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八十七章

前世她從被殺死的道姑手裡拿到過一枚玉佩, 被罰祠堂時曾交出玉佩來證明自身清白,卻換來好一頓杖責。當時她頗爲怨恨不解,不知道爲何老祖宗與薛氏明明看出其中端倪卻極力爲那惡人開脫, 一致把罪責推到了她的身上。

這讓她懷疑過許多人, 甚至懷疑過行事風流的樑國公府的世子爺薛成玉, 千想萬想, 沒想到會在大哥杜昭義身上發現線索!明明是府上最爲溫文爾雅之人……

雖然平日裡不怎麼見面, 但兩世的印象讓她無法說服自己大哥竟然會是在父親祭日做出那種讓人難以啓齒的骯髒事的人!

於是絮饒默不作聲的穩住情緒,直到晌午閒暇時裝作不經意問過紫蘿大哥腰間玉佩的來歷,才逼迫自己接受這麼一個事實。

那玉佩是當初父親在大哥及冠時親自買來送給他的, 雖然大哥不常佩戴,但府上稍有些資歷的, 都是認得那玉佩的。而她因爲今年才被接回府中, 所以不識得。

那這樣說來, 老祖宗與薛氏當時的反應便不足爲怪了。畢竟那件醜事倘若被揭發出來,不僅大哥會陷入不堪境地, 整個齊國公府也會跟着受累蒙羞,無法在京城立足。

想到這裡,絮饒臉色變得凝重。心裡有強烈的預感,這絕對不是真相!說到底,她還是不相信大哥會是好色不孝之徒, 更不願相信他會在這種節骨眼做出自毀前途的事。不然的話, 他當時又何必把道姑給殺死?

仔細回想前世的重重疑點, 她先是在屋內被幾個丫鬟迷暈, 然後半路又被一壯漢劫持到了假山附近, 接着就撞見了“醜事”,繼而被誣陷責罰, 有冤難申。

她猜不出丫鬟迷暈她是想做什麼,但那個壯漢之所以劫持她,應該就是有意讓她撞見那一幕。然後……

靈光閃過,絮饒恍然頓悟。別有用心讓她撞見的目的,應該不是之前想的那樣讓她爲人頂罪。相反,更可能是爲了利用她把此事揭發出來,以壓制大哥。因爲畢竟她身份擺在那裡,就算是想掩蓋消息斬草除根,都也會有所顧忌。於是她的存在便會成爲一個“隱患”,一個可以被有心人利用着借刀殺人的隱患。

那麼,這幕後之人會是誰?打壓大哥對他會有什麼好處?

正當她皺眉沉思的時候,紅霜從外面進來道:“時辰到了,小姐該過去廳堂那邊了。”

絮饒點頭回應,起身的同時低垂了眸。方纔紅霜身上的胭脂味兒,如若沒記錯,與前世給她下迷藥、陷害她的丫鬟身上的胭脂味兒一模一樣。

所以,最先對她動手腳人,果真是薛氏罷。

*

忙碌了一整天,終於得以回屋歇息後。絮饒並沒有像前世那樣點燈抄寫經文,而是選擇了裝作已睡下的樣子閉目傾聽院中動靜,心神警惕。

紫蘿晚上都是與劉媽媽居住在一起的,而紅霜、墨柳和盧媽媽則是與絮饒一同住在雲祥院。墨柳雖然是個啞兒,但爲人機靈,且聽盧媽媽說因爲母女兩人生活不易,所以她比較能幹吃苦的同時,也在與惡霸的爭鬥中學到些周旋功夫。

知道今晚會有意外,未免紅霜朝她們出手,絮饒於是吩咐她們母女把院中的花貓放跑,然後再裝作尋貓的樣子離開雲祥院。實則躲在附近悄悄注意這邊狀況。

在屋內略爲忐忑的等了良久,終於聽到窗邊傳來輕微的聲響。絮饒忙以被褥掩好了口鼻,避免吸入迷藥。且以防萬一,還又用了些裴靖堯當初送她的醒神膏。

所以當先有一人進來在黑暗中試探性的輕推她時,她被迷暈般一動不動,神智卻是完全清醒的。

應是見她沒有什麼反應,先進來那人還點燈好心幫她把衣裙給穿戴好。然後纔出去把外面放風的人也喚了進來,滅了燈,合力把她往外面擡。

之前趁着她們不注意,絮饒有偷偷睜眼看。這兩個丫鬟分別是紅霜和一個面生的。不過想來也是薛氏那邊的人。

夜色已深,繁忙一整天的府中人都已陸陸續續的回屋歇息。剩下那些請來的道姑僧侶依舊在府上佛堂附近做法念經,他們要到子時過後才離去。

兩個丫鬟避開府上人的眼線,在黑暗中抱着絮饒往花園那邊走去。忽然,陰風吹來,有一個蒙了臉面的黑衣人從僻靜處冒出來,迅速的把兩人打暈在地。並扛起同樣被摔在地上的絮饒,朝另一處趕去。

然而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那壯漢劫持絮饒沒行多遠後,被從旁邊飄過來的一個黑影打到在地。

察覺到動靜,絮饒睜開眼,藉着月光看解救她的人身穿下人服,方臉濃眉,正是馬佑之前帶她見過的那個護衛陸英。

“小姐可有受驚?”陸英壓低聲音道。

“無事,”絮饒整了下被弄亂些許的衣裙,詢問道,“馬佑呢,可有跟着大哥?”

“小姐放心,都已按着之前安排好的盯看行事。”

“好,切莫大意。”

“是。”

兩人說話的功夫,墨柳與盧媽媽一起趕了過來,絮饒又叮囑陸英幾句,然後吩咐墨柳她們道:“隨我一起去佛堂。”

*

老祖宗雖然身體年邁,但在這樣的日子卻是堅持在佛堂唸經祈福。遠遠看着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明亮的佛堂,絮饒心裡隱隱生出幾分悲苦。何時菩薩才能保佑她齊國公府真正安寧呢?

留了墨柳與盧媽媽在佛堂外,絮饒帶上幾分驚慌神色走進去,故意踉蹌着跪倒在佛像前,驚動了正閉目唸經的老夫人李氏。

“怎麼回事?”

祈福時被打擾是忌諱,老夫人心裡不悅,睜眼看到是絮饒,神色緩和幾分。且看她面色慌張,遂關切問道。

“我…………”絮饒雙手合十在胸前,神魂未定的顫聲道,“我方纔被夢中混沌驚醒,心裡不踏實,所以過來這裡求個平安。”

長久以來,這個小孫女給她的是個淡靜性子的印象,乍見她如此,老夫人心也被懸了起來,念聲佛道:“夢到了什麼,竟如此慌張?”

絮饒猶豫片刻,清靈的眸中都添上幾分氤氳,才抿脣道:“這…………這我不敢亂說。”

可她越不說,眼神越閃躲,老夫人的心也就跟着懸得越來越高,語氣中漸漸帶上幾分焦急:“究竟如何一回事?趁着在這聖祥之地,說出來或能化解。”

於是絮饒開口道:“孫女兒我夢到了父親。”

老夫人心裡一揪,祭日這天託夢與後人說來應是吉兆,可看她神色……

“然後呢?”

似是下了很大決心,絮饒才低聲開口道:“夢到父親他說…………說大哥今日會有難,還有……”看了眼老祖宗神色,猶豫道,“剩下的孫女不敢多說。”

老夫人疑惑:“此話當真?你大哥、二哥,還有薛家世子,這會兒應該從祠堂出去沒多久,能有什麼事?”

絮饒忙跪拜道:“是孫女兒不好,不該亂說話,惹老祖宗擔心。”

老夫人沉默,終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喚了下人前去雲瑞院查看。並繼續追問絮饒道:“還有什麼?且都說出來。”

“還請老祖宗莫怪罪。”絮饒頭伏得更低,哽咽道,“不滿老祖宗說,今日也是生母秦氏的祭日,方纔孫女還夢到父親說,大雨將至,生母秦氏她孤苦在外飄零,怕會生得怨氣…………”

好多陳年往事,老夫人是不願多加提及的。所以聽完絮饒所說,她神色間並沒有多少動容,甚至帶了點點嚴肅。

於是佛堂便陷入沉悶的氛圍。過了有一會兒,老夫人才嘆氣道:“畢竟相依爲命那麼多年,過幾日你回沐陽城看看罷。”

絮饒感動:“孫女謝過老祖宗。”

能有機會,她定是要回去看看孃親,給她掃掃墓。

又等了一小會兒,才見方纔被派去那人慌張跑來,回稟道:“不好了,國公爺他……他似是中邪了,神志不清。”

老夫人聞言大驚,忙起身在下人的攙扶下趕過去探看。絮饒也緊隨其後。

於是今晚的平靜徹底被打破,趕到雲瑞院時,薛氏已在那裡。見老祖宗過來,走至她跟前低聲說了些什麼。老祖宗聽罷,氣憤的把手中柺杖在地上重重一杵,道:“是誰?!究竟是誰竟敢在我齊國公府的地盤上作孽!”

薛氏臉色也極爲難看,幫着老夫人順氣的同時,繼續道:“老祖宗莫急,已經找了郎中來給昭儀治看,想來不用多久就能好。且聽下人馬佑說在這院子附近撞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已經把他制服在逼問了。”

她聲音放的很低,但因着絮饒離老祖宗距離近,所以也聽到個大概。是說大哥他是被人下了藥,避免傳出不好的風聲,所以才聲稱是中了邪。

而馬佑抓到的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之前劫持她的黑衣人了。

馬佑早已被裴靖堯給買通,而她怕她自個在今日應付不來,所以就提前託人跟他打了招呼,讓他這幾日回府上幫忙的同時,又帶了聲稱是他表親的陸英過來府上,好確保萬無一失。

陸英是裴靖堯留給她差遣的護衛,武藝高強,由在齊國公府的下人中有着些許分量的馬佑帶進來,不惹人懷疑的同時,也可在關鍵時刻助她一臂之力。

這樣一來,先由馬佑暗中盯着大哥,發現異常便隨機應對,不讓前世那種苟且之事發生。然後再由陸英把打暈的黑衣人交由馬佑,經他之口把黑衣人推出去,更有說服力的同時,把整個陰謀扔到檯面上來,好讓齊國公府的人來幫她查清楚到底是誰在暗中搗鬼。

眼看着事情朝着她料想的那樣發展,絮饒今日始終懸着的心思放下一截兒。因爲事情還沒完。果然,沒過多久,又傳來消息說薛世子那邊鬧出事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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