,但是他沒有。
“你是述月的人還是末染的人?”陰惻惻地看着碧傾雲,聲音寒涼地幾乎是一出口便已經凍結成冰。
“述月。”碧傾雲回答。對慕容軒來說,他那位死去的皇姐就是他的逆鱗,他還是不與他爭辯這件事情了。
沉默了片刻之後,便轉了話題,“那白未檀那邊,你打算如何交代?”他比較在意的,還是這件事情。
若是因爲這件事情影響了述月和苗疆的結盟,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至於那位舒王爺,他與對方並不熟悉,也沒有任何交集,他只是有些敬佩這位王爺,但也只是敬佩而已,還不至於爲了他去得罪這位性子陰晴不定的太子。
“紫舒我已經殺了,難不成白未檀還能在這個時候殺了我替他報仇不成?”慕容軒冷冷地開口。
“白未檀和紫舒畢竟是這麼多年的朋友,再者,你當初還答應了他不會動紫舒,難保白未檀不會對你出手?”碧傾雲嗓音淡淡,沒有多少情緒。
慕容軒則是冷哼一聲,“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景行止還有兩日時間就會抵達滄州城,他是景行月的哥哥,到時候看你對上他應該怎麼辦!!”
碧傾雲臉色瞬間一僵,有些難看。
看了一眼慕容軒,道:“你留在滄州城,我去西海關!”
慕容軒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倒是想看看碧傾雲這隻狐狸和景行止對上是什麼樣子,兩個人之間不僅摻雜了家國,更有一個景行月。
最好,這一次戰役能夠徹底斬斷碧傾雲和景行月之間的關係,省的他到時候還擔心碧傾雲這小子投敵叛變!
碧傾雲沒有說話,只是去過酒壺狠狠地灌了一口,淡然的眸子沉寂了幾分。他本來以爲景行止會去西海關,爲了不和他對上才選擇了滄州城!
景行月!想起這個名字,腦海中就浮現了一張熟悉的容顏。
慕容軒也取了另一壺酒,與碧傾雲手中的酒壺輕碰了一下,“來,慶祝我們首戰告捷!”
碧傾雲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酒,神色幽然,一片靜謐。
“紫羽呢?還在那裡?”慕容軒忽然問。
“不然呢?那是他的親弟弟!”碧傾雲的聲音有些嘲弄諷刺。慕容軒動手的時候紫羽冷眼旁觀沒有阻止,現在對方已經死了又在那裡裝什麼兄弟情深。
“呵呵……”慕容軒也是一聲嘲弄的笑,皇室親情,何其淡薄!
此時,滄州城的另一個房間。
紫羽看着面前的黑木匣子,眸色幽幽,沉默了許久。
“五弟,爲兄當年勸過你的,只要你協助我登上帝位,我便許你一世富貴榮華!”隨即冷聲一笑,不無惋惜地開口,“可惜啊,你不聽我的勸諫,偏生要幫我那個妹妹,結果呢,還不是被她調遣邊境守了這麼多年的滄州城。”
隨即又是輕輕一笑,“我知道你喜歡她,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只是,那有如何呢,你們是兄妹,親兄妹,不管你爲她做了些什麼事情你的身份都只能是她的五皇兄,即使她現在回來了,即使她不愛亦澈了,她所愛的,也另有旁人,永遠不會是你!”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忘記了告訴你,你應該知道的吧,我的母妃還活着呢,而且,很快她就要送給我那親愛的妹妹一份大禮!!”語氣幽然,極爲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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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覺得清持會就這樣放棄麼?懷柔政策而已,言絡想放手,那麼她就順遂他的意,總有一天她會發現言絡到底在瞞着什麼!以後就是清持開撩日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