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慢慢地走到一個山洞門口。這裡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司徒洛停了下來,就站在門口跟夏沫說話。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些,像是怕吵到誰。
“我一下子轉過身去,聽到身後有水聲傳來。過了半天,聲音停了,我忍不住回頭去看,就看到一張掛着笑意的臉。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菱衣。”
菱衣。這個名字是夏沫第一次聽到從司徒洛的口中說出來,帶着無限繾綣的溫柔。聽的她心裡猛地一縮,一股酸楚的感覺蔓延開來。
司徒洛恍若未覺,繼續說着:“從那之後,我就一直跟着她,我們相愛,一起行走在天地間,逍遙快活。”
司徒洛嘆了一口氣,終於擡起眼來看着夏沫的眼睛:“我知道你想要跟我說什麼。夏沫,你對我的心意我多少能猜的到一些。”
夏沫睜大了眼睛,原來他都知道!一直以來,夏沫都覺得自己在司徒洛面前僞裝的很好,可是既然他都知道了,卻爲什麼一直什麼都沒說?自己豈不是像一個傻瓜一樣的在他面前裝了這麼久?
一瞬間,羞愧,憤懣,忐忑……各種情緒都涌上了夏沫的心頭,她神色不定地看着司徒洛,等待着他的下文。
司徒洛好像嘆了一口氣,輕飄飄地消失在空氣裡:“可是夏沫,一旦愛上一個人,心就不在自己這裡了,你懂嗎?”
夏沫的眼眶發酸,眼前迅速蒙上了一層水汽。她緊緊抿着嘴不敢開口,她怕一開口就泣不成聲。
司徒洛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知爲何也跟着難過起來。兩個人沉默了半晌,司徒洛想起了自己在什麼地方,咬咬牙又開口。
“從一開始我接近你,不過就是看重了你身上的封印之血可以救菱衣。”
夏沫震驚地擡起頭看向司徒洛。是了,她就說他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纏着自己,原來從一開始她就像個傻子!
司徒洛擡起頭,不敢再看夏沫的眼睛。他繼續說着:“可是夏沫,現在我不強迫你。救了菱衣會讓你失去生命。我帶你來這裡只是想問你。如果你願意……如果你不願意,我送你回去。”司徒洛說完,終於低下頭,卻猝不及防看到了夏沫淚流滿面的臉。
一直以來,他見到的都是開心的夏沫,生氣的夏沫,就算是她偶爾傷心的時候,也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哭成這個樣子過。
司徒洛的心裡也有一股說不出的難受。他沒有細想那代表了什麼。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等待着夏沫的答案。
夏沫不想這樣矯情地站在他面前哭,可是她控制不住。司徒洛每說一句話,就像拿了一把刀在她心上劃下。她彷彿已經被凌遲的人,除了哭泣不知道還可以做些什麼。
他是一個好人啊,像自己想象的一樣,一旦愛上一個人就從一而終,永遠不會變。
只是從前自己無比的希望世界上最幸福的那個女人能是自己,卻不知,早已有人做了那個幸福的女人。
偏偏她自己還不自知,像一個跳樑小醜一樣演了這麼久的獨角戲。
哭了半天,夏沫也慢慢平靜下來,心也漸漸歸於死寂。當自己最愛的人站在你面前,用一句一句堪比刀子的話將你凌遲過一遍之後,沒有人還能夠一如當初。
就在剛纔,在司徒洛一句句冷酷的話語中,她的心已經死了。現在的她,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想想。可是她不能,因爲面前還有一個人在等着她的答案。
夏沫擦乾眼淚,慢慢地擡起頭,緩緩地看着司徒洛。他的眉眼,他的鼻樑,最後,夏沫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薄脣上。
呵,多諷刺。就在不久前自己還說過嘴脣薄的男人比較薄情。夏沫想起了在山莊湖邊那個轉瞬即逝的吻。
夏沫心中一動,緩緩向司徒洛的方向走了兩步。她擡起頭,將自己的脣準確無誤地壓在了司徒洛的薄脣上!
司徒洛有些驚訝,想要推開夏沫,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夏沫閉上了眼睛,一滴淚順着眼角滑落,落在了兩人交疊的雙脣上,帶着微微的涼意,有些鹹鹹的味道。
夏沫只是淺嘗即止,不過幾秒鐘便移開了自己的脣。他緩緩地將頭靠在了司徒洛的肩上,就像曾經無數次自己想象的一樣。
她湊近了司徒洛的耳邊,說出一句話:“不要忘記我。”
司徒洛的心猛地一頓,一股無言的酸楚蔓延開來。他看着推開自己,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夏沫,說不出話來。
“我答應你,用我的命來救菱衣。”夏沫說完甚至還笑了一下,帶着一絲無奈,一絲解脫。
司徒洛立馬別過頭去不再看她,再多看幾眼,他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
就現在吧,趁自己的心還尚且堅硬。
司徒洛一言不發地帶着夏沫走進了山洞。在山洞的盡頭,有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光,讓她看清了躺在冒着寒氣的冰牀上的女人。
女人一身白衣,分明是自己不久前還見過的模樣!
“雪!?”那張臉,分明跟司徒洛的劍靈雪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個安靜,一個冷酷。
“對,雪是按照她的樣子幻化的。”司徒洛沒什麼感情地說道。
一句話夏沫便懂了。雪對司徒洛的感情她怎麼會不知道。現在看來,也正是因爲這個,雪纔會被他封印了那麼久。
……
“司徒洛!你在幹什麼!?你給我住手!”幕遮天在山洞裡怒吼着,看着裡面那被一道屏障擋住的夏沫和菱衣。
他剛纔在全力鎮壓暗淵之中躁動的妖魔鬼怪。好不容易平定下來,卻又意外得知了司徒洛竟然帶着夏沫來到了這裡!
於是他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卻沒想到還是晚了。看着冰牀上相對而坐的夏沫和菱衣。兩人中間潛伏着一把劍,而此刻,他們將手放在劍上,正一點一點地輸血。
夏沫緊緊閉着眼睛,臉色也蒼白的可怕。菱衣也是那個樣子,兩人這樣看上去竟然有些相似。
“你知道我這麼多年來活下去的動力是什麼!你不可以阻止我!”司徒洛死死地盯着幕遮天,好像隨時準備動手一樣。
“呵,”幕遮天冷哼一聲,什麼都顧不得了,一股腦地對司徒洛說出了真相。
“我之前帶夏沫如果三生池,那裡面什麼都沒有!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夏沫就是菱衣!
當年菱衣魂飛魄散,其中一縷魂魄殘存,給自己體內設下往生咒和聚魂咒,每隔一段時間她的記憶就會更換一次,有假想的父母和童年生活,而這麼多年下來,夏沫已經快把菱衣的魂魄都集齊了,只差最後一點,菱衣就會復活!而偏偏在這個時候,你做了這麼糊塗的事!”
司徒洛聽完,整個人都好像呆住了。他只微微顫動着嘴脣,不停地問:“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他猛地回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夏沫。他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她還站在自己面前哭的那樣傷心,想起了那個冰冷的吻,還有那一句:“不要忘記我。”
司徒洛好像一瞬間被抽走了靈魂。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那裡,看幕遮天跑過去用了什麼東西,強行分開了夏沫和菱衣。
看着夏沫軟綿綿地倒下來,他纔好像恢復了意識一般,猛地衝過去接住她冰涼的身軀。
幕遮天看他一眼,幾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小七已經化身成殷受。一氣門和茅山派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準備跟他決一死戰,紅修和顧念在都在那裡。我必須得趕過去幫忙,”幕遮天頓了頓,“夏沫她本來就魂魄不齊,現在又強行實施了交換術。可是我剛剛用法器制止了術法的運行,她應當還有一魂一魄在。”
聽到這裡,司徒洛迷茫地擡起頭看他,他是什麼意思?
幕遮天嘆了一口氣,還好自己早就猜到了有一天事情會變成這樣,四處翻閱古籍,找到了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方法。
“你可以讓夏沫跟菱衣一同進入三生池,讓她們自己選擇誰生誰死。”
幕遮天離開了。他說要去徹底消滅殷受。司徒洛呆呆地抱着夏沫坐了很久。很久他才反應了過來,幕遮天臨走前好像教給他一個辦法。
可是他不敢嘗試,他怕。現在他才終於發現,他最害怕的不是菱衣不能復活,而是夏沫不見了。
酆都歷史上一直有一個傳奇,那便是第一次有引路人和執筆者在一起。他們心有靈犀,什麼妖魔鬼怪都不在話下,聯手收服了無數妖魔鬼怪。
“司徒洛!我要吃老王家的龍蝦!”夏沫悠閒地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對正在忙碌打掃的司徒洛說。
“大姐!那可是三條街之外的店啊!”司徒洛忍不住哀嚎。
“這麼點要求你都不能滿足我。我當年可是願意捨身取義,爲了你去死的!你果然不愛我了……”夏沫做勢哭了起來。
“哎呦我的小祖宗,當年的事能不再提了嗎?我錯了還不行,當年你跟菱衣一同進入三生池,選擇回來的是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司徒洛說着,走到了沙發旁,將夏沫的肩膀欖過來抱住。
夏沫躲在司徒洛的懷裡偷笑。歐耶!有龍蝦可以吃了!
殷受在那一場大戰中魂飛魄散。紅修和顧念因爲兩派聯姻被迫在一起,不過日子也過得十分熱鬧。蘇小變成了一個大美人,告別夏沫,世界那麼大,她想去看看。
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發展。他們的故事,遠遠沒有結束。