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縫合手術完畢，慕初被推到了普通病房，手背掛着點滴，昏昏沉沉地醒轉過來。
他的脣乾燥得快要裂開，看見了牀邊的雅淑，卻仍努力展露出笑意：“雅淑，你還在這裡？”
雅淑冰冷的表情不動如山：“你受傷了，還跑來Z市幹什麼？”
慕初裝傻一笑：“我想你了，就想來碰碰運氣……”
“以後，我就住那裡了，你不用找，更不用來，如果你那樣，就是逼我搬家！”雅淑冷冷地說道，“我已經替你通知了你爸爸，蘇曦很快就會來接你回去了。你在這裡等她吧。”
慕初連忙想起身，一動，牽扯到剛縫合的傷口，痛得他悶哼一聲：“不，我會留在這裡的。”
“不管你去哪裡，都跟我沒有關係。”雅淑面無表情地，“好了，我走了，天翊在門口等我，如果不是怕他把你給打出什麼好歹，我纔不會留在這看你有沒有醒過來呢。”
慕初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聲：“你就當真那麼討厭我？我保證，不管孩子是誰的，何安……”
如果她顧慮的是孩子的話……
“閉嘴！”她的情緒快失控了。
他還有臉提？
他把她送給了那個禽獸，如果不是皓凌，現在她和孩子恐怕都已經死了！
“阿初，很多事情，都改變了。你從一個醫生，變成了一個商人，而所謂的那份感情……”
他敏感地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什麼叫所謂的感情？”
她冷笑了一聲，不是所謂，是什麼？來追她，爲了什麼，她心裡清楚着呢。
紫依孩子掉了，這個代替品報廢了，所以回頭來找她？
“你怎麼就不能正正經經地找個人去談戀愛？你非得這樣，你不累嗎？”
他垂下了眼：“我一直很正經，我哪裡不正經了？”
“如果你接受不了這雙眼睛屬於別的男人，那我答應你，一旦有錢，我就去做整形手術，把這雙眼睛整成別的樣子。”
這個想法，別說，她還真有。
不管整成什麼樣子，都覺得像是出了口惡氣。
慕初莫名其妙的：“你爲什麼要去整眼睛？眼睛不好了嗎？”
他着急地低頭去看，手掌托起她的下巴，湊近了看她的雙眼，似乎也看不出什麼問題啊。
“近視了？堵淚腺了？還是有白內障前兆？”他仔細看着，一邊提問一邊越挨越近。
他的手心那麼溫暖，他的表情如此焦灼。
她甚至微微困惑了。
一切，就好像她什麼都不知道的過去一樣，那麼天真地，接受着他的關懷。
兩個人捱得極近，直到，護士走了進來，不好意思地咳了咳：“呃，我不是想打斷你們，不過，病人剛做好縫合手術，探下體溫吧。”
雅淑接過了護士手裡的體溫計，塞到他手裡：“趕緊的！”
對自己內心的鄙夷，沒有最深，只有更深。
明知道，人家就當你是個備胎，走了兩個月，現在纔想得起來自己，還想怎樣？
挺着個肚子，驕傲地說，我懷了你的娃，來吧，娶我回去吧？
我有一雙最像你心愛女人的眼
睛，我有最像你心愛女人的傻乎乎性格，我會是最合適的備胎？
她都看不起自己了。
不行！
她定了定神，不肯再說什麼，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
他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悠悠地嘆了口氣。
好吧，不能急於一時。
兩個月都這麼找了過來，慢慢來吧，就讓她對着自己，再發發脾氣吧……
雅淑總算清靜了好些天。
只是，坐在店裡，她卻吃也吃不下，站也不願意站起來。
腳越來越痛了，可她卻不願意換工作。
工資高，提成高，也算是回報給皓凌的一種方式，她不想放棄。
反正不會影響到孩子，只是影響到她自己而已，那沒什麼所謂啊。
可是，低落的情緒卻沒有辦法消除。
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趴了桌面，奄奄一息，心裡卻再清楚不過了。
她在想念那個人，無可救藥地想念……
門口風鈴一陣叮噹亂響，雅淑連忙揉了把臉，站了起來，笑臉迎人：“歡迎光臨，請問需要點什麼呢？”
她的笑容凝固住了，半天，憋出了另外一句話：“怎麼，是你？”
慕初聳了聳肩：“這就是你的待客態度？”
明明想見他的，見到了，就覺得牙癢癢想咬他！如果不是中午就她一人值班，她還就推給別人招呼他了呢！
“你不會需要這個的，慢走，不送了。”
她懶懶地坐了下來，他卻好脾氣地笑着，圍着貨櫃走了一圈，答非所問的：“如果，這些琺琅瓷都賣光了，是不是你就可以下班了？”
雅淑對天翻了翻白眼：“難道你想把他們都買下來？”嫌錢多？
“沒錯！”慕初點了點頭，掏出了信用卡，放在了桌面，“我都買下了，請你按照這個地址，讓工人替我把瓷器送給我心愛的女人吧。”
他推過來的地址，儼然就是她現在落腳的地方。
雅淑怒了，她拍着櫃檯站了起來：“楊慕初，開玩笑要有個度！”
騙她，什麼心愛的女人……
她屁都不是！
“我什麼時候開玩笑了？”慕初耐心地道，“我都買下了，你有空了嗎？我們一塊喝下午茶好不好？”
她的鼻一酸，幾乎是嚷出來的：“楊慕初，不要把你追女孩子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我沒有！”
“還說你沒有！你到底夠了沒有？”
“你夠了沒有？”他反問她，“你不是就找個人來演戲嗎，掩飾什麼？”他低頭看着她的腹部。“孩子，是我的嗎？”
“不是！”她胸口劇烈起伏着，“楊慕初，你欺負人！”
她哇了一聲哭了起來：“我不要你！你走開！”
懷孕讓她變得更加情緒化，明知道，現在哭，只能是種示弱，她卻只想狠狠發泄自己的情緒。
“不走。”他淡定地道，“你也不要哭。我的傷好了，這次，我忍到好了，纔敢來見你，雅淑，你擔心過我嗎？”
“沒有，沒有！”她一疊聲地否認着。
慕初輕嘆了口氣，扶住了她，替她擦
着淚：“懷孕了，不能哭，負面的情緒對孩子的發育是有影響的。以後孩子一出生就特別愛哭，那怎麼辦？”
她勉強收住了眼淚，還是抽抽噎噎的。
“我來這裡照顧你，行嗎？”他柔聲道。
“不行！”他來了，她還怎麼把握住自己的心？她扭過了臉，“孩子真不是你的。我不想說它父親是誰，我也不會讓他認回父親的，我的身子不再幹淨了，哪怕你要找一個替代品，我也不再是合適的人選了。你讓我平靜一點吧。”
他的心抽痛了起來：“雅淑，我……”
太多的話，堵在他的心口。
孩子，肯定不是棒球帽男子的，雅淑如此的口氣，很有可能，孩子也並不是自己的，而是，那個在獄中被人正處理得慘兮兮的何安歌的！
他的雅淑，不是因爲他，怎麼會遭受到那樣的對待？
他的眼眶紅了，卻還要勉強露出一枚苦笑：“我不介意……”
“我介意。”她掙開他的懷抱，“我不想回到過去！”
慕初急急道：“沒關係，那我們就重新開始，不回過去行嗎？”他痛苦地道，“雅淑，你放心好了，楊家會傷害你的人，他們都已經離開，不會再能折磨你了。”
他垂下眼：“我外婆，可能也已經不會認得你是誰了，她有輕微的老年癡呆症，連自己吃飯了沒有都記不清的。”
雅淑心下一陣惻然：“感情不在了，其他人，不管怎樣，對我都沒有影響了。”
一句，感情不在，讓他的心被揪緊了。
“我可以等，慢慢陪你走。不管孩子是誰的，我都有把它視若己出，我不會再有別的孩子了。好不好雅淑？給孩子一個家，一個健全的家？”
“不能。”她還是搖頭，“你走吧。”
“雅淑，我們都是在不健全的家庭長大的，你應該知道，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同時有爸爸媽媽的家多溫馨，你難道，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跟我們一樣？等他長大了，回頭問你，我爸爸爲什麼不要我們？”
“我會說他爸已經死了的。”雅淑冷冷道。
渾然不知自己被罵了的慕初還在努力遊說：“他會渴望得到父愛的。沒有父親的家庭裡，孩子都會特別脆弱……”
“就像你？”
“是。”他大方地承認了，“我之前一直都得顧忌我外婆的感受，就是因爲我是她養大的。她對我有恩情，所以我知道，一個女人，要養大孩子有多麼不容易！”
“我可以找別的男人嫁了，讓他幫我一起養。”這麼瞧不起她！
“既然要找別人，爲什麼不能是我？”
“因爲，別人不會拿我當代替品！”她咬牙道。
“誰拿你當代替品了？”慕初莫名其妙的。
“你！就是你！討厭鬼，快走！”她都快氣哭了，非得說那麼令她受傷的事嗎？
“當誰的替代品？紫依？”他不可思議。
“簡單！”她咬牙切齒的，“你說過，我的眼睛像她！”
慕初朝天翻了個白眼：“你是沒見過簡單的照片嗎？你全身上下哪裡像她了？最多就是一雙眼睛吧？然後，我就該說，我只看着你的眼睛就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