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不同,對於藥酒的泡法也就不同。
不過一看這些罐子裡毒蛇死掉的形態,我就知道這老闆娘是直接將活蛇丟進去活活泡死的。
“怎麼樣?這些藥酒你在其他地方沒見過吧?”
老闆娘鼻孔都要衝到天上去了,我趕緊趁這個時候拍一下馬屁,對老闆娘豎起大拇指道,“這些蛇都是活活泡死的吧?老闆娘你真厲害,也不怕被這些毒物咬到。”
老闆娘哈哈大笑起來,“你個小傢伙會說話。這些小東西算什麼啊,前兩天我家那口子抓到條大的,我帶你去看。”
老闆娘這種性格也是直爽,隨便誇兩句就把我當自己人了。她掏出鑰匙將更裡面的一扇門打開,還沒進去一股濃郁的檀香味就從房間裡散發出來。我定睛一看,這個房間大約十幾平米,四面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經文,而房間的正中間有一個做工精緻的八仙桌。一塊矇住了黃布的罐子就這樣靜靜地立在桌子中間。
老闆娘將鑰匙放回兜裡,甩着手走了過去,嘴裡唸叨着,“聽他們說這罐子裡泡着的是蛇王,什麼眼鏡蛇啊、竹葉青啊,和這罐子裡的蛇王比那就是小菜。”
聽老闆娘說的那麼玄,我嘀咕道,“該不會是泡的眼鏡王蛇吧?”
眼鏡王蛇毒液量是最多的不說,平日裡也喜歡吃擅自闖入它領地的其他毒蛇。
老闆娘白了我一眼,大概是覺得我這種猜想很低級。一看老闆娘準備伸手將黃布給揭開,莫名地我的心跳了一下,下意識地喊道,“等等!”
老闆娘疑惑地看着我,“怎麼?這蛇中之王你不想見識一下?”
我訕訕一笑道,“老闆娘,我看這屋子裡又是經文又是黃布的,說不定這東西不能隨便碰。還是等老闆回來了下次我再來看吧。”
“你個慫包,沒卵子用。”老闆娘先鄙視了我一下,然後蹭的一下就將黃布給扯開了。
黃布之下果然是一個藥罐,只是這蛇中之王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霸氣,身形只有手指粗細,長短也絕不超過半米。
我尷尬地指着藥罐說道,“這就是……蛇中之王?”
老闆娘想必也是第一次看見這蛇王,被我這麼一問一時語噻。她梗着脖子叉腰罵道,“怎麼?看人家長的小就不是蛇王了?老孃告訴你,越是小的蛇毒性越強,這種常識你師父沒有和你說過嗎?”
老闆娘一叉腰罵人我就秒慫,賠着笑繼續看這藥罐裡的小蛇。
這小蛇毒性強不強我不知道,但小蛇身上的花紋好看這是真的。
晃眼看去小蛇的蛇皮像是赤紅色的,但換一個角度看這蛇皮的顏色又好像變成金黃色的了。最讓我覺得神奇的是蛇皮上的花紋。和一般毒蛇的僞裝花紋不同,這小蛇身上的花紋錯落有致,越看越像是某種特定的符號和文字。
就在我準備仔細看的時候,泡在藥酒裡的小蛇突然睜開了眼睛!
“媽呀!”
我被嚇得連退幾步,直接和老闆娘撞了個滿懷。老闆娘胸口被我狠狠撞了一下,臉上騰地浮起一團潮紅。她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咬牙切齒道,“你個臭小子,一驚一乍的幹什麼?是不是想吃老孃豆腐?”
老闆娘的確風韻猶存,但這個時候我哪還有心思吃什麼豆腐啊。我指着藥罐哆哆嗦嗦道,“眼睛!那蛇剛纔睜開眼睛了,還活着!”
“屁!”老闆娘將黃布隨手蓋到藥罐上,一腳接一腳地把我往屋外踹。“這蛇在罐子裡泡了都快半個月了,你和老孃說它睜眼了?快滾,別在老孃這裡瞎咧咧。”
農村人忌諱多,老闆娘準打心眼兒裡不願意相信我剛纔說的話。提着抓好的藥回到草堂,我將之前看見的事情全和師父說了。本以爲師父會給我個合理的解釋,誰知道正在喝茶的他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囑咐我以後沒事別往三味館跑了,免得招惹禍事。
我心裡一陣不爽,要不是你讓我去三味館抓藥,鬼才會去那種地方!
師父那裡得不到答案,我只好去找元寶叔。元寶叔聽完以後臉色也不大好看,嘴裡一直嘟囔着造孽。
我急得抓耳撓腮地,扯住元寶叔的袖子問道,“我的元寶叔哎,你能不能別賣關子了?這三味館到底怎麼了,爲什麼你們聽我說完以後都是這種表情?”
元寶叔砸吧了一下嘴瞥了我一眼,像是在考慮這種事能不能和我說。
我靈機一動,趕緊湊過去小聲說道,“元寶叔,前幾天採藥的時候我發現一個穴,看那模樣十有八九都是……”
元寶叔眼睛一亮,“當真?你用羅盤推過沒有?”
見元寶叔上鉤,我咳嗽一聲故意拿捏道,“這推是沒推過。但穴就在那個地方又不會自己長腿跑掉,元寶叔要是能和我說一下三味館到底出了什麼事,我明天就帶你去找穴。”
元寶叔自詡考古愛好者,其實就是個地耗子。我不知道元寶叔到底有多少錢,但憑他的消費水平完全可以去一二線城市混的,沒理由縮在茂縣這個小地方賴在我師父身邊不走。
我上山採藥偶爾會看見一些類似古墳的氣洞,每次和元寶叔一說他總能興致勃勃地去探究一番。
見我拿捏他,元寶叔也不生氣反而眼裡閃過一絲讚許。他砸吧一下嘴,緩緩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秘事,就是蛇這種東西,通靈的。三味館的老闆這次做得太過分了,可能會遭到報復。”
我一愣,“你是說拿蛇泡酒?這有什麼過分的,大家不都這樣做嗎?”
元寶叔冷哼一聲,“那每年茂縣死的人這麼多,你見誰會把死人全都給埋在一個坑裡?”
元寶叔這麼一說倒是把我給點醒了。
一坑一人叫做墓,一坑十人叫做墳,這要是一坑上了成百上千的人,那就要出大事啊!
難怪之前我進三味館偏房的時候總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原來是這個原因。
“用活蛇泡酒沒什麼問題,問題在於將這麼多蛇一起活泡,死了以後還放在一起,這問題就大了。”元寶叔說到這裡擡起頭看了我一眼,“還有你之前說的那個蛇王也不簡單,赤金小蛇可不是什麼蛇王,這是要化蛇成蛟的節奏,你說三味館的那些個瓶瓶罐罐能關住它嗎?”
元寶叔越說越邪乎,聽得我冷汗直冒。
之前還不覺得,現在回想起那小蛇睜眼瞪我的那一瞬間,好像所有泡在藥罐裡的蛇都沒死,全都在後面盯着我看一樣。
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我和元寶叔說了聲身體不舒服,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
凌晨時分,我夢到自己一個人在後牙山的望月坡上,天上掛着好大個圓月亮,就和整個月亮都要掉下來了一樣。奇怪的是望月坡下不再是青青草地,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碧波盪漾。月亮在水中倒映着,突然一道黑影破水而出,沖天而起。
“媽呀!”
我猛地從牀上坐起來,全身都被虛汗浸溼了。那水裡衝出來的東西我雖然沒看清,但總感覺就是傳說中的蛟龍。
爲什麼我會做這麼奇怪的夢?
啪啪啪!
一陣拍門聲把我嚇了一跳,師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玄清,穿衣服出來,三味館出事了。”
慌忙換上衣服出門,這才發現站在門外的師父一身青灰色的道袍,頭上也戴起了四方巾,一手拿着杏黃旗一手揹着挎包。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師父這副打扮了,用師父平日裡的話來說,鬼谷子的門人用鬼谷之道就足以安身立命了,道家手段能不用就儘量不用。
去三味館的路上師父一直都陰沉着臉,我也不敢多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只能老老實實地拿着東西在後面亂猜。
三味館的門外已經拉起了一條黃色的警戒線,辦案的民警都認識我們師徒倆,只是微微點頭就把警戒線撩起來讓我們進去了。
啪嗒。
才坐下臺階我就踩了一腳的水,師父皺着眉頭往前廳一看,青石地磚上全是溼漉漉的,上面還橫七豎八地散着一些名貴藥材。
“人蔘。枸杞、當歸、黃芪、天麻……師父,這些水好像是藥酒?”
這三味館莫不是藥酒缸被人砸碎了,怎麼會這麼多藥酒灑在地上,怪可惜的。
師父沒有回答我,將道袍下襬撩起來邁步往三味館裡面走。
三味館的常住夥計三男兩女,此時全都坐在中廳太師椅上哭哭啼啼的,讓在一旁詢問狀況的民警有些難辦。
茂縣警察局的局長洪德全是個光頭大胖子,一看這些活計哭了半天一句有用的證詞都沒有,自己也着急上火起來。他把警帽取下來瞪着眼睛怒吼,“哭哭哭!我告訴你們,現在你們三味館可是出了人命!要是你們不說點有用的證明自己的清白,老子全把你們給抓回去審問!”
我的心裡咯噔一聲,三味館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