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我一個人住在寢室裡,爲馬上要來臨的期末考試做準備。
東方鼎破天荒的這一陣子對我特別好,允許我考完試再到他的大樓去,我也靜下心來好好準備。
考完試的那一天,我收拾好東西回家去。然後,一心一意的到醫院照顧爺爺。
爺爺還是躺在病牀上,昏迷不醒。我看到他蒼老的容顏,頭上花白的頭髮,忍不住心酸起來。
爺爺會不會這一輩子都不會醒來,看不到我爲他做的一切,也不能讓我在臨別前對他說一聲感謝,感謝他這一生爲我所做的付出。
沒人會了解一個孤兒的心聲,對我而言,在這個世界上爺爺就是我唯一的親人。如果他不在了,我真不知道以後的人生應該怎樣繼續走下去?
我的鼻頭酸酸的,心裡面一涼,兩滴晶瑩的淚水就從我的眼角滑落。
“叮鈴鈴……”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我覺得奇怪,我早就辭職,跟其他同學也沒有什麼聯繫,是誰在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
一看手機,還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我猶豫一下,想想還是按了接聽。
“喂,請問你是東方依依嗎?”是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
“是我。”
“你的親人是不是叫蕭二火?”
“是呀。”
“他在我們這裡買了一份保險,受益人是東方依依。我們聽說他現在住院病危,想了解一下情況。”
保險?我真的沒有想到爺爺會去買保險,可是電話裡面說得真真切切,而蕭二火正是我爺爺的名字。
難道爺爺早知道自己的病情,擔心我在他離開之後無依無靠,纔會想着買這樣一份保險?這樣一想,我心裡面又覺得酸酸的。
“依依小姐,你在聽嗎?”
“嗯,我在。”
“蕭老先生好像還有其他的親屬,他現在身體究竟怎樣,我希望瞭解得更全面一些。如果蕭老先生過逝,您將收到大約十五萬元的保險金。”
“啊?十五萬?”我的腦子一下子懵了,爺爺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錢?
電話那頭卻肯定的回答:“是呀,蕭老先生在我們這裡買了五萬元身故險,是三倍賠額。如果蕭老先生不幸過逝,依依小姐將會是這筆保險的唯一收益人。”
淚水已經又一次從我眼角落下,爺爺果然爲了我早就做下準備,連生命的最後一刻也在爲我着想,可是他現在卻昏迷不醒,說不定即將離而我去,我卻永遠也不能向他表達自己的感激。
“感謝你這次配合我們完成回訪,我們的工作人員還將會了解具體情況,請您和您的其他親屬手機保持開通狀態,謝謝您的合作!”說完,對方很禮貌的掛斷了電話。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坐在病牀邊,忍不住大哭起來。上天作證,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寧願不要什麼保險金,情願用我的十年壽命換爺爺的健健康康。
我是這樣想,可是其他人卻未必和我一樣。
第二天,叔叔和嬸嬸氣勢洶洶的跑到病房來,對着我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
嬸嬸叉着腰,指着我的鼻子說:“好你個東方依依,看你年紀小小,卻一肚子的壞心眼!怪不得不要我們管老爺子的事情,原來早就知道他買下保險,瞞着我們一家子想一個人獨吞。我告訴你,別做夢了,如果那錢我們沒份,你一個人連一個子都別想要到!”
“就是呀,依依,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說都不跟我們說一聲呢?原來我還以爲你蠻懂事,卻原來這麼有心機!”叔叔也幫着嬸嬸說話,兩口子正好演一出婦唱夫隨。
我滿肚子的委屈,哽咽一聲:“叔叔,嬸嬸,我真的不知道爺爺買保險的事。我也是昨天接到電話,才知道真相的!”
“哼,蒙誰呢?把我們夫妻兩個當成三歲小孩,怪不得你裝得那麼孝順,又是替老爺子付醫藥費,又是替老爺子出住院費,原來早就想好了,算計老爺子死了之後的那筆保險金呢!”嬸嬸還是一幅不依不饒,恨不得把我一口氣吞下的樣子。
我有些氣憤的說:“我真的不知道爺爺保險金的事,如果那些保險金可以換爺爺康復,我寧願一分錢也不要!”
“我呸,說得比唱得還好聽!誰不知道你這個小狐狸媚子一肚子花花腸腸子,不知道你使了什麼媚功,讓老爺子對你比對親孫子還要上心。供你吃飯,供你上學,你倒好,反倒算計起恩人家的錢來,你說你還算人嗎?”
我被那個肥胖的女人罵得一肚子火,平常我雖然討厭她,但看在爺爺的面子上,對她還是有諸多忍讓。
可是,今天在醫院裡,她這樣肆無忌憚的訓斥我,哪裡有一點當長輩的樣子?而且她的聲音又出奇的大,還把其他病房的人給招來,好奇的向這間病房張望。
我忍無可忍,大聲回嘴道:“我什麼時候惦記過你家的錢?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爺爺的醫藥費,還有住院的錢,都是我出的。就是請護工,也是我花錢請的,你們作爲老爺子的直系親人,又做過些什麼?”
我這樣一說,連叔叔的臉色都有一些不好看。
“喲喲喲,現在就開始露狐狸尾巴了,怪我們沒有照顧老爺子?你也不想想,當初老頭子爲了你,撇下親生兒子和親生孫子,來照顧你這個外人,就算所有的錢都叫你一個人出,你又有什麼好抱怨的?要不是那死老頭子,你還在孤兒院裡呢。”
“既然錢都是我出的,你們又有什麼理由責怪我?還跑到醫院裡來大吼大叫,難道我欠你什麼嗎?天底下我唯一虧欠的人就是爺爺,你們這些不相干的人,沒事請不要騷擾我,也不要來打擾爺爺的清靜。”
那個胖女人一聽我這話,凶神惡煞的衝上前,一幅想要打我的樣子,多虧病房裡還有護工和其他人在,否則我真的要在這個潑婦面前吃虧。
“你這小賤人,別想惦記着老頭子死了之後的保險費。我告訴你,那是我家松子的,別人一毛錢都別想要!老頭子一分錢遺產都沒有留給自己的親孫子,憑什麼你一個外人把錢全拿起?不要以爲你爲他出了一點醫藥費就了不起了,誰知道你那些錢是怎麼來的?你們瞧一瞧,她一個小姑娘還在上學,到哪裡湊到幾十萬的醫藥費,還不是出來賣的?”
這胖女人的一席話讓我的心頭像是澆了一盆涼水,冰冷得徹骨。
爲什麼我爲了爺爺付出了那麼多,別人卻只以爲我是貪他的那些錢?爺爺幾乎是一貧如洗,他躺在病牀上,所有的醫藥費幾乎全是我出的,可爲什麼還要受別人這樣污辱?難道我是孤兒,就應該隨別人怎麼欺侮嗎?
我忍住淚,不讓它流出來,對着那女人說:“我只想要爺爺健健康康的好起來,不想貪他的那一點錢。你們別把別人想得那樣髒,如果你們想要那筆保險金,拿去好了!”
可那女人依舊不依不饒的說:“你說拿給我們就拿給我們,誰信呀?昨天我可跟那保險公司打聽清楚了,說你是老頭子親筆寫下的唯一受益人,要是老頭子馬上兩腳一朝天,你就可以拿着十幾萬塊好好享清福,你這算盤可打得真響啊!”
一團火一瞬間從我胸中燃燒起來,爺爺還躺在病牀上昏迷不醒,他們卻在這裡惦記着爺爺死後保險金的問題。如果爺爺現在突然醒來,會不會被自己這樣一對兒子和兒媳給氣暈過去。
“你們放心好了,如果我真的得到那筆錢,一分錢也不會要,你們全都拿去好了!”我大聲說着,胸口不斷的起伏着,眼圈紅紅的,要是下一秒再受一點什麼刺激,我不知道是不是也會變得歇斯底里,會不會暈過去。
這是爺爺的親生兒子,也就是被我稱之爲叔叔的人這時裝起了老好人:“我說小依呀,不是我們不相信你,你也知道小松纔是爸爸的親孫子,總沒有這爸爸的保險金送給其他人的道理?你知道,雖然你跟爸爸生活了這麼久,可你畢竟是個外人……”
“我知道,你們現在不相信我不想要那筆錢,那我當着你們的面寫一個承諾好了,要是我拿到那筆保險金,一定一分錢不要,全都拿給你們,只要你們這一段時間不要再來煩我和爺爺就行!”
“好,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們逼着你的!在場的所有人可都聽見了!”
此時,醫房裡面有一些圍過來看熱鬧的病友和看護人員,還有我請來的護工。他們雖然也看到我這樣一個女孩被別人欺侮,但是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經過,況且別人聽說是一家人的事情,也不好多事,只在旁邊交頭結耳的議論着。
“寫就寫,難不成我還騙你們不成?”我委屈的抽一下鼻子,忍住快要流下來的淚水。
走出去,問護士要支筆和一張紙,低下頭來正要寫字,卻看到一個人用手擋在我的紙上。
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笑着問我:“寫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