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一個規矩森嚴，危機四伏的地方存活下來，本就是一個不容易的事。
而不用看任何人臉色，這更需要很大的能耐才行。
馬三就是這麼一個人。
他在御馬監呆了幾十年，乾的都是和畜生打交道的事情，身邊的人來的來，去的去，卻唯獨只有他一個人在這裡紮根。
並且，每一任御馬監的掌監都對他不聞不問的既不親近，也不招惹。
王羽的到來，讓死氣沉沉的御馬監多了幾分活人氣。
新一任掌監餘軌熱情洋溢的迎了上來。
“啊呀呀，我說今天早上怎麼見着喜鵲在叫喚呢，原來是有貴人登門啊。”
帶着讓任何人都挑不出錯處的笑容，餘軌並沒有因爲王羽以前的名聲和尷尬的處境，而有什麼失禮的地方。
甚至爲了照顧他的身高，還特地將自己的身子躬了起來，儘量避免目光接觸。
一旁的符蕊滿意的點了點頭，“馬三在哪兒？叫他過來見我們。”
一句話讓原本笑容滿面的餘軌僵住了，他擡起頭有些爲難的說道：“回郡主殿下，如果是別人，奴婢就算是給您綁也綁來，但這馬三…我怕是請不動哦。”
符蕊眼一瞪，就要發脾氣，王羽擡手攔住了她，“不用，公公帶我們去見他就是。”
餘軌做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同時諂媚道：“還是八王子您明白事理。”
“什麼!？？你!!”
符蕊的火氣又勾了起來，左右掃視着想拿東西砸人，王羽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阿姐，你要是不願意繼續待着就先回去吧。”
餘軌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但眼睛裡的神色可卻沒有絲毫擔憂，符蕊發現了這一點，可心裡這口氣又咽不下去，最後被王羽說的心裡委屈的要死，差點流下眼淚來。
她想一走了之，但又想知道弟弟到底要做什麼。
糾結之下，最終後者佔了上風，她狠狠跺了跺腳，然後咬牙道：“好，我乖乖跟着你行了吧。”
“餘公公，請帶路。”
王羽擡手示意，餘軌連忙捂嘴笑道：“八王子客氣了，請隨奴婢來。”
御馬監很大，有很重的薰香味。
餘軌帶着兩人串行在建築之間，七拐八拐，最後在一個相比其他房子要低矮很多的木屋前停下。
王羽有些驚訝，在王宮中出現這麼一個屋子，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三人還沒接近，就聽到屋裡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持續了十多息時間，簡直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會把肺給咳出來。
餘軌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一直等到裡面聲音停止了，這纔在外面恭敬的說道：“馬爺，八王子想見您。”
一陣難言的沉默過後，當符蕊等的不耐煩時，木屋裡這才傳來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哦？八王子？是綠娥那丫頭的孩子啊，讓他們進來吧。”
餘軌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王羽當先走了進去，符蕊緊隨其後。
在木門的吱呀聲中，兩人見到了這個派頭不小的老太監。
符蕊有些驚慌的叫了一聲，然後害怕的躲在了王羽身後。
那個坐在牀板上的老太監，已經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但那雙眼睛卻亮的嚇人。
如同兩團鬼火一般，好似能照進人心裡去。
“小娃娃，來找雜家有事？”
馬三咧了咧嘴，樣子更加陰森恐怖了。
可讓他有些好奇，又有些驚訝的是，眼前這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居然平靜的就像沒看見一般。
他活了這麼久，是不是裝出來的一眼就能看出來。
所以王羽這種發自內心的漠然，讓馬三生出了興趣。
“有人說你欠他一個人情，希望你在我身上還了。”
王羽的聲音很輕，語氣沒有絲毫波動。
“人情？呵呵…咳咳咳…”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一直等到終於舒坦了，馬三才繼續道：“是姓躍的那個小子？也罷，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聽說柱國大將軍的兒子是個廢人，終生不能習武，所以目前在我們王室中進學，我希望能有一次和他們平等說話的機會。”
王羽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雖然很多事用拳頭解決會來的直接一些，但後患卻不小，他總不能每次都靠力量碾壓，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而且，對於資質問題，有什麼比力量種子更加完美的治療辦法嗎？
“你想做什麼？”
馬三好奇的問道，眼前這個孩子給他的驚訝越來越多了，且不提就目前表現出來嗯心智，光是能讓躍梟那個眼高於頂的傢伙，讓出一份十分重要的人情來，就足以讓人側目。
“這就不用您管了，你只需要安排就行。”
王羽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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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三也沒有糾纏，而是很痛快的說道：“沒問題，我可以幫你，而且還能讓你和趙柱國親自會面。不過，這些對我而言，其實都只是小事，這個人情有些浪費了。”
王羽聞言搖了搖頭，“只要我需要的，就是最好的，所以如此便好。”
馬三又笑了，是發自內心的那種。
他在王宮裡待了這麼多年，什麼人都見過，但王羽這種的，在他生命中卻極少出現。
到如今爲止，只有兩個半。
一個是當今的鄭王，讓鄭國從五國最弱，變成排名第二的男人。
而那半個，也是躍梟，賤民出身卻一步步爬到今天這個位置。
剩下的最後一個，就是王羽了。
三人都有十分相似的一點，那就是十分清楚自己需要什麼，並且總能剋制自己的貪慾。
多少人多少事都壞在這個貪字上了，一個人無論智慧城府如何，如果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成就終究有限。
馬三忽然生出了許多感慨，然後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難不成，你也想爭？”
王羽眯起了眼，隨即笑道：“我想要的東西，沒有人可以不給。”
“哈哈哈，小娃娃年紀不大，口氣不小，趕緊滾吧，安排好了我會讓人通知你的。”
馬三笑了，也不知道他爲何如此開心。
王羽拱了拱手，帶着一臉不可置信的符蕊離開了這裡。
餘軌還候在外面，聽到馬三的笑聲後，他頗爲羨慕的看着這對姐弟。
能讓馬爺高興的人，可稀罕的緊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