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趙崇昭和姚鼎言都支持,謝則安的北上之行便確定下來了。謝則安離京的消息一傳開,不少人都知曉了這件事。毫無疑問地,姚鼎言又站到了風口浪尖,由於他前科太多,不少人都把矛頭指向他,紛紛表示他心胸如此狹窄,連自己的學生都容不下!

姚鼎言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這混小子走得輕鬆,甩給他一堆爛攤子!不過因爲這次的事真的與姚鼎言無關,姚鼎言反倒當成戲來看。

看着看着,姚鼎言品出點味兒來了。一方面,謝則安的聲望確實水漲船高了,替他出頭的人什麼都有,而且相對來說挺理智的,大多隻在報紙上寫寫文章暗諷幾句;另一方面,姚鼎言看出很多人對他的怨氣已經到達最高點。

因爲這種子虛烏有的事而對他大加討伐,可見這種不滿由來已久。

這瓢冷水假如是在姚鼎言初登相位時潑過來,姚鼎言肯定氣得不輕,如今卻不一樣了,他早被不按理出牌的謝則安磨得沒脾氣。從前他覺得謝則安阻撓了他許多事,如今回頭一看,謝則安分明又是在幫他。要不是謝則安那些“阻撓”,新法哪有如今的平穩?

更讓姚鼎言意外的是,在謝則安離京六天之後,他收到了徐君誠的來信。這可是這麼多年來的頭一遭,以前即使他們同在政事堂,交談的次數也不多。徐君誠回家守孝之後,他們之間更是連談公事的機會都沒有了!

姚鼎言心中的感覺很古怪,像有些歡喜,又有些惆悵。在他書房之中,還有許多寫給“君誠兄”的信,只不過從未寄出。而且這幾年來他走得順暢,與謝則安“筆談”的次數漸多,心中的愁悶少了許多,那種信已經許久沒再寫過了。

姚鼎言攤開信,認真看了起來。徐君誠在心中對新法表示肯定,並列舉出在家鄉的見聞,表示以前自己的看法確實有些偏頗。這一番話說得誠懇無比,看得姚鼎言通體舒暢。可到了最後,徐君誠又提起了謝則安的事,質問他爲什麼要把謝則安派出京城。

姚鼎言:“………”

看來他排擠同僚的名聲還真是深入人心。

姚鼎言寫了封替自己抱屈的回信。謝則安真正的想法是不能明寫的,但徐君誠也是謝則安的老師,只要稍微一提徐君誠理應能明白。

而這時徐君誠確實已經明白。

因爲謝則安已經到了他家門前。徐君誠看着越發穩重的謝則安,心中感慨萬千。聽完謝則安說出離京的原因,徐君誠說:“你不必做到這種程度。”

謝則安笑了起來:“這可是公費遊玩幾個月啊!而且現在不多往外面跑跑,以後想出來就更難了。”

徐君誠:“…………”

一見面就打學生,會不會讓其他人都不敢拜入他門下了?可這混小子實在太混蛋了。

師徒分別將近兩年,兩個人都有許多話要說。他們秉燭夜談至天色發白,才各自歇下。第二天中午謝則安才醒來,戴石煮了碗醒神調體的藥茶端上來,繃着臉盯着謝則安喝。

謝則安還沒喝呢,口裡已經發苦。只不過是自己聊得忘了時間,只好乖乖認命!

沒想到用午膳時,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胡正叔!

這傢伙自從被“扒皮”以後,消停了不少,連自己的“學說”都忍着沒到處吆喝。見到謝則安面色平和地和徐君誠坐在一塊吃飯,胡正叔皺緊眉頭。

以前徐君誠和他們同氣連枝,許多想法都非常一致,這次回鄉守孝,他原想着聯合徐君誠掰倒姚鼎言,把徐君誠再一次推上相位,好把他們的“學說”推到最高的地位。沒想到不管他怎麼明示暗示,徐君誠都無動於衷。

在他的旁敲側推之下,找出了不少蛛絲馬跡。徐君誠的轉變絕對與謝則安有關,即使徐君誠已經回到家鄉,謝則安的手還是伸了過來,把好些人安插在徐君誠身邊。明面上說是幫助徐君誠修史書,實際上卻是讓這些人在徐君誠耳邊吹風!

原本聽說謝則安被擠兌得離開了京城,胡正叔心裡還挺高興的。姚鼎言和謝則安起衝突在他看來是狗咬狗,誰被咬傷了他都拍手稱慶。

沒辦法,謝則安的想法不僅在很多方面和他相背違,他妹妹還是裕王府的人!他現在之所以聲望大跌,都是因爲裕王的狹私報復!

胡正叔臉色很不好看。

謝則安倒是帶上了淺淡的笑容:“見過胡州判。”

胡正叔臉上發青。“州判”這個職位是胡正叔的恥辱,本來州牧調離,新州牧還沒上任,他當上了“權州牧”。沒想到正好碰上姚鼎言削人,把他打回了州判位置上。那會兒他都已經春風得意地以“州牧”自居,哪會想到會有這樣的事!

一般而言只要不犯錯,當官都只有往上走,沒有往下走的。胡正叔把姚鼎言恨到了骨子裡,連同謝則安這個少年得志的“姚鼎言的學生”也恨上了。

認識他的人,通常都會避開“州判”二字,恭恭敬敬地喊他一聲“胡先生”。

豎子實在可恨!

徐君誠何等人?一看謝則安與胡正叔之間的“寒暄”便知道事情不妙。他出言轉圜:“正叔兄,坐下吃個便飯吧。”

胡正叔一甩袖:“我不與這等人同桌!”說完竟真的拂袖而去。

徐君誠也懶得挽留他。

徐君誠望向伸手夾菜的謝則安,無奈地說:“你倒是自在。”

謝則安一點都不隱瞞自己的喜惡:“不喜歡的人自己識趣地離開了,留下一桌好酒好菜給我享用,我有什麼好不自在的?”

徐君誠皺了皺眉,警告道:“正叔兄雖然有許多不是,但能力卻是不差的,認識的人也多,你行事可要多加小心。你今日刺他一句,他將來難免會狹怨報復。”

能讓待人寬厚的徐君誠說出這種話,可見胡正叔在“守舊派”中也不受待見了。任何事走向極端都不好,比如胡正叔叫囂着要把想再嫁的寡婦統統逼死,顯然踩到了不少人的底線!誰家沒女兒呢?在戰亂年間失去丈夫的女孩有多少?她們都還十分年輕,難道要她們抱着貞節牌坊過一輩子?

謝則安拜別徐君誠,繼續北上。除了拜見徐君誠之外,謝則安一路上都喬裝打扮,未露行跡。行至北地,已是桂子飄香時。北地沒有南邊的好天候,山林看上去不甚茂密,秋天一到到處都是冷風灌來,吹得人臉頰生疼。

恭王在這樣的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幾年。

謝則安不禁爲自己的猜疑感到慚愧。像他這樣的人,在軍中絕對是最不受歡迎的。他的那點兒想法就是朝中文官最普遍也最齷齪的想法,如果這邊有岳飛,那他很可能就是慫恿趙崇昭發出十二道金牌催人回朝的大奸臣……

謝則安把戴石送上來的披風推開,說道:“戴石,你也別把我當成病秧子,難得出來走走,不必顧忌這麼多。”

戴石說:“希望官人在見到楊老先生時還能這麼說。”

謝則安:“……”

謝則安面不改色地接過披風,翻身上馬,在貧瘠卻堅實的北方黑土上策馬而行。很快地,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落入他眼前,這座城位置險要,入城的四面通道都是狹長的山谷,碩大的“虎頜城”三個字高高地懸在城門上,四面高山將它圍成了一座世外桃源。

出了虎頜城,就是大名鼎鼎的虎頜關。

謝則安向士兵出示路引,並積極地配合檢查。虎頜城的嚴密還真不是蓋的,謝則安的路引一出現,王府那邊立刻得到了消息。恭王對於這位不速之客不太喜歡,或者應該說,他對於所有可能和他搶佔譚無求空餘時間的人都不喜歡。

恭王決定親自見謝則安,暫時不告訴譚無求。

謝則安見到恭王派來的人後,心裡有點無奈。這大概是趙家人的天性,恨不得霸佔自己伴侶一整天,誰和他們搶他們就跟誰急!

自己來意確實不怎麼友好,謝則安只能乖乖去見恭王。比之第一次見面時的冷漠沉寂,恭王似乎越活越年輕了,整個人都透着一種“我活得好爽好舒坦有本事來打我啊”的愉快氣息。

謝則安:“……”

看來愛情真的很養人。謝則安恭恭敬敬地喊:“皇叔。”

恭王聽到他這稱呼,端詳了謝則安好一會兒。他說道:“皮相還真不錯,難怪我的侄兒和侄女都對你死心塌地。”

聽到恭王微諷的語氣,謝則安在心裡嘆息了一聲。恭王本就對趙英有怨氣,對晏寧和趙崇昭他都不甚喜歡,是以並不介意拿他們兄妹來刺他幾句。謝則安說:“皇叔對譚先生不也如此。”在外人眼裡,譚無求是得了恭王青眼的食客、謀士,他們傾蓋如故,十分相得。可惜這一套只是糊弄外人的說辭罷了,他們可是知情的。

恭王臉色微滯。

他們兩代人的遭遇倒是相似得很。

只是趙崇昭兄妹更幸運,生在這般平和的世道,能夠肆意而爲,一個了無牽掛地離世,一個在登基後也得償所願。恭王冷哼一聲:“你和你譚先生相比可差遠了。”

謝則安“哦”地應了一聲,並不生氣。譚無求是正在的無慾無求,即使身世坎坷、遭遇又可嘆可悲,依然未改初心。而他這個人呢,重私慾,貪享樂,絕對不讓自己過得不舒坦,衣食住行無一不精,想想還真有點小腐敗。相比譚無求,他的確相差甚遠,在這一點上他心服口服。

謝則安說:“不知道皇叔什麼時候讓我去見譚先生?”

恭王瞅着他:“急什麼,總會讓你見的。”

謝則安摸摸鼻頭:“我真是好奇了,端皇叔來這邊這麼久,皇叔你有沒有想殺他的衝動……”

恭王纔不上他的鉤,直接點明謝則安的來意:“你在虎頜關前繞了那麼久纔過來,恐怕不光是想見你譚先生吧?”

謝則安笑眯眯:“難得來北邊一趟,怎麼能不好好遊玩遊玩?虎頜關宏偉雄壯的身軀佇立在北疆大地上,實在讓我流連忘返啊流連忘返……”

恭王冷嗤:“你那點小心思,誰看不出來?你能上心一點也好,我畢竟不算年輕了,要是哪天我身死沙場,北邊換了人,還真不能太過放心。”他望着謝則安,“我不希望我守住的國門被一些宵小之徒對外人打開。”

這一刻,站在謝則安面前的是個真正的軍人。就像當初收養他的那個老頭兒一樣,不管日子過得多窮途潦倒,那鮮血澆築出來的靈魂依然一如當初。對於誓死守衛的國家,他們有着比別人更深的熱愛。

謝則安神使鬼差之下站直了身體,給恭王敬了一個軍禮。

恭王一愣。

謝則安心裡有些傷懷,但這種傷懷不能和任何人說起——也說不明白。他說道:“以前在東宮幫趙崇昭訓練‘軍隊’時琢磨出來的小動作,用來表示對軍人的尊敬。您是一個了不起的軍人,”他朝恭王笑了笑,還是把來意說了出口,“我能檢閱一下皇叔的虎頜軍嗎?”

恭王說:“可以。”

謝則安跟着恭王到了虎頜關,看着恭王吹響號角召集全軍。

在虎頜關下兵將雲集之際,譚無求被人推上了城樓。見到恭王身邊的謝則安,譚無求不太意外。從謝則安離京開始,他們就陸續知曉謝則安的行蹤,算算時間,應該就是這段時間到北地的。

謝則安聽到動靜,轉身向譚無求問好:“譚先生!”

譚無求說:“一路辛苦了。”

只說了這麼兩句,兩人都安靜地看向虎頜關前的兵將。

這是大慶的精銳之師。

有些人已經在北地安家,娶了北邊的妻子,學了北邊的口音。家鄉的裊裊炊煙與溫柔河山,對他們而言已經非常遙遠。他們得到的,遠比他們失去的要少。

他們是最可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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