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去世後,只留下我與胞弟相依爲命。我出嫁時,胞弟患病未愈……”說到這裡,江夏微微一頓,對趙一鳴苦澀一笑,道,“如今,我一時也沒法回去看望,卻又着實掛念。思量再三,只能厚顏懇請趙先生受累,往松林鎮我家中走一趟,替我弟弟診治診治。”
趙一鳴對江夏的身世確是有所耳聞,一聽只是給江家小弟看看病,趙一鳴很痛快就答應下來。在心裡,他也難免有些疑惑,這位江姑娘醫術精湛,能夠救了徐二少爺的命,咋就沒把兄弟的病治好?
“夏姑娘放心,一鳴回去帶些常備的兒科用藥,即刻就去松林鎮。”
“我家小弟是貪涼腹瀉,趙先生只需備些止瀉健脾之藥即可。”江夏根據‘夢境’介紹了一下越哥兒的病情,略一沉吟,又道:“趙先生,我還有個不情之請,要趙先生周全。“
趙一鳴聽她說的鄭重,也收斂了神色,正色道:“夏姑娘但講無妨,但凡一鳴力所能及之事,必不會推辭!”
“那我就先謝謝趙先生!”江夏行了一禮,道,“家有惡婦,小弟年幼,無人護持實在讓人掛心……懇請趙先生周旋,將他帶出松林鎮,安置在鋪子裡做個學徒,可能辦到?也就暫時安置,相信過不幾日,我就能尋到去處,安置小弟了。”
“這個……也不是難事。只是鋪子裡學徒、夥計須日日早晚勞作不迭,衣食上也簡便,只要姑娘不嫌棄這些,給江家小弟尋個安身之處,卻是不難。”趙一鳴略一沉吟就答允下來,又補充一句,“只是一鳴不好自專,需要回去與掌櫃的稟一聲。”
此事能成,再不必爲越哥兒擔憂牽掛。
江夏大喜,連忙行禮道:“這是自然。多謝趙先生維護周全,解我心頭之急!”
說完,江夏從袖袋裡拿出兩隻銀鐲子來,是之前魏嬤嬤連衣服一起送過去的。首飾共有兩套,一套赤金一套足銀。琢磨着買一個小夥計所需花費,江夏沒拿赤金的東西,只是拿了兩隻銀鐲子過來。鐲子是實地絞股攢花的,分量重實,掂量着至少有七八兩銀。
“趙先生考慮周全,夏娘自然放心。只是此事必定有所花費……夏娘沒有現銀,只有幾件首飾,典當了換些銀錢充作車馬之資罷。”
趙一鳴笑着擺手道:“姑娘不必惦記這些,診費藥費能有多少……”
江夏不等他說完,將一對銀鐲子塞進趙一鳴手中:“趙先生肯受累跑一趟,又周全操持,已是替夏娘解了燃眉之急,哪能再讓趙先生貼補上銀子去。我既然請趙先生受累,就沒把趙先生當做外人,趙先生也不要跟我太客套纔好。”
聽她如此說,趙一鳴也不再推辭,將兩隻鐲子袖了。連那方子也一併揣了,拱手道:“夏姑娘且寬心,靜待佳音吧!”
說完,又拱手一揖,帶了童兒,徑直大步去了。
江夏將趙一鳴送到屋門口,目送他一路去了,這才默默轉身回屋。
沒多會兒,魏嬤嬤帶着彩霞拎了個食盒回來。
一看見江夏,魏嬤嬤就滿臉笑道:“也真真是巧了,姑娘要用的物事,廚房裡剛剛好都有,面都是發好的……”
一邊從食盒裡端出一大盤子鬆軟的米黃糕餅來,魏嬤嬤一邊道,“這糕還沒出鍋就聞着一股子清香,竟是一點子藥味兒都沒有。二少爺快嚐嚐!”
江夏匆匆進耳房,洗了條溼帕子出來,給徐襄擦了手,這才接過一塊糕,吹了吹,遞到他手中:“二少爺慢慢吃,咀嚼的細一些!”
徐襄並不言語,只默默地咬了一小口糕,慢慢地咀嚼着。
江夏和魏嬤嬤幾個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給句評語……眼瞅着他一小口一小口,把一片巴掌大的糕餅快吃完了,也沒得一個字的評價。
江夏先等不得了,伸手捻了一塊糕,隨手分成兩片,分別遞給魏嬤嬤和彩霞,又從第二塊上捻了一小塊,自己開始品嚐。
糕餅入口,倒是很鬆軟。因爲怕白糖助溼生痰,這糕餅裡沒有加糖,從而藥味不可避免地透出來,再加上面發的有點兒過了,本身就有些發酸,綜合起來,這味道……不說入不得口,卻真談不上好吃!
虧得徐襄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竟能把一片都吃完。真懷疑,他的味蕾是不是因爲長期服藥已經退化了!
江夏瞥了徐襄一眼,轉回目光,卻看見魏嬤嬤和彩霞也把糕餅都吃光了。
“不錯,真不錯,一點兒不苦,細嚼下來還有絲兒甜味呢!”魏嬤嬤笑着讚許。彩霞也跟着點頭附和。她們臉上真的沒有半點兒勉強。
江夏笑笑正要說什麼,就聽得一陣腳步聲響,隨後碧玉的聲音也跟着傳進來:“太太,二少爺醒了吶!”
碧玉什麼時候進來的?一直在外屋麼?
門口一陣腳步聲響,鄭氏與大少爺徐宏前後腳地走了進來。
一見徐襄依靠在牀頭,鄭氏登時撐不住地紅了眼:“襄兒……”
顧不得旁人,鄭氏的眼睛都定在徐襄身上,幾步搶到牀前,似乎確定自己的眼睛所見非虛,鄭氏哆嗦着手指撫上兒子的臉頰,然後是鼻樑、額角、頭髮……感觸着觸手肌膚的溫度,看着兒子含笑的濡幕目光,鄭氏嘴脣顫抖着,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我的兒,你,你可算是醒了……”
一句話沒說完,已是淚落如雨,淚水無聲無息地淌了滿臉。屋裡衆人也都陪着紅了眼。
魏嬤嬤遞上一塊帕子,徐襄接了,給鄭氏拭着滿臉的淚水,一邊垂淚道:“孩兒不孝,讓孃親擔心了……”
“太太,您快別哭了。二少爺眼瞅着大好了,人不說‘大難之後必有後福’麼?這以後,二少爺必定事事順心,諸般如意!”魏嬤嬤紅着眼勸慰。
徐宏也抹抹眼角,跟着道,“太太快收了淚吧。二弟大病初癒,身子尚虛,可經不住大喜大悲的呢!”
別的話,鄭氏或許聽不見,但事關兒子的病體,鄭氏是最能聽進去的。聽了徐宏這話,立時就收了淚,抽了帕子,先替徐襄擦去眼角的淚水,又自己擦了淚,眨眨眼睛,仔細端詳着徐襄的氣色,由衷笑道:“看着是大好了,我兒眼睛都有神了。”
衆人皆笑着附和。
鄭氏收了戚色,扭頭看着魏嬤嬤夏娘等人笑道,“剛剛我進門時,你們聚在一處做什麼?我怎麼聞着一股子香味兒?”
她這麼一說,衆人都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