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靈。
這是祁薰在最初聽到萬婉藝開口唱歌時的第一印象，再加上那望向遠方不知在想着什麼的絕俗表情，爲她的歌聲更平添一絲悠揚的韻味。
櫻脣輕啓，神若秋水，柔美細膩，鳳目含愁，淡紫衫子，繡金羅裙，再配上眼側那幾片寶石藍色的翎羽，總有一種縹緲的感覺。
郵鄰州的女子比試總共進行三天，地點就設在秀堯園的大廳，聞訊而來的旁觀者不在少數，而第一天就看到這樣精彩絕倫的表演，大家的興味都被提升至最高。萬婉藝無疑成了今日最大的亮點。
“是如何用情至深，才唱出如此情感。”
萬婉藝挑選的歌，是一首大家從未聽過的詞曲，那歌裡敘述了一個尋常女子感懷命運，執念想與戀慕之人相守終老的歌曲。
曲子的悲情感覺感染着臺下的人，而更讓人觸動的是她將那歌詞唱到心裡的感覺，那目光彷彿是在眺望着遠方等待與戀人重逢的機會。
“幾世情緣不負相思引，等待繁花能開滿天際，只願共你一生不忘記……”這歌詞讓祁薰想起自己被漠塵從津香館救出來之後的那些對話，也便感同身受的觸動了情思。
在臺子的側面靜靜的聆聽着萬婉藝彷彿心靈訴說般的歌聲，驀地覺得她的情緒發生了變化。
是自己的錯覺嗎？
“薰兒姐姐，你不能輸給她啊。”
羿冰在身旁沒來由的一句話打亂祁薰的猜測，側過頭看着對方看似義憤填膺的表情，祁薰不解的問道，“爲何勝負心這麼強烈？我倒覺得那個萬姑娘的確實力很強。”
“姐姐怎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那人歌唱的是很不錯，對得起她那第一歌姬的稱號，不過她動機不純啊。”
“……”無法理解羿冰這沒來由的話，祁薰愣了一下，“動機不純？”
“哎呀，難道姐姐你沒看出來她對漠塵心懷不軌的眼神嗎？你再看看，她現在還一副癡迷的樣子注視那邊呢。”原本覺得萬婉藝是在看着連颺，不過又仔細觀察了一下覺得角度不對，羿冰這才肯定，那女子是在注視着連颺左側的漠塵，心情雖然稍微好轉，但也爲自己姐妹感到着急。
羿冰的話點醒了祁薰之前的猜測，原來剛剛並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萬婉藝的神情真的發生了變化，因爲漠塵？不知爲何，祁薰對於這個觀點並沒有太大的認同，倒並不是說提到了漠塵而刻意不想承認，在祁薰的眼裡，從初見面開始萬婉藝的確對漠塵抱着不同的心態，可此時此刻給她的感覺卻略顯不同。
如果不是看着漠塵，那她究竟是看見了什麼……
視線再次沿着對方可能的方向看過去，祁薰驚訝的張了張嘴，忍不住脫口而出。
“怎麼會……”
以爲祁薰終於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羿冰煞有介事的拍拍她的肩，閉眼露出一副真不容易的面孔說道，“現在你信了吧，所以不管是什麼比試，薰兒姐姐你都不能輸給這個人哦，拿出你對抗鈴鐺時的氣勢，壓制住她吧。然後我會舉國宣佈姐姐你是新一任的第一歌姬兼第一舞姬。”
有模有樣的這樣說着，羿冰忽然想到祁薰在同鈴鐺對決的時候好像超級單純的感覺，此時不會又出現那種呆呆的狀態吧？
睜開眼睨着一旁的女子，羿冰看到的不是想要比過對方的表情，而是另一種難以置信的樣子，象徵性的在祁薰面前晃了晃手，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瞧見漠塵他們也是看過來的。
“欸，薰兒姐姐，你不會是覺得自己不如人家所以太過受到打擊決定放棄吧？”
“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在看那個皇帝。”祁薰還未解釋是怎麼回事的時候，身後景銅走近她們說道。
“什麼？我皇兄？”羿冰又向樓上看過去才注意到羿傑正坐在漠塵的另一邊，因爲身子被柱子遮住了半個身子，有時並不能瞧見，不過這個答案也着實讓羿冰驚訝，也理解了祁薰剛剛爲何那麼意外。
“敢盯上皇上的人該說她有眼光呢，還是不計後果呢。”景銅笑意的審視着萬婉藝，那表情分明是認識許久的人才會露出的神色，而此時她又唱着這樣的歌，不讓人懷疑都難。
面對女子如此的表現，祁薰有個衝動想要去探知，她雖不是好事女子，不過，看到了相似的影子，忍不住就會想要接近，這個與她一樣愛上皇族的女子，雖然境遇不同，卻讓祁薰覺得親近了許多。
心裡喃喃着那歌詞，聽着萬婉藝的聲音演繹着她的故事。
“天那，她那絕對是癡心妄想麼，如果知道我皇兄是當今皇帝，她還不傷心欲絕而死啊。”
“呵呵，如果這樣就傷心欲絕而死的話，她此時也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了。”
“恩？”景銅的話讓羿冰也重新打量着對方，纔看出那女子在癡情與傷情之間的徘徊意味。那感覺是早已看破的情緒。
莫回首，笑對萬千風景。
原來她在唱着她的心聲啊……
同一時間，漠塵也看出萬婉藝的變化，趁着連颺離開的空檔，對羿傑開口，“你與她當初發生過何事？”
側着的身子將視線從萬婉藝的身上轉回來，羿傑並未回答而是先留意了一下霜澤的存在。
發覺羿傑的想法，霜澤識趣的站起身向樓下走去，漠塵看了眼霜澤離開的背影又道，“不必顧慮他，霜澤可以信任。”
“是麼，他是你在那個組織培養的心腹？”
“……不，霜澤是摯交。”可以給他吐露心事的人。
看着漠塵低垂的眼眸，羿傑暗暗嘆氣，這些年來苦了你了。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與那萬婉藝發生過什麼？”
“你查到了多少？”
“……我以爲，瑞承會告訴你。”
羿傑搖搖頭，“瑞承只是告訴過我你的近況，你應該知道，他也是有原則的人。”
“……恩，我只知道她曾被你邀請過，她同我的主上有過交流。”
滄光殿，在羿傑的印象裡其實並沒有多少相關內容，縱使聽到瑞承說羿星在那裡的時候，對他們主上那個叫龍之的男子的查探收穫也是少之又少。“所以，你懷疑過她？”
漠塵點點頭，的確懷疑過，她那樣的女子曾經被邀請至行宮裡，在他皇兄的面前，這樣的事情，他從不認爲那是巧合。
羿傑也不隱瞞接着說道，“的確如你懷疑的那樣，她曾經想要殺我。”
雖然印證了自己的想法，但漠塵卻並沒有變得樂觀，曾經想要殺他，也就是說已經刺殺過，然而此時一個依然是赤潞的皇帝，一個依然在這裡唱曲，是什麼改變了那女子的做法。
也許不用再想已經有了答案，那女子看過來的眼神已經有了答案，所以纔會在當時遇見時用那樣的目光審視他嗎？因爲從他這裡看到了皇兄的影子，對祁薰的態度也是因爲把她想成了假想敵麼……
“你們相愛了。”
漠塵並沒有問對方，而是十分確定的語氣，在看到羿傑苦笑着點點頭側過身望向萬婉藝的時候，答案便全部揭曉。
“你爲了她而遲遲沒有立後？”
見羿傑並不否認，漠塵倒有些意外。
“不過三日而已。”
“呵，是啊，不過三日。可是你要想到，縱使三千日，無法闖入心懷也無用不是嗎？你呢？對祁薰又是何時開始？”這樣問着，羿傑想到了羿冰的話，就是看那人入了眼，再瞧別人都不行。
自己明明知道這樣的事情，卻還是反對着自己的妹妹，或許，從自己選擇江山開始，就註定了這樣的決斷吧。
“我對她……”漠塵回憶起初遇的情景，僅僅是碰撞的際遇，卻再也難忘，嘴角彎起完美的弧度，溫柔的聲音回答着後半句話，“不過一眼足矣。”
“是麼，祁薰是個好姑娘，我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她。”明白漠塵此時的處境，他對祁薰的態度在羿傑的眼裡自然明瞭。
“皇兄支持我，卻反對冰妹嗎？”
“呼～～原來你聽到了。”
“恩。”
“她有她要走的路，我不能看着她受苦。”
“皇兄覺得連颺不能給她幸福？”漠塵擡眸瞟了眼臺側與羿冰說笑的男子，眼神暗了暗，不忍破壞的心情更強烈起來。
“那麼你覺得可以？漠塵，他與你還是不同的，他從一開始就是個殺手，我不能看着羿冰的另一半生活在隨時會有生命危險的日子裡。”
嘆口氣，漠塵顯得有些失望，羿傑一向從實際角度考慮問題，現實如何他便會如何處世，那想法曾讓自己欽佩，因爲縱使再聰明的能力，無法根據時事變通的話便會困難重重，但同時那也是雙面刃，成就不了內心的想法，從他與萬婉藝的事情就能看出來。
“……皇兄，沒有人從一開始就是殺手，連颺也不是，我雖不知他從前發生過什麼，但我會證明給你看，你的觀點是錯的。”
“好，我就用一件事來考驗他們，如果你是對的，我便不再幹涉，如若不然，我會按照我的想法繼續下去。”
“你有何打算？”
“雖然早就計劃好了，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現在，告訴我，你的計劃是什麼？”
視線從羿冰身上移開，漠塵望着那面上略帶緊張的祁薰，低沉聲音回道，“給那女子一個可行的未來……”
所以必須要從萬婉藝的身上尋找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